看了眼九皇子，又看了眼不做声的六皇子，皇帝冷哼一声，“老九莫要为他求情，朕看他是日子过得太舒坦，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一个罪妇生下的孽子，居然还敢抗朕之旨！”皇上的语言苛刻，苏苏只觉得心里生出了揪心的疼。
难怪他在人前一直表现的那样顺从温和，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力，哪怕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哪怕这景鸿殿内那么多人，可是皇帝已然没有给他半分颜面，硬生生的用“罪妇”二字侮辱了他的母妃和他。
“南歌啊，赶紧给你父皇道歉，皇帝要给你纳妃本是好意，他不但拒绝还搬出了庄妃，的确有些不知好歹了。”太后和缓的说出这些话，苏苏却觉得她的话中满是枪刺。
“南歌，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庄妃那儿知道皇上给你指婚也一定会很高兴的，赶紧应下来，啊。”一直很少出声的皇后也起身去劝六皇子，气氛变得非常危险。苏苏看了下一脸怒意的皇帝，又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六皇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儿臣感谢父皇一片苦心，可是罪妇之子墨南歌难以承受这份恩典，望父皇三思。”此时的六皇子像是被换了一个灵魂，什么话最不该说，他便偏偏说了那句话。
砰……
酒杯砸在地上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响亮，皇帝像是怒极，腾的一下站起身。
“好一个罪妇之子，既然你这么坚决，那不要怪朕！”皇帝甩了甩衣袖，眼睛里 全部都是愤怒的火焰，“传令下去，六皇子南歌……”
“皇上，南歌还小，您不要把他的话当真。”皇后打断皇帝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南歌，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快跟你父皇认错啊。”“是啊六哥，你就跟父皇认错吧，父皇给你指婚也是好意，你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九皇子在跟在一边劝说，然而六皇子像是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似乎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静静的看着他，苏苏觉得快要恨死自己了。她好想自己能像九皇子和皇后一样上前去劝他，可是偏偏她的心里又不愿意去劝他接受皇帝的指婚。她真是自私，非常自私。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六皇子淡淡的声音响在静寂的景鸿殿，苏苏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指间的颤动，却再也没有力气转头去看皇帝是怎样的反应。
“好好好，庄妃教出来的孩子，朕真是甚感欣慰啊！”皇帝讽刺的弯了弯嘴角，随即厉声道：“既然你那么孝顺你的母妃，朕就让你和你的母妃待在宫里不要出来让朕看到！你这样不识好歹，怕也做不了这睿醇王，那朕就剥夺了你的封……”“父皇不可！”皇帝的旨意没有说完，九皇子打断了他。
这是苏苏第一次看见九皇子这样惊慌的样子，那个机灵鬼，如今却因为他的父皇责罚了他的六哥而惊惶无措。是啊，禁足还算好，可是六皇子这样的生世，好不容易凭自己的才智封了王，不能就这样全部毁了。
“皇上，依灵霄看来，六皇子今个儿应该是酒水喝多了脑袋糊涂了，灵霄平时认得的六皇子是很懂事的，皇上您就不要生这么大气了，您的一番好意相信六皇子他是明白的，就让六皇子在宫里静思个几天，待到想明白了再向皇上您请罪如何？”桌面下的两只手紧紧的扣着，苏苏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再平稳些。她真的不能看着不管了，她做不到。
“是啊皇上，柔之认识的六皇子也不是这样的，想来他今天是脑袋糊涂了，还请皇上宽恕。”苏苏没有想到，一直在身边未动声色的慕柔之居然也会开口为六皇子求情。
“皇上，臣妾觉得灵霄郡主说得是，今天是除夕大喜的日子，何必要动那么大的怒火呢，就责罚六皇子禁足好了，待他想明白的时候再来给您请罪，您说好不好？”已经很久没有说话的敏妃这会儿也帮着求情，皇帝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苏苏知道，事情应该有回转的余地了。
“太后，您看这大过节的……”皇后这次倒是从太后下起了手，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苏苏眸光一转向慕柔之小声道：“柔之，你既然那么喜欢六皇子，就为他和太后求求情，太后那么喜欢你，应该会听你的。”苏苏说完，静静的看着慕柔之。慕柔之听了苏苏的话，面上先是微微一滞，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太后，今天是除夕，您就和皇上说说，不要再生气了。”慕柔之的声音很小，苏苏却听得很清晰，那一瞬她真的很感谢她，无论她之前做了什么。
“唉。”瞥了眼慕柔之，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微微垂眸摆弄了下脖子上的玛瑙挂件，半晌才缓缓道：“皇帝啊，哀家看南歌也是一时糊涂，大过节的，也不要动那么大的甘火了。”太后的声音沉稳平缓，却隐隐透出威严的感觉，仿佛她才是站在权力之颠的那个人，“南歌，你先回去吧，不要惹你父皇不开心了，待想明白再和皇帝请罪。”太后说下这句话，苏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些。
“六哥，快谢过皇奶奶和父皇。”九皇子亦松了一口气，忙在一旁提点六皇子。
“儿臣谢过皇奶奶和父皇，儿臣告退。”六皇子缓缓道，随后伏身叩首依礼退下，九皇子也陪了他一同退出景鸿殿。
一直到六皇子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的漆黑中，苏苏的身体都在微微颤动。
殿内渐渐地又恢复了之前欢腾的气氛，可是苏苏却再也融入不了这除夕热闹的气氛之中。
没过多久酒宴便结束了，皇帝召了戏班子，于是一众人便乐呵呵的看起了戏，仿佛今天晚上从未发生过半点不愉快的事。苏苏自觉得那戏十分无趣，见皇后推托身体不适提早离去了，便也随后向太后请命退下。
第十九章 担心
干燥的冷风吹的皮肤微疼，苏苏静静地站在景鸿殿的出口，似乎准备让冷风将她吹僵。她的脑袋太乱了，冷风也不能将她的思绪吹的清明些。
“灵宵小主，您怎么不走了？”身边的小太监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向苏苏问道。
微微侧目看了眼缩手缩脚的小太监，苏苏不知哪里来的燥气，狠狠道：“本郡主走不走是你管得到的吗？你要想走就自己走，给我滚远点！”慕柔之看起来很喜欢看戏，并不舍得出来，太后便让这个小太监送她回慈心宫，这让她非常的恼火，好不容易出来了身边还要跟个尾巴，真是够烦。
“灵宵主子熄怒，奴才只是见这外面风太冷，怕您冻着了，还是请您赶紧回慈心宫歇着吧。”那小太监被苏苏一吼，吓得连忙跪下，抖得也更厉害了。苏苏瞥了眼他，只觉得他也够可怜，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的暴躁，一边摆摆手歉意道：“算了算了，你先回慈心宫吧，让我一个人走一会儿。”“灵宵主子，太后她……”那小太监一副犯难的样子。“哎呀，放心啦，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待会儿便回去，不会让你为难的。”苏苏一边说一边把那小太监推到回慈心宫的道上。她就掐着腰在那里看着他回去，只要他一回头就狠狠地瞪他，到最后那小太监实在无奈，一溜烟的跑出了苏苏的视线。
“呼……”拍了拍手，苏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终于把尾巴摆脱了，现在可以想干嘛干嘛了，可是，她要干嘛？
抬头望了一眼黑的没有尽头的夜色，苏苏顺着心里的感觉向前走。
“不可以去那儿。”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苏苏疑惑的回头，却因为天太黑而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是谁？”她怎么知道她要去哪？
“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小岚，你还记得奴婢吗？”小岚向前走了几步，苏苏这才看清她的样子，“小岚啊，你怎么在这里？没跟皇后娘娘回宫吗？”“奴婢奉娘娘之命，在这里等灵宵郡主。”小岚的话不禁让苏苏摸不着头脑，“等我？”抿了抿唇，苏苏问道：”干嘛要等我，皇后娘娘知道我会到这里？”“郡主要去永顺宫，自然要经过这里，娘娘也不能确定，只嘱托奴婢在这等等，现在看来奴婢没有白等。”小岚据实以答，苏苏看着她一张一和的小嘴，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晕，“等等等等，娘娘又怎么知道我要去永顺宫？”
“灵宵郡主难不成不是要去永顺宫？”小岚不答反问。“我……”苏苏张了张口，却还是沉默了。没错，尽管这条路她走得很纠结，可是她的心里的确有一个方向，就是永顺宫。
“灵宵郡主，今天晚上不是去永顺宫的好时间，您这么出来了却奔着永顺宫去，太后知道了难免生疑，到时候只怕事情更糟。”小岚淡淡的分析着，苏苏听后不免要辩驳，“我只去一小会儿，太后不会发现的。”“灵宵郡主，如果您把太后想得这样简单那你就错了。尤其是今天六皇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他的行踪太后会关注的很，您跟他的关系如果算不上多好，那么现在去就是万万不妥，我们娘娘让我在这里就是为了拦下您，您还是先回吧。”小岚看来坚定，苏苏却被她话中的意思震惊到。
太后还有什么手段？皇后知道她的心思？那么她是在提醒她谨慎？为什么外表病央央、不理世事的皇后要帮她？
“我……”苏苏的思绪乱成一团毛线，该怎么样？回去吗？可是她的确很担心六皇子。
“灵宵郡主，小岚请您回去，一切等到明日再说。”小岚看起来十分恳切。想了想，苏苏摆摆手无奈道：“好了好了，我信你的话，我先回慈心宫了，你要不放心可以跟着。”今天晚上，也许真的不是合适的时间吧。
“这样最好，我们娘娘也是为了您和六皇子好，那么郡主慢走，奴婢恭送郡主。”小岚也没有不放心的跟着苏苏，只看着苏苏慢慢走远之后，搓了搓冻得厉害的手，随后松口气似的回天禧宫复命。
因为尚在节日的时间，所以晨读等一律取消，大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