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针线缝之。”陛下用手指轻叩桌面:“区区五个字而已。”
衡江公主知道皇母这是犯了疑心病了:“儿臣曾闻她自幼喜读多思,也许看的比别人多了点,想的也比别人多了点。”
“喜读多思?说的好,要不是想的多了怎会接二连三的出这么多点子?熟宣、皱纸、冬季蔬菜的方子、积淤屯田、便是心脏脾肺都能缝补。”陛下冷然笑道:“她还能多想些什么?她还要多想些什么?”
“陛下,无论是豆芽蒜黄的方子还是积淤屯田都是于民有利的好事。”左相急忙站出来声援,只怕陛下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事可有自家大儿媳一份子。
“于民有利,是啊,于民有利真是好事,不然朕也不会舍了官身给她。”屋里响起轻拍案几的声音,半响:“晚卿。”
桌案前的黑衣女人抱拳施礼。
“她四处奔忙身边总得有人看护安全,你去跟两年吧。”
“是。”
衡江公主一梗:“陛下常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拍案的声音一停:“朕还教过你,适合的人要用在适合的位置上,多智近妖,不似善类,这种人不适合立于朝堂。”
衡江公主瞬间觉得手中的信笺重死千斤,一时竟不想再将它拿出来。
“公主殿下不是去处理严家的事情吗?如何?”一直闲闲旁观的右相突然睁眼问道。
“、、严家拿不出纸来。”
“蔡家的棉纸也不够。”
“她们两家都要三个月后才能出新纸。”
“洛阳从去年年底白麻纸就开始缺货。”
“新麻出来以前是不用想做纸了。”
看着自己每说一句,屋里的人就跟着皱一下眉头,衡江公主不知为何心情好转不少。
“从周边调纸需要多长时间?”
右相砸吧了下嘴:“离洛阳最近的大制纸坊就是纸谱第六的云家,不过臣估计她家也不会备有这么多存货。”
陛下收回手揉揉眉头:“难道要从民间书肆收购书籍?”
“不用。”衡江公主跨前一步:“这是新纸,原料是木材,不受季节限制,工序简单耗时一月,中型和大型纸坊均可生产,产量几近麻纸。”
将手中的信笺放到龙案上:“这就是多智近妖的新主意,仓家、蔡家和严家一起开工,二月前就能赶制出春学书籍要用纸,哦,是连《春秋左传》加印的在内。”
“这种新纸为什么还没拿出来卖?”衡江公主嘲弄的自问自答:“因为不似善类的某人说,新纸一出会牵连天下无数小纸坊与种麻之人。”
“在她们转型生产豆芽蒜黄,在积淤屯田改善民生以后,推行新纸才不会伤及根本。”
“陛下,”
“不知道这朝堂上有多少这样的多智近妖?”
“有几个这样的不似善类?”
作者有话要说:
☆、红票笺
“真是被你害惨了。”余敬惜苦笑。
这也许是冬季尾巴,洛阳的最后一场雪,不但雪大,风力也足,这样的天气明显不适合赶路。但这里是洛阳外的十里长亭,是送别之所。
草草围起来的布幔根本挡不住嘶吼的狂风,亭子里冷风凄凄,气氛也凄凄。
“我也很惨啊。”衡江公主摸摸鼻子:“本来还能多逍遥几年的,谁知道皇母一发飙,直接封我做了太女。”
“太女啊,多么凄惨的生活。”衡江公主郁卒的捶着桌面:“事情一大堆;行动不自由,最重要的是!居然只能穿黄色衣服!”
“为什么阿父不争气点再给我生个妹妹?最后一点指望都没了。”
“这个我可以帮你出主意。”余敬惜看着风雪里,站立在马车旁的黑衣女人也心塞的很:“赶紧跟分儿生个小皇女,说不定陛下会转移目标。”
“好主意!”衡江公主一竖大拇指。“不过今年我大婚,你是来不了了,来,提前敬你一杯。”
余敬惜失笑:“要说也该是我敬殿下一杯。”
仰头饮尽杯中酒:“帮我照顾他。”
“放心。”
离开十里长亭,余敬惜钻进马车就见到抿着唇对着窗外风雪发呆的仓吉儿,她的马车里自然不会有软软的趴趴兔,但也垫了厚厚的被褥,此刻他却卷着布帘任由风雪卷进来打湿一片。
“别吹冷风,受寒了怎么办?”余敬惜将布帘放下。
仓吉儿哽咽一声一头撞进她怀里:“我不喜欢她了!”
余敬惜知道他说的是高圣后陛下,从五年前拯救仓家于绝境,仓吉儿一直视她为尊长,喜爱、尊敬、崇拜无比。
“便是今日不走,过几日也要回曲涧的。”
“不是说好春耕后整修河道才上任么。”他闷闷的说:“明明就是、、”
竖起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虽说是那时才上任,但总想着要先回曲涧去做些安排,当时本只打算给你送大白的,结果一路送到了洛阳。”
她轻笑一声:“幸好我来了,不然在老家听到失火或是你受伤的消息,怕是要担心死了。”
双手抬高将他整个搂进怀里,贴在白玉一般的耳畔低语:“好好保重自己,两年,两年我就来迎娶你。”
仓吉儿忍着耳畔的酥麻也转头贴在她耳边说:“嗯,我不喜欢洛阳,我等你,在安阳老家等你。”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直到车外响起衡江公主策马的声音。
将仓吉儿送回自己的马车,向衡江公主拱手道别,双马的小车掉头消失在皑皑风雪里,只是这次除了虎妞,身旁还多了一个黑色劲衣的女人。
她叫颜谷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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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清池县,渭水有河入清池分支流无数,多低洼积涝地,良田绝少荒山颇多,乡民多以捕鱼采果,捉野鸭钓青虾换取粮食。
说要囤田,清池县令挠头,难道要挑淤泥上山?
余敬惜看着一个个不足百米的小山包也在挠头,这地势,就算挑淤泥上山也造不出梯田来呀。
看着乡民拖着长竹竿挂着的细纱网在浅塘里驱赶小鱼,有浑浊的黑泥翻起水变得浑浊,鱼儿的白肚皮十分显眼,余敬惜看的出神,脚下一滑一条腿就踩进软泥里,如果不是颜谷晚卿手快拎住后脖的衣襟,大概会滚成泥人。
余敬惜盯着自己没过小腿肚子的黑泥一拍手:“我知道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这个也是田!”
“哇卡卡!我真聪明。”
颜谷晚卿摇头后退几步,离这个傻大姐远点。
六月
豫章县,靠近渭河口,这里也有一个小型的码头,从这里连接到宜善、进贤、钟陵几个县城,地少人多颇为繁华。
说要积淤屯田,县令直摇头,这里哪有荒地?荒山被租出去给人种了李子,荒地一亩都没有,最差的也是下等田。
用淤泥养下等田?农户不愿意呢!自家用肥慢慢养就是啦,干嘛花钱买淤泥?买淤泥的钱要种好几季才能收回来呢。
宜善县倒是眼热,他们县荒地多啊,但是河水走她们县外面一点的地方拐弯了,淤泥轮不到她们用,余敬惜便建议将河水开个新支流引进宜善,这样把淤泥卖给她们囤了田以后,也有水灌溉不是?
豫章县卖淤泥,宜善县买淤泥,应该是两利的买卖吧?
豫章县令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们县不缺这点钱,让宜善县令攒政绩,她不乐意。
余敬惜只能再调停,最后豫章县用淤泥换到了宜善县产的井盐,这些盐用来腌渍山上出产的李子干,这东西还没人见过,一时间算是豫章县的特产,连洛阳都有商人前来采买。
豫章县令高兴了,税收多了,关键是包荒山的还是自家亲戚。
八月
太女殿下大婚,余敬惜从原阳县寄出自己的贺礼,当地清理河道时逮到的一对红鳞的长须金鲤,哦,随鱼寄出的还有,用原阳县今年刚收获的黄豆制作的酱油。
清蒸鲤鱼浇上新鲜酱油,啧啧,味道一绝。
但是据说太女殿下把鱼放到御花园的鱼池里养起来了,唉,可惜错过美味,也不知道酱油如何处理的?
原阳县新囤田三百余亩,全被县里一个大户包圆,她家打算以后大力种植黄豆,为县里的作坊提供原料,要知道做豆芽、豆腐、豆干还有酱油,都需要大量黄豆啊。
新转型的两家豆芽作坊,以前就是小型的麻纸坊,余敬惜亲自跟进解决问题,连启动资金都由她垫付。
十一月
余敬惜来到了跟曲涧相邻的西泥沽县,这里的县令与曲涧的县令交好,春耕结束便也着手清理河道,但是因为县里无人垫资,所以并未加阔河道。
新囤田不足百亩,现在县令命人种上了苜蓿,看样子打算明年翻耕进去做为青肥。
十一月天气已经变冷,凭借现在的工具,想要冬天施工翻挖不是容易的事情,余敬惜和西泥沽县令核算完预计囤田收入,就靠着小炉开始吃涮锅。
“莫县令,这苜蓿在我们这边少有见到种植啊,你这是哪里弄的种子?”
“是我家妹妹托人送来的,她在漠北从军是个小兵头子。”
莫县令眯眯眼睛开始讲述漠北的局势,从她的讲述里余敬惜知道了,在这个时空里还比较太平,外族不算强大战争离普通百姓有些遥远,难怪高圣后陛下对自己警惕异常。她说的那些话,会被人打上恐怖分子标记吧。
着急忙慌的把自己踢出洛阳,把衡江公主升为太女加强圈养,都是为了想要继续维持这种平和的局面。
余敬惜咽下口中微辣的酒液,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黑洞被制造出来了,世界末日还会远吗?
呃、、她也是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尾笺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本书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新书《阿祖》马上开坑。
开坑前5天会一日两更,章节比《敬惜字纸》长,欢迎收藏。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