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颜往床上倒去,紧紧拉着夕莲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你的手……真美……”
接着便将她拉入怀里,迷糊寻着她的唇。
夕莲推开他,嗔道:“早知不给你喝酒!醉成这样!”
昭颜目光痴缠,笑道:“为君……沉醉……又——何——妨?”
夕莲用指尖戳着他的额头,略带嘲讽答道:“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话音刚落,昭颜猛地起身揽过她,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急烈为他苦涩的舌尖寻找丝丝甜意。夕莲一时身心俱软,如置身云里雾里,任由衣襟松散、娇喘四溢……直到孩子在腹中动弹了一下,她顿时醒过神来,低呼:“等等!停下……”
昭颜已经迷乱,纯然只剩被烈酒浸泡过的□迸发,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停下了,笑得一脸憨痴,为夕莲盖上锦衾。夕莲脸上发热,于是背过身去,不悦道:“若叫太医知道了,又要我难堪!”
昭颜嘿嘿笑着,手又不安分在她胸前游走,夕莲照直“啪”一响打下去。昭颜的唇贴在她的后背,隔着一层薄绸嗅着她的气味,一面呢喃道:“就让我抱着你、抱着你……”
夕莲掰着他的手从胸前移开,“不许乱动。”
身后没答话了,剩下均匀的鼻息,夕莲小声嘀咕:“睡得还真快……”忽然想起方才他痴缠的目光,心中一动,又念了句,“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卉木萋萋,窗前竹叶繁茂。
夕莲眯着眼在窗边的榻上打盹,耳旁时不时传来韦娘和太后的轻声谈话,夹杂着风吹竹叶沙沙的声响,困意更甚。
太后传韦娘,说要画什么花式,夕莲非跟着来了。见她们一直谈论针法、花样,她实在乏味得很,想睡又不敢睡,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担心什么。实在撑不住了,眼皮疲倦耷拉下来,忽然又一个激灵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什么。
卢太后侧头瞟了她一眼,吩咐道:“皇后的茶水凉了。”
侍婢紧接着上前换茶盅,却不小心打翻,洒在夕莲的袍袖上。夕莲惊叫而起,明知道是太后要支开她,却没办法不去换衫,只好跟着侍婢进内殿去声声催道:“快些,随便给我一件!”
卢太后睨着她的背影拐入内殿后,不冷不热说:“她还真紧张你。”
韦娘低眉不语。
“你可知道他最近都在做什么?若早知你和夕莲有一天要进宫来,真该让你们学学权谋之术。”
“我不管其他事,我只需好好照顾夕莲。”韦娘嘴角含笑,“若早知有一天夕莲要进宫,当初我就该带她远走高飞!”
“你……”卢太后一时气堵,“难怪夕莲这样,都是你教的!”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可是夕莲走到今天这步,难道不是被你害的?”
卢太后狠狠道:“那是司马昭颜命大!我们没有退路了,也不知是不是你上次出了什么岔子,这回,要万无一失!”
韦娘一惊,绣花针扎进了指尖,“什么?”
“他已经查到清云岭了,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来不及了……”卢太后托起韦娘的手,用丝绢轻轻拭去血珠,“再帮我最后一次,韦……”
夕莲不习惯生人伺候,便教她们都在外候着,刚褪去外衣,蓦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呼叫未出,被死死堵住,夕莲挣脱不开,身后的人低吼了声:“是我!”
夕莲呆住了,熟悉的面容跃入眼帘,心里涌出一股惊喜,脱口而出:“予淳哥哥!你回来了!”
“夕莲……”卢予淳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牙关紧咬。
夕莲猛地护住了腹部,往后退了两步,鼻尖又萦绕着那股血腥的味道,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她嘴唇颤抖,努力瞪大双眼不让泪流出来:“你为什么要害琴儿?你利用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卢予淳的脸比从前粗糙许多,五官都因凌厉而少了几分俊美,他双手紧紧捏住夕莲的肩,嘶声道:“现在无法解释,今天我只是来看看你的,夕莲,你……”他目光又落了下去,恨意凛然,“他还是得逞了!为什么?!”
他咆哮,双目通红,十指爆发出积蓄已久的怒气,似是要生生揉碎她的肩骨。
她的泪还是滚出了眼眶,无力唤道:“放开我……好疼……坏人!我不要见到你,不想见你!”
予淳失魂落魄松了手,身体靠在墙上一点点往下滑,泪也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唇上比海水还苦涩。“我失去你了……已经失去你了是吗?为什么不等我,哪怕再给我半年时间!”
“你好好照顾妻儿吧……”夕莲泪眼呆滞说出这句话,穿起外衣踉跄而出。
他弹了弹身着的内侍衣袍,流泪狂笑。“罢了罢了,就当我白等你半生年华!”
最后那句话让她的腿似灌了铅一般迈不开。从她六岁起,他等了她十年,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她回身朝屏风轻声念了句:“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她对他的爱恋,已经在琴儿的血海里遭受了灭顶之灾。
“韦娘!走!”夕莲面无表情从卢太后旁边擦身而过,她感觉呼吸都在颤抖,只能用冷脸来掩饰自己的心绪。予淳、予淳这个名字还能在她心湖激起千层浪,如果不是他害了琴儿,她也不会怀上司马昭颜的孩子……她咽喉紧抽,额上冒了层细密晶莹的汗珠,再等半年又如何?难道要卑微到要给他当妾吗?
她突然想念起司马昭颜,只有他的气息、他的笑颜能安抚她的心神。她寻到书房去,紧紧抓着他的手,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在他怀里没有惊涛骇浪了,他给她的世界只有安宁。
昭颜诧异,笨拙的手指触到她眼角,有点湿,他轻声问:“怎么了?”
“害怕。”她声音哽咽。
“别怕。”昭颜拍拍她的后脑,心跳莫名加速,其实他也害怕。从不妄想与她相依为命,但至少现在还有她陪伴。他胆怯了多年,不习惯变得强大,即使胸怀天下也不足以弥补致命的缺陷。这一次,真的是生死一线……他紧闭双眼,闻着熟悉的莲花香,为了夕莲和曦儿,只许胜、不许败。
苦等了十几日,总算有了消息,昭颜捏着信,愁眉紧锁。
阳光中浮动着无数尘埃,默默流转,室内安静得出奇,直到响起夕莲清脆的声音:“皇上,我和韦娘去莲塘,莲花开了呢。”
昭颜才缓过神来,对她笑笑,“去吧。”
夕莲在门口磨蹭了一会,看看福公公又看看司马昭颜,小声问:“你不陪我去吗?”
福公公和颜悦色解释道:“皇上事务繁忙,请娘娘体谅。”
夕莲点点头,“好,我去了。”
昭颜望着她暖黄的身影蹒跚离去,心中百味杂陈。
已经查到了清云岭传人邬云姬的行踪,丁大人回报,邬家上一代传人邬清玮早在二十二年前莫名失踪,据邬家祖辈人介绍,司马昭颜所中的蛊毒极有可能是幻生蚕。一般中毒之人一年之内毙命,他却活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或许是下毒之人留了几分余力。可是幻生蚕的制毒解毒方法,向来只传庄主,邬清玮失踪之后,幻生蚕已失传。
这意味着他的毒,无人能解。昭颜突然觉得上天对他不公,忍了这么多年,本以为马上可以解脱,却还是给他一场空!他怒吼一声将书桌掀翻,墙上的字画被狠狠拽下来撕得粉碎,压抑多年的愤怒终于得到一时半刻的发泄。
福公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大声劝慰:“皇上,皇上忘了先皇的遗言吗?一字记之曰:忍!”
“忍、忍有何用?!”昭颜声音沙哑、变调,父皇只预见了外戚的横行,何尝能预料到堂堂太子会遭人迫害?不能再忍了、不能再忍了!“朕,要除卢离晟!要废太后!要换掉、换掉他们所有……所有的官员!”
“皇上!”福公公心急如焚,“万万不可,上次阅兵时,您也看到了卢元帅的力量,除了两支御林军,其他军队部将尽在他麾下!先皇所说的忍,并不意味着僵硬地去忍耐悲苦,而是化解悲苦、从而将其转化为风雨后的彩虹,这才是忍的真谛。”
昭颜一怔,呼吸渐渐平复。解不了毒,他便要一辈子做一个碌碌无为、昏庸无能的白痴傀儡皇帝,直到曦儿长大,他或许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可卢家的野心昭然若揭,各州军队蠢蠢欲动,恐怕他们等不到那一天……
这一输,便断送了江山,他要怎样才能赢?
祸乱
水面上浮着淡淡的雾气,稀疏的莲花若隐若现。夕莲扶着栏杆,手指无聊地在栏上来回滑动,看明丽的阳光洒在她手上,金灿灿的。她想起司马昭颜说她的手很美,于是自己仔细瞧了一番,十指尖尖、柔嫩洁白,她嘴角晕开一个浅浅的微笑。
韦娘在身后说了声:“太后来了。”
夕莲收住了笑容,转身望着徐徐走来的卢太后,小声嘟喃:“她来做什么?”
“皇后是该多晒晒太阳,对孩子好,将来啊,活蹦乱跳。”卢太后微微笑着,仿佛想起了什么甜美的旧事。
夕莲客气答:“是,臣妾也希望他将来身体强健。”
卢太后笑道:“男孩体魄强健点好,女孩或许柔弱些较惹人怜。”
“这就是个男孩。”夕莲也没多想,随口答道,“将来,他就是皇帝。”
太后眼里露出一丝避之不及的惊诧,“谁说是男孩?”
“我啊。”夕莲拍拍肚子,歪着脑袋说,“我是他母亲,当然由我说了算!”
卢太后失笑,在石凳坐下,一面嘱咐韦娘,“虽然到了夏日,不过皇后还是不要坐石凳的好,太凉。”
“奴婢谨记。”
“韦娘,你煮的花茶格外香。”
韦娘忙过去拎起桌上灵巧的琉璃壶,为太后斟茶。
清澈的茶水略带淡红,汩汩流入茶盅,夕莲自顾自转头看莲塘,平静的水面被鱼儿啄起一圈一圈的水纹,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她眼有些花,又扭回了头,刹那瞥见韦娘手一抖,往手心里攥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