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吐幽香,百卉皆可屏。一朝见古梅,梅亦堕凡境。”严惜儿小手一拍:“我还是觉得余姐姐这首古梅诗更有意境。”
他拽着仓吉儿的袖管晃晃:“让余姐姐再写一首,说不定这次能把这皇家梅园里的梅花精也引出来。”
“我想要看看,梅花精是不是真的穿梅红衣服?”
众男子见他表情夸张都忍不住轻笑,仓吉儿倒竖的柳眉也平了平,用手指戳戳他的额头引得呼痛,目光落在余敬惜身上。
女子目光平静柔和,带着安抚和信任的力量,仓吉儿瞬间觉得不那么气愤了,于是对她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
瞬间天地远去,只留下砰然心动的声音。
余敬惜慢慢走到他身边,拾起他刚刚用过的毛笔,在那副梅花图空白的位置题写。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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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亭玉早早告辞,便是起哄的女人们也抵不过众男子鄙夷的眼神,只敢继续留在梅林里吹冷风喝冷酒,热烘烘的小花厅里金园书院的男子们围坐一圈,大家毫不掩饰自己羡慕的神情。
或是对摆放着桌上的画轴,或是内厅被陛下召见的女人。
大家猜测着为什么陛下会召见一个商人?原本以为她是衡江公主带进来长见识的,现在看来却是陛下专程召见的。
于是去年余敬惜敬献熟宣,公布纸药配方,推荐蔡夫子重印三坟五典的事情又被翻出来说,仓吉儿只是浅笑不语,心里清楚陛下这次召见必定是为了积淤屯田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就可以直接从洛阳坐船到曲涧。
“澜宜以后肯定会如你这般常驻洛阳,等水路通了,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她就什么时候坐船去。”想起女子微笑对自己解说的样子,她已经在为自己以后嫁过去做准备,无论是泾县的新庄子,明年准备扩建的余家老宅,他喜欢听这样的事情,像是一点一点构建以后的新家。
“说起来,今年新春去拜见蔡夫子竟然没见着。”
“我听说蔡夫子过年都留着天书院了,年三十还见到蔡小姐去天书院送饭。”
“蔡小姐十八束发的帖子都有送到府上,听说蔡夫子就回去了一上午,下午就回天书院了。”
“蔡小姐束发的帖子怎么会送到你家?”男子掩嘴轻笑:“听说蔡家夫人和蔡夫主都回来了,难道是要给蔡小姐订亲?”
被取笑的男子轻啐一声:“订亲又与我何干?送帖子来不过是我家姐姐与蔡小姐交好罢了。”
“就是,洛阳谁不知道蔡小姐一心系在蔡夫子身上?”
“要说两人不相配吧?好像不是,但说相配吧,我自己心里也不乐意。”
“呵呵,你有什么不乐意的?”旁人取笑:“蔡小姐那个头,哪是寻常男子能配得上的?”
“唉,蔡夫子倒不是寻常男子,只是、、”
仓吉儿抿了口热茶,蔡夫子与蔡夫主一直亲近,怎会在蔡夫主难得回洛阳的时候还留在天书院?怕是蔡小姐等不及要逼着他定亲?这外表坚强内心自卑的男子又被逼回蜗牛壳去了。
明日到天书院看看去,新年里总得去拜见夫子,呀,这么说来和夫子门上也要去走一走,不然她老人家开学后少不得要念叨。
环视一圈,四周已经转移话题聊起衣饰水粉的男儿们,今年应该是最后一年留在金园书院,明年自己就要退学专心备嫁。虽说女子不一定刚束发就成婚,但听余敬惜的安排肯定会将婚期定在束发不久后,这是照顾自己呢,二十岁才成婚的男子,放到小户人家还不得被人笑死?
内室花厅里余敬惜与高圣后陛下也说起自己的婚期,这积淤屯田的概念是余敬惜提出来的,她前世偶尔在科教频道看过一期相关的节目,有些概念道理能说出一二。但她从未种过田地,与张县令商讨的时候闹了不少笑话,这纸上谈兵都是不易,实地推广肯定更是问题多多。
高圣后陛下想要派她做个巡使,实地走访一下各地积淤屯田的州县,这个划定范围还是曲涧周边渭水的三条支流,但就是这样的距离真要做起来怕是没个两三年难以周到。
余敬惜心里发虚,好吧,前世她就是个家庭主妇,跨行到制纸已经不易,现在从制纸跨行到水利而且还兼种地,更是困难重重。
想着在自己的时代,挑选个好专业不容易,毕业后想找个专业对口的职业,更是不容易。
边做边学吧,大家都是这样生活着。
“下女的生辰在十二月,因此想将婚期订在开春三月,”
“朕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婚嫁乃是人生大事,朕自会留给你假期。而且两年时间应该能看出许多问题,你若不愿,朕也不强求派你去往远处。”
“谢陛下。”余敬惜恭敬的鞠礼:“下女愿听陛下差遣。”
衡江公主呵呵一乐:“不该说下女了,要说臣女。”
作者有话要说:
☆、侧理笺
因为杨槿韵的关系,左相对余敬惜青眼有加,中午不但留她与新年拜会的官员一起吃饭,下午更是差遣她的一个门生,领着一起去办理了所谓入职手续。薄薄一张名帖是样本,以后自己也可以照样制作,有官身的人家上门拜会都会投递自己的名帖。民间有效仿,但所谓名帖却不能用官府特定的格式。
除了名帖样本,还有一方青铜小印,金黄丝绸包裹系着大红穗子,上书工水部司巡,工部下属水部司的巡使,这是个特加位。水部司最低的职位是外舍郎从七品,下放到各县县令手下主管水利。而余敬惜的这个职位是从五品,职高而权低,有直接上折的权限,却还不如一个外舍郎能使唤人。
陛下钦点又有左相照拂,工部尚书客客气气的勉励了几句,见左侍郎常元青与余敬惜打过交道,便将聚会晚宴的事情推给了她。常元青已经六十出头,仕途走到这一步算是到头,工部尚书想要照顾左相的面子又不能太显猴急,用常侍郎来卖好真真合适。
官面应酬的事情余敬惜不喜欢,但人情世故总归如此,没见六十高龄的常侍郎虽然不情愿,但也推辞不得么。约好晚上聚会的酒楼,余敬惜返回仓府,换一身衣服还得出去,想到一整天只有早餐时两人匆匆见过一面,年后店铺开张纸坊开门,新年拜会零零总总,他今日怕也不得闲。
谁知路过饭厅时却见菊儿守在外面,进去一瞧桌上摆着好几册账本,仓吉儿一面翻看着另一只手拨弄一碗红枣银耳羹。
“天气这么凉,吃东西的时候别走神。”用手碰碰碗沿果然只剩下一点微温。
“你回来了?”仓吉儿回了一个明媚的笑颜,他的性子是越来越开朗,在余敬惜面前已经很难见到初时那种矜持冷傲。
“还要出去。”招呼菊儿将银耳羹拿去加热:“午饭没有用好?”
平日很少见他用点心或是加餐。
“本打算中午去和太傅家,谁知铺子里有事绊住脚,过去的时候她家已经吃过饭了。”仓吉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不觉得饿,不过是菊儿硬要我吃罢了。”
“那我该给他发个奖励红包,提醒他下次注意每餐都要好好监督你。”
仓吉儿轻笑:“以往分儿就是这么婆妈,菊儿现在也越来越像他了。”
“总得你自己上心,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要走,养好身体才能走得更远。”
仓吉儿又脸颊发烫,真是亏得她能将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仿佛是在说一个浅显的道理,一个冷了要添衣服,天热要扇扇子一般自然。
“晚上还要去跟工部的人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先教厨房的人做。”
“我晚上也约了人。”仓吉儿合上账册,见余敬惜瞩目的眼光看过来便调皮的笑笑:“约了蔡夫子啦,他白日里描书忙得很,所以约了一起吃晚饭。”
“好好劝劝他,幸福这种东西松手就会溜走。”
“恩。”仓吉儿低应一声,伸出手握住女子的指尖。
所以我不会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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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低度数的酒,但这具身子对酒精的抵抗力确实差了些,雅间里继续推杯换盏,余敬惜靠在转角的木栏上不想进去。
灯红酒绿、迎来送往、丝竹管弦、温香软语,古往今来的夜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便是透过迷蒙醉眼看到的夜空颜色都是一样的。
“来一支?”六十岁白发苍苍的常侍郎递过一支白纸的卷烟。
余敬惜盯着那支白色的烟发怔,瞬间真有穿梭时空,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近些年刚刚开始盛行的。”她收回手接着廊下的灯笼点燃:“哦,你是做纸的。怎么?也觉得这么用来卷烟有辱斯文?”
余敬惜甩甩晕沉沉的头:“纸本就是个使用的物件,或书或画赋予它意义内涵的是文字和艺术,纸只是个承载品而已。”
“倒不是个迂腐的。”常侍郎吐出一口青烟:“我现在相信皱纸是出自你手。”
“从纸榜会之后我时常在想,你为什么会公布出纸药?”常侍郎低咳一声继续说道:“工部这些年,我见多了大家世族为了一些新的技术使尽手段,每一个新的技术就意味着无数财富,纸药,仓家的皱纸,豆芽和蒜黄,积淤屯田,你这个人很奇怪,好像你并不在乎这些。”
余敬惜认真的看着后院蹲在雪地里洗碗的一个中年男人,天很冷她能想象木盆里的水有多么的刺骨,男人洗的很小心,当手变得麻木时就合拢搓一搓,不让僵硬的关节影响自己拿油腻的碗,摔碎一只今天的工钱怕是还不够赔偿。
“我在乎。”余敬惜没有移开视线继续看着:“如果那个用冰水洗碗的男人是大人的亲人,大人会有什么感想?”
常侍郎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也许大人会想,我要更加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