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缓缓地睁开眼,语气轻松地说道:“那家夥脾气古怪,不知会做出什麽事。你若想我心安,就替我先把他送走。”
陆凌生知道赵五的脾气,因而不敢多问,生怕对方认了死理,拒绝自己的帮助。
“好,我一定尽快把他救出来。”
终於,赵五松了一口气,笑吟吟地看向陆凌生,柔声道:“大恩不言谢,有劳小师弟了。”
即便陆凌生不知道谢宁双的身份,看到赵五刚才的神情语气,隐约猜到那人对赵五十分重要。而听到赵五语气温柔的一声“小师弟”,令他忆起十多年前一起学武的岁月,只是当年亲如兄弟的三人,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田地,如何能令他不感到唏嘘。
蓬莱岛景色依旧,可是,华月阁已不是熟悉的模样。
、谁饮春色醉之五 06
时隔多日,阿瑟才想起谢宁双。这些日子以来,她日夜待在牢房,起初是亲眼看著赵五受刑,後来变成隔著一堵墙听动静,最後竟然退至牢房外面,只是吩咐弟子每隔半个时辰过来禀报情况。
阿瑟一退再退,终是无处可退,如此一来,只得离赵五远远的。傍晚,她在山上胡乱地走,不知不觉地越走越远,竟是到了关押谢宁双的地方。
从老远看到陆凌生的背影,阿瑟奇怪之余,不由得快步赶上前,朝陆凌生喊道:“陆师兄。”
陆凌生脚步一顿,看到阿瑟的时候,不由得变了脸色。只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阿瑟本就不是多疑的人,见陆凌生往牢房走,说道:“不知怎麽就走到这里,你是来看谢七的吗?”
陆凌生沈著地答道:“是,我听弟子来报,说这人整天囔囔要见苏师兄,便想来看看情形。”
闻言,阿瑟爽快地说道:“是吗,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说罢,阿瑟率先往前走,陆凌生跟在後面,眉头紧蹙,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还未见到谢宁双,大老远就听到他朝看守的弟子吼道:“放我出去!”
一声更比一声响亮,平日的谢宁双向来话不多,哪里有过如此发狂的模样。待到阿瑟他们走到牢房门口,不禁被眼前的情景吓到,原来谢宁双右手穿过铁栏,紧紧掐住看守弟子的脖子,眼睛里杀意尽显。
陆凌生心中一急,连忙走上前,一掌打向谢宁双。然而,他只用了三分内力,仅仅是把谢宁双震开而已。
谢宁双摔倒在地,很快就站了起来,双手牢牢握住铁栏,凶神恶煞地瞪向阿瑟。
“我要见赵五。”
阿瑟一声冷笑,嘲讽道:“你以为蓬莱岛是什麽地方,岂能容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闻言,谢宁双放肆地大笑,说道:“你又以为赵五当真看不破你的身份?”
谢宁双顿了顿,神情暧昧地看向阿瑟,哪里还像平日痴呆的模样。
“他逗你玩呢。”
阿瑟顿时变了脸色,激动道:“住口!”
提起赵五,谢宁双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神情中隐隐透出柔情,说道:“他这人最擅长的不就是揣著明白当糊涂吗?”
看著谢宁双的表情神态,阿瑟忽然有一种可怕的感觉,眼前的谢宁双真的是个疯子吗?不,他非但不是一个疯子,或许还要比他们任何人都来得清醒。
谢宁双冷眼扫向阿瑟,突然狂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赵五!”
阿瑟狠狠道:“乖乖待在这牢房里,我尚且饶你一命。想见苏城破?做梦!”
此话一出,谢宁双立刻沈下脸,眉宇间戾气尽显。他的表情十分凶狠,甚至可以说是狰狞,咬牙切齿地模样好像恨不得扑上前杀了对方。
突然,谢宁双死命握住铁杠,妄想用蛮力将这东西扳开。阿瑟和陆凌生都惊呆了,默不作声地看著他手掌充血,很快就涨得通红。
阿瑟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宁双,冷冷道:“真是个疯子。”
听到这话,谢宁双抬起头,死死盯住阿瑟的脸孔,朝她吼道:“放我出去,我要见赵五!”
如此反复,阿瑟被他吼得心烦意乱,忍不住骂道:“你是疯了吗?难道不会说别的话了!”
终於,谢宁双不吭声了,视线冷漠地打量阿瑟的脸孔,半天才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阿瑟本就不是耐得住脾气的人,难免为谢宁双藐视的态度动了怒气。
“来人,把牢房打开。”
陆凌生忧心道:“危险!”
阿瑟没有回答,只是傲慢地看向谢宁双,笑吟吟地说道:“你要见赵五,我可以给你机会。”
不等谢宁双吭声,阿瑟朝看守的弟子吩咐道:“拿两把剑来。”
弟子不敢耽搁,赶紧就找来两把宝剑,只是普通弟子佩戴的东西,算不得什麽好东西。
阿瑟自己接过一把剑,又把另一把丢给谢宁双,说道:“打赢我,我带你去见赵五。”
谢宁双毫不怀疑,又或许他知道这是唯一机会,下意识地握住了剑。
阿瑟见状,自信地说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谢宁双冷漠地看向她,说道:“我也不会。”
阿瑟又道:“华月阁的武功狠辣,哪怕真想手下留情都是不能的,你不怕死吗?”
谢宁双冷哼道:“少罗嗦!”
话音刚落,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剑锋直指对方要害。两人的剑虽然普通,武功却不普通,玲珑阁的武功偏柔,华月阁的武功阴狠,两派剑法恰好是相生相克。森寒的剑气充满了小小的牢房,每一招都快得教人看不清,几次剑刃相碰都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阿瑟的天赋很好,又有傅青桓亲自指导,武功当然是极好的,在华月阁年轻一辈已经没有敌手,甚至连陆凌生都未必扛得住她奋力一搏。而谢宁双学得是玲珑阁的武功,本就是柔中有力,轻盈飘逸,招式犹如舞蹈一般优美。可是他毕竟是男儿身,劲道十足,刚柔并济,将剑法中的杀意发挥了十成。
可惜,谢宁双的武功再高,玲珑阁的剑法毕竟敌不过华月阁的凌厉,每一招都仿佛为了取人性命一般,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极快,极狠,又极准。
若是换了平时,想必刚过百招,谢宁双就得落败。不料,今夜的他卯足了全力,竟然和阿瑟打得难分难解。阿瑟不是恋战的人,每次想要摆脱对方,都会被谢宁双缠上,他就像阿瑟身後的影子,不管她动作再快,眨眼间就会跟上来,缠得难舍难分。尤其牢房狭窄,不便施展轻功,令得她少了一招定输赢的机会。
终於,阿瑟渐渐失去了耐心,招式越发狠辣起来,见谢宁双剑锋朝自己袭来,她故意佯作走神,引得对方的剑使劲刺过来。而谢宁双以为抓住了破绽,剑势凶猛,如饿狼一般地扑上前。没想到阿瑟双腿跳起来,纵使轻功往後退,不到两步就是墙壁。她往墙上一蹬,借力越过谢宁双,竟然从他头顶上飞过,剑刃狠狠地砍过右臂,逼得谢宁双不得不手腕一松,手里的剑随之落在地上。
刹那间,阿瑟左手一掌打向谢宁双,使足了十成内力,震得谢宁双狠狠摔在墙上,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看著地上的血迹,阿瑟一时失神,不由得想起在枫叶林的情景,顿时,满怀得意的心忽然空了。
眼见谢宁双满嘴都是血,狼狈地摔在地上,阿瑟竟然一点都笑不出来,只是说道:“胜负已分。”
谢宁双刚要开口,不料,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想必受了很重的内伤。而右肩上的伤口很深,更令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刚不要说握剑了。
可是,即便如此,谢宁双仍然没有放弃。他仰头看向阿瑟,眼神中尽是执著之色,一字一句地说道:“放我出去,我要见赵五。”
不等阿瑟吭声,谢宁双吃力地往前挪动,缓缓伸出右手,试图捡起宝剑。没想到他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力,明明指尖已经碰到剑柄,却连再往前伸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半晌,谢宁双终是放弃握剑,转而抬起左手,把宝剑握在手里,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阿瑟心中满是不可置信,嘴上却轻哼道:“右手都打不过我,左手岂不是不堪一击。”
谢宁双十足全力,仅仅只是抬起一条腿,单膝跪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明明应该痛得动不了,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我要见赵五。”
望著谢宁双满脸是血的样子,阿瑟不禁有些晃神,仿佛眼前的人变成了赵五。不错,当赵五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他们都不怕疼吗?还是他们连死都不怕?正因为阿瑟不懂,她更觉得震撼。
阿瑟没有动手,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动手,不管谢宁双怎麽努力,连握住剑站起来都做不到,谈何打败自己?
可是,明知道自己做不到,谢宁双仍然没有放弃,他努力撑起一条腿,然後试图抬起另一条。当他发现身体使不上力的时候,愤怒地举起左手,毫无章法地砍向阿瑟。
明明是毫无威吓力的一剑,却令阿瑟不由得心头一怔,因为她看到了谢宁双的表情,他的脸孔十分狰狞,尤其那双眼睛更叫人害怕,那是一双满是杀意,坚决而执著的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阿瑟抬起左手,又是一掌打向谢宁双的胸口。满是鲜血的身体顿时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坚硬的墙上,然後又摔在了地上。
阿瑟心头一阵烦躁,快步上前,剑锋刺向谢宁双的胸口,恰恰对准了要害之处。
直到这时,谢宁双仍然没有求饶,甚至不曾有过畏惧之色,他只是费力地抬起头,表情冷漠地看向阿瑟,喃喃地重复道:“放我出去,我要见赵五。”
阿瑟看著眼前这个痴傻又执著的谢宁双,恨不得把手中的宝剑狠狠捅进他的胸口,可是,她的手心早就握出汗来,却始终还是不能。
她杀不了谢宁双,正如她杀不了赵五。
两人僵持许久,连陆凌生都不敢吭声,更不要说其他弟子。终於,阿瑟心烦意乱地皱起眉头,把宝剑重重地摔在地上,转身就往外面走。她正要走出铁牢,不由得停下脚步,朝其中一名弟子道:“找些外伤药和纱布过来,别让他死了!”
说罢,阿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陆凌生看了谢宁双一眼,朝阿瑟的方向快步追上前。
“阿瑟姑娘。”
听到陆凌生的声音,阿瑟终於停下来,转身看向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