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呱呱坠地之后,做为一个小婴儿能做什么?除了吃和睡,再就是玩……可他光溜溜地蜷缩在棉绒绒的小毯子里,不能跑也不能走,连自己手指头在哪都摸不到,玩个毛线球?
剩下的,也只能是闭着眼听人说话了。
在他从一片混沌到渐渐明晰最后构建成型的语言世界中,姓名这块领域,实在是非支离破碎这个词不足以形容。
那千呼万唤不出来的名字,竟然比他自己还难产。
『名之篇?一团混乱』
“娃娃”这个词因为出场频率最高,最先被他接受。
邓阿姨,他的月嫂,爱这么叫他。她总是捏着他并不比一般小孩瘦弱到哪里去的小胳膊小腿,一脸怜惜:“可怜的娃娃,要不是你妈嘴馋贪吃,你也不会成为早产儿……”
或者,他不该举这个例子,因为半碗无盐猪蹄汤喝得直咧嘴的老娘,正搓着手指头虎视眈眈,明摆着要来捏他的脸。
等抱他喂食,他却挣扎摇头死活不吃的时候,邓阿姨嘴里的话又变成了:“啊呀呀,小祖宗,怎么就这么挑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瞧瞧,这就是女人!很不理性的生物,万万惹不得。
不好好吃饭显然是不对的,小婴儿的脑瓜很快就不够用了。
“小帅哥……”这个眨眼都能眨得风情万种,还将他的小脸蛋搓圆捏扁好几轮的桃花男,是流泉舅舅。
他娘说,要不是泉舅舅驾车技术好,说不定他们娘俩就统统地,成为地下工作者了。
听上去好像是很大的帮忙。尽管他觉得这个舅舅比所有姨姨都漂亮,叫舅舅可惜了,不过还是勉为其难吧!
“小家伙……”这个瞪起眼仍然像眯着眼,被他英俊潇洒的婴儿肥脸孔彻底震慑住了的眯眼男,是小前叔叔。
有一个星期,小前叔叔每天都来,从早到晚,抱着他不丢手,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东看西看,比淘金的还专心。最后,他娘不爽了,拿拖把把他打走了。
他一直忘了问小前叔叔,究竟在他脸上找到黄金分割点了没?听说,有了那个点,以后就会成为又帅又酷的男人,就像大舅舅一样。
不适应到适应,没反应到有反应……
到了百日酒这天,小婴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语言雏形,彻底崩坍了。
“小宝贝……”视频画面上慈眉善目的和蔼婆婆,是舅姥姥。
“小白脸?这孩子怎么这么白?不成不成!”她旁边,把自家铁锅倒扣在脸上的舅姥爷,声如洪钟,大摇其头。
以下是现场版。
“小韦子……”浓眉大眼的北方汉子,这是小舅舅。对了,舅姥姥你留意到没有,你家至少有两枚铁锅不见了!
“哎呀,小帅哥!”这是方姨——他娘的开裆裤战友。这是一条什么裤?
“小帅哥,好像帅帅啊,长得好好看……”还有严姨——他娘接下来的合伙人。
没想到,她俩的品味倒是和流泉舅舅出奇的一致。
在襁褓前站定的男人小心翼翼,往他纤细的脖子里挂上一枚红线缠住的墨玉观音,晶莹欲滴的色泽,将婴儿黑白分明的双眸映得更是澄澈。
他喜欢胸前温腻的触感,小手忙不迭去抓,抓到后只管咯咯笑。男人唇角噙上一抹暖意后,剑眉锐目难得地和缓。
“小外甥……”果然是大舅舅,连称呼上都懂得另辟蹊径。
尽管很多人他都是第一次见到,他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度最强。
其他人见状,赶紧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
揣着金锁银锁长命锁的大有人在,可贴近心口的最佳位置已经被截手先登了,搞得一众人都在心里大呼阴险。
然后,他娘郑重其事地宣布:“宝宝的大名定了,叫栖云。”
小前叔叔很开心,使劲拍手。
其他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
他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哇哇大叫!
有个名字,真不容易。被随性地乱喊瞎叫以致不知到底要反应哪个的痛苦历程,终于结束了。
其实,在小栖云遥远的记忆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虽然很隐约,可他就是记得。
只有在没人的时候,妈咪才那么唤他,轻轻地,柔柔地。
婴儿独有的第六感,让他觉得望着他的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似乎是和吃的有关?是什么来?
哦对了,“小粥……”,就是它!
是因为比起喝奶他更喜欢喝粥,所以才这么叫他吗?
“小舟……”
“小舟……”
声声温柔呼唤,已湮沦在时光的河里。
只有小栖云记得,那个温柔如水的神情,让那时的妈咪,格外格外的美丽。
他最最喜欢这个名字。
『姓之篇?历尽艰辛』
回到百日酒那天。
“小帅哥全名叫什么?”快嘴快舌的严姨一句无心话,成了持续了整个席面进而持续了好几年的争姓大混战的导火索。
“当然叫韦栖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舅舅和舅姥姥舅姥爷一样,大嗓门一出,四座震惊。
“陆栖云。”大舅舅声音低沉醇厚,可他好看的剑眉一拧,让人无所遁形的犀利眼神遍扫全场,气势上显然略胜一筹。
“各位亲朋百忙之中来参加冷栖云小朋友的百日酒,悄悄心里很感动,先开席吧。”他娘微笑着举起杯子,丰腴的脸上,还笼着淡淡的母性光辉。
他娘身上那份外柔内刚的独特女强人气质,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慢慢形成的。
“天哪!我就说……”严姨叫出来,大小舅舅一齐瞪得她连忙捂上嘴。
席间仍是争论不休。
“韦栖云!”小舅舅的豹环眼不怒自威。
“陆栖云。”大舅舅的飞刀眼杀气袭人。
“冷栖云!!!冷栖云!!!”兴奋的二人组完全置若罔闻。
我说小前叔叔和小严姨姨,妈咪都闷声不吭只管猛吃菜,你俩这是凑得哪门子热闹啊!
“干脆跟我姓好不好,小栖云,恩?”流泉舅舅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事份子,还把一根手指头硬塞进他小嘴里,好奇地逗他吮吸。
只有方姨,一双美目瞧瞧他,又瞅瞅他娘,欲言又止地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韦栖云!”
“陆栖云。”
“冷栖云!!!”
绕来绕去,绕去绕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几个听上去差不多却又不太一样名词,成了小栖云可怕的梦魇。
最后,小家伙成精了。
大舅舅那边的人问,就叫陆栖云;到了小舅舅那里,变成韦栖云;至于在家里,当然叫冷栖云啦!
听妈咪的话,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几年之后,他爹以英雄之姿,顶着神话中的光环,闪闪发亮地出现在栖云面前,彻底颠覆了他的小世界。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第一个除夕夜里,小栖云学着他爹,恭恭敬敬地面朝正北,给爷爷奶奶磕了两个头,给祖师爷爷祖师奶奶磕了两个头,给大伯父大伯母磕了两个头。最后,还磕了两个给爹地妈咪。
这一大圈头磕下来,让他有点晕乎乎的。
“你该叫简栖云才是。”爹地幽幽一句话,透着股莫名的萧瑟。
那时,两个怪叔叔不知跑去了哪里,妈咪正在收拾垫膝盖的坐垫。听见这句话的,只有小栖云自己。
那晚,栖云没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爹。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久不出门。
初一早晨。
儿童房的木质小床上,小男孩横盖着淡蓝色暖被,两只小脚丫和一条小胳膊都不老实地露在外面。惯来笑意盈盈的小面孔,扁得苦兮兮的。
韦悄悄俯下身子,亲了再亲,可那紧紧皱着的小眉头,就是无法舒展开。
她在桌前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合上门。
小男孩不知道这一切,依旧在他不太顺心的梦里,忧郁着。
桌上有一幅画。
很美的一张星空图,上面用蜡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星星,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要姓什么?”
栖云番外(下)【痛并快乐着成长】
『妈咪篇?相依为命』
每当看见摇篮里睡颜好似小天使的儿子,韦悄悄都有点难以置信。
天知道这个小魔星没出来之前有多折腾人。人家其他孕妇都是前面几个月一过去,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她倒好,一直到七个月上头,还是常常反胃,经常这边刚吐完,那边含着眼泪又要往肚子里塞东西,因为他在里头一直嚷饿,还时不时地踢她几脚,以示抗议。
孕妇的情绪波动本来就大,一时高兴一时失落,患得患失的。再加上这淘人的性子,韦悄悄为了生下他,可是没少吃了苦头,还足足休了大半年的学。
儿子出生之后,韦悄悄才发现,和她预想的不同,她简直是生了个宝贝。
栖云很好带。他不怎么哭,只有肚子饿了才哇哇喊几声。不挑食,奶粉可以,乳汁也可以。吃饱了就把头一拧,奶嘴儿再也塞不进嘴。把他放在小床上,就可以去做其他家事。他自己玩手指头也能玩到睡着,有时候也玩他的小脚丫。
脾气更是好得不得了。不认生,只要向他伸出双手,他就笑嘻嘻地仰起小脸,展开胳膊让你抱。
尽管作为小婴儿,栖云已经再省心不过,但韦悄悄毕竟之前当妈咪的经验为零,适应期也还是要有。何况她还要硬生生挤出时间,准备毕业论文、答辩等事宜。
这拖拖拉拉地弄下来,直到栖云半岁的时候,她才一切都安排就绪,开始找工作。找来找去都不太满意,要么离家太远,要么经常出差或加班,时间上更照顾不到。
邓姐也帮了很大的忙,可她也不能全天候地都在。大多数夜里,韦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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