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晨曦默不作声地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面上仍是没得一丝的表情。
“娘娘……”明溪忧心忡忡,唤了一声。
“别慌。”南泱面色沉静如常,淡淡道,如今,诤妃同黎妃既然同时开了这个口,还将她的舞冠了“后宫女眷给定昭王的薄礼”这个名头,她自己是如何也没法开口拒绝的,眼下,唯有一人能替她解围……
她的眸子望向了高坐在主位上头的玄色身影,心头忽然很想晓得——为自己解围,这个如此憎恶着前皇后的皇帝,他会么?
诤妃冷眼瞧着南泱,她既说出了这番话,便是咬死了南泱没法回绝,而皇上如此厌恶南泱,更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只要今次她为定昭王舞了,今后在后宫之中,南泱就休想动她分毫,到时候,哪怕三月箫之事南泱晓得又如何?她照样能让她万劫不复。
思及此,唐梦雪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笑,又道,“南贵人,你意下如何?”
“……”南泱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却被一道低沉的男子声线打断——
“南贵人的舞,朕倒不见得有多好,”万皓冉眸色沉寂,面容漠然地抚着右手的白玉扳指,沉声续道,“诤妃倒是抬举了她。”
斯言甫一落地,便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一汪静水之中,掀起了阵阵波澜。
殿中的众人皆是一阵愕然,显是都没料到皇帝会道出这么一番话,而最为愕然的却是诤妃,她明艳的花容在瞬间失色,美眸惊瞪着,甚至怀疑方才皇上的一番话,是自己听错了。
明溪亦是一愣,眸子一转朝着南泱望去,却见那人垂着头,教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南泱只觉心口蓦地一滞,眸子微动,好半晌方才抬起了眼,望向了万皓冉,却见那人深邃的眼被层层珠帘掩映,看不清,方开口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舞技拙劣,难登大雅之堂。”
万皓冉清寒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复又望向了诤妃,轻描淡写道,“宫中会跳舞的嫔妃多得很,你另荐一位善舞的吧。”
“……”诤妃心头不甘,却亦只得看看作罢,正欲开口,却又听见席北舟不咸不淡的声音轻轻飘飘地在大殿之中响了起来——
“早年便听闻,南贵人乃是我大万第一美人,想来舞技也不会拙劣,臣倒是很想一睹南贵人的舞姿。”
……
一室之内骤然鸦雀无声,诸人的背脊均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有些搞不清定昭王为何忽地道出这么一番同皇上相对的话。
万姓皇帝的双眸在顷刻间冰冷如霜,容色亦是冷得耍抗舛陨舷敝郏醇俏煌跻嗾淙坏赝抛约骸�
这个王爷,似乎是有些放肆了。
万皓冉正欲开口,却见那一抹高挑的身影已端端地站起了身子,在万道目光的注视下,面容沉静淡漠,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殿的正中。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见那立在大殿中央的女子缓缓地开了口,朝着主位上的人,问道,“臣妾请问皇上,今夜可想观臣妾一舞?”
“……”万皓冉定定地瞅着她,心头登时便明了她的意图,唇角微微一扬,淡淡道,“既是盛情难却,你且为朕一舞。”
“是。”她美艳的面容浮起一丝明艳的笑,应声,复又望向许茹茜,道,“还是劳烦笙嫔娘娘为我奏一曲。”
“……”许茹茜颔首。
一旁的黎妃同诤妃相视一眼,只得恨恨地咬了咬唇,满心的怒火无从宣泄。
明溪长吁了一口气,田晨曦的嘴角微微一扬,如此一来,这个南贵人即便是舞,亦是为皇上而舞,仍谁也没法端着这茬来挑事,果真高明。
席北舟只觉心口被什么深深地刺了一刀般,闷闷地生疼,他唇角含着一丝自嘲般的笑,望着殿中央的那人。
夜间的风吹入了龙泽亭,南泱立在大殿正中,素色的衣袂翩飞,神情淡然,额间的红莲却格外的妖娆。
一曲长相思自许茹茜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南泱的眼帘垂下,合着古琴苍凉的弦声,缓缓地起舞。
望着殿中起舞翩然的身影,素来持重的万姓皇帝有了一刹的晃神,脑中竟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一句话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第35章 走水
晚宴散时,月早已上了枝头。
朝臣们相继离去,万姓的皇帝携着许茹茜的手,同诤妃黎妃走在前头,南泱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跟在一行人的身后,身旁还跟着田晨曦。
“皇上,”诤妃美艳的面容含情脉脉地望着万皓冉,柔声道,“臣妾宫中备下了皇上您最爱吃的桃酥,是臣妾亲手做的。”
“……”皇帝清寒的眸子里头盈上一丝笑意,望着唐梦雪笑道,“你的手艺,朕自当去尝尝。”
“……”闻言,众女的面色皆是一变,黎妃的脸色尤为难看,她张了张口,却又觉着不大合适,遂抬起了眸子扫了一眼江路德。
江路德的心思素来剔透,只这一眼便明白了黎妃的心思,遂上前一步,压着声音朝着万皓冉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昨儿您在黎妃娘娘的宫中用膳时,说了今晚去翰瑄宫。”
“……”闻言,万皓冉的面上倒是显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然而,还未待他开口,唐梦雪却已笑盈盈地道,“既然昨日方才在黎妃姐姐宫中用过膳,那今晚便去臣妾宫中用些糕点吧,姐姐素来贤良,必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教皇上为难的。”
言罢,唐梦雪眸子一转,望向脸色黯然的黎妃,笑道,“是吧?黎妃姐姐。”
“……”江璃蓉右手的护甲早已刺入了柔嫩的掌心,面上却是笑得端庄大度,道,“皇上既想去摘星宫,便去吧,臣妾今日也有些乏了。”
“……”万皓冉望着江璃蓉半晌,伸出骨节干净修长的右手,握了握她的手,道,“朕明日来用早膳。”
“是,”江璃蓉心中一暖,笑着望进他的眼,道,“臣妾定等着皇上来。”
“……”万皓冉望着她颔首,复又望向身旁的许茹茜,伸手拂过她耳际的发丝,道,“你也累了,回去好生歇息着,朕明日会来看你。”
“嗯,”笙嫔端着笑点点头,朝他道,“劳皇上挂心,着实是臣妾的罪过。”
又是一番细腻叮嘱,待皇帝同笙嫔絮完了话,诤妃便朝着那一身玄色袍子的英挺身影走近了一步,伸出了左手,笑容明媚动人,娇嗔道,“皇上方才可是一直携着笙嫔妹妹的手。”
他薄唇微抿牵起一个淡淡的笑,伸手便执起唐梦雪的手,诤妃面上浮起一抹娇憨可人的笑意,牵着万皓冉便朝着摘星宫的方向行去。
两人并肩的身影渐渐远去,南泱神情淡漠地观望着方才的种种,待她朝其余人看去时,方才发现,原来这些美人妆容精致的面上,都透着深深的落寞。
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声气,她的右手忽地摸到了始终放在袖口里头的玉佩,只觉心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又抬眼望了一眼夜空,迈开了步子,朝着织锦宫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今夜竟是难得的满月,玉盘似的月儿高高地挂在树梢,月华倾泻一地,很是好看。
南泱的头倚在窗边,身上只着了一件月牙白的中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夜风一吹,教她周身都有些凉意袭来。
“娘娘,夜深了,快些睡了吧。”
明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身子一暖,她微微垂了眸子,便见一件外衫披在了自己肩上。
“我睡不着,”她抬了抬眸子,望向明溪,忽而一笑,便执过明溪的手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旁,笑道,“明溪,陪我说说话。”
“……”明溪亦是一笑,道,“娘娘怎么突然就想和奴婢聊天了?”
“这个地方,能同我说些体己话的,也只有你了。”南泱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说着便把头轻轻地偎进了明溪怀中,只觉明溪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很是怡人,教人的心都能安稳下来一般。
“娘娘说的哪里话,”明溪抚过她的发,笑道,“您身边,不是还有笙嫔娘娘么?”
“茹茜……”南泱低低喃了一声,蹙眉道,“明溪,你知道么?我觉着茹茜今日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听了这话,明溪亦是一滞,一时间没了话,好半晌方才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娘娘,是你这些日子太累了。”
“也许吧。”她合上眸子,叹息道,“明溪,你会唱童谣么?我想听童谣。”
“好……”明溪的眼中划过一丝晶亮,静静地将她拥在怀中,唇微启,轻声哼唱道,“大红灯笼挂房上,我家阿姐做嫁娘,新嫁娘,新嫁娘,一身红衣裳,笑容似蜜糖……”
“明溪,”她的眸子缓缓睁开,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你唱歌真好听。”
“娘娘谬赞了。”明溪亦是笑,轻声回道。
南泱没再开口,一时之间,觉得这份静谧安详十分的难得。
就在此时,一股子古怪的气味却弥漫了开来,南泱从明溪怀中抬起头,蹙眉问道,“这是什么味儿?”
“奴婢也不晓得……”明溪亦是皱着眉头,忽而,她的脑中划过一个念头,登时面色大变,呼道,“不好!怕是走水了!”
“走水?”南泱亦是大惊,光着脚便掀开了帷帐,只见寝殿外室已是一片通红的火光,火舌漫天,俨然就快要蔓延进内阁。
“……”南泱一愣,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不好,娘娘快同我出去……”明溪大惊失色,连忙携了南泱的手便沿着还未起火的那面墙壁,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走水了!走水了!快灭火!”几个奴才乍一望见寝殿的火光,立时便大呼了起来,一时间整个织锦宫便乱作了一团。
火焰仍在不住地窜动着,寝殿很快便被整个吞噬了进去,火光通红,甚至照亮了半边漆黑的天际。
“……”南泱的面上残留着方才在寝殿中逃出时沾上的污渍,她赤着脚立在院子的中央,微怔地望着那漫天跳动飞舞的火焰,始终未曾说一句话。
“娘娘,宫里怎么会走水呢……”明溪惊魂未定,焦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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