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御医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奴婢伺候您起身吧。”翠儿也进了屋来。
“御医?”穆榕榕有些糊涂,“为何?”
“今儿一早皇上就吩咐了御医前来为娘娘您看眼睛。”翠儿如实禀报。
“哦。”穆榕榕却是一脸淡然。
“娘娘您看皇上多疼您啊。”小宫女也羡慕地奉了一句,自己的主子得宠他们自然也沾光。
穆榕榕却没有再说话。
……
下朝后,京兆王府。
“啪——”一声闷响,元愉一掌拍在桌子上,那紫檀木的桌子便出现了一道裂痕。
屋子里安静极了,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吭声,镇南站在元愉身边看着这屋子里的几位大臣,毋庸置疑这些都是拥护元愉的一派,当中为首的当属大司马邢大人了。
“柔然大军压境,皇上今日在朝上虽未挑明,可他已在暗示此次要本王亲自挂帅出征。他终于要采取行动了,如是这般不过就是想要将本王支到边关,架空本王的势力。”元愉靠在椅背上,今日在朝上元恪与众臣商讨边境之事,话语间已暗示欲任命元愉为护国大将军率军三十万迎战柔然大军。
☆、狭路相逢2
元愉重重叹了口气,“元恪这算盘打得挺好,众所周知这蠕蠕'注①'埋伏在边境的兵力早已逾三十万,且边境地势多为山地,地势险要。再者,蠕蠕多为骑兵且善于在山中作战,而我朝皆以步兵为主,形式利敌不利我,吾若率兵前往恐是难操胜算。”他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那抹玩世不恭早已掩去。“此一役,吾若是败了必将损失边境五座城池,元恪正好可以乘机将吾治罪,若是吾胜了,他也可以乘机提拔他安插在吾军队当中的亲信,以巩固他势力!”元愉胸口剧烈起伏,一双朗目冷若冰霜。
“王爷。”邢大人上前一步,“吾等可将皇上的亲信查出,不任用便可。”
“话虽这样说,可是他安插的亲信吾等能一一查出?”他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邢大人,“就算吾等将他的亲信一一免职,待凯旋而归之时他也可以说本王伐敌有功,让本王镇守边境保一方安宁,如此还不是一样就将轻易将本王放在了边境,架空了本王的势力。”他眉头紧皱,“这个元恪,想一箭双雕可没那么容易!”
“可是。”邢大人又开口了,“若是王爷不率军前去应战,皇上一样可以乘机治罪于王爷。”
“是啊是啊。”在场的几个大臣纷纷附和,不住摇头。
元愉没有做声,这一点他早已想到了,元恪如此就是想要借他平定边境之争,就算他败给了柔然,这柔然也必将元气大伤,而元恪在此期间已有充分的时间调兵遣将再给柔然致命一击。无论怎么样,这次坐收渔翁之利的必是元恪无疑。
在场之人左顾右盼,都没有什么好的计策可寻。
“王爷,依你之见可有好的计策?”仍是邢大人。
元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以本王看,现在只有先应下皇上,再以粮草不足暂不发兵,以不变应万变。等到边关告急,那时候不用本王出马也定会有沉不住气之人出谋划策,元恪到时定不会置之不理,江山和兵权他必先以江山为重。”
“嗯,妙哉。妙哉!”邢大人摸着胡子,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在场的大臣也纷纷附和。
……
送走了几位大臣,镇南回到书房,元愉还坐在椅上,一双朗目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大雪。
镇南不敢做声,只得将屋内的火盆升的更旺些,自昨日夜里宫里的探子来报说皇上宿在了觅景苑,他的主子便彻夜未眠,一直陷在沉思当中,方才和几位大臣讨论之时他也是心不在焉。
镇南正欲退下掩门而去,却见元愉蹭的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镇南,随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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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北魏时期,蔑称柔然为“蠕蠕”。
☆、复仇1
一夜的风雪将整个宫殿掩埋在皑皑白雪当中,似是一层厚厚的绒袄覆在巍峨的宫殿之上。
元愉披了雪白貂毛的大氅,一身白袍风姿卓然,青丝高束头戴金冠,一双朗目在白雪的反光下显得更加迷人。
走在他前面的两位贵气十足的妇人,一人身着正红衣裙身披水獭皮大氅,另一人身着宝蓝色绣花袄子,外披紫貂皮袄。前者乃是元恪的母亲冯太后,而后者便是元愉的母亲袁太妃。
“妹妹,还是你福气好,这些个皇子当中只有愉儿最孝顺,时常进宫看望你。”冯太后拉着袁太妃的手说,又转了转头看跟在她们俩身后的元愉。
元愉微微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姐姐说笑了。”袁太妃一脸和蔼,“愉儿虽是我出,可不是也是姐姐你的儿子吗?恪儿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如今做了皇帝整日忙于政事才偶尔疏忽了姐姐,姐姐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两位贵妇手挽手聊着天在雪中散步,今日的大雪过后晴空万里,着实是个好天气。
元愉走在俩人身后,鞋履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嘎嘎作响,留下一串串脚印。他随意地四处望去,猛地,他怔了一下,脚步忽的停止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前方挪不开眼去。
不远处,翠儿搀着穆榕榕远远地慢慢走来,似是在散步。
他远远地望去,今日的她着了一身粉红的裙子,袖口和裙摆上绣了金线的花边,几颗珠子缀于其上,清澈典雅,外罩一件貂毛滚边的披风,发丝松松挽就,一朵珠花一只金簪点缀其上。
她白皙的肌肤若羊脂白玉,连这满眼的白雪也给比了下去。她和翠儿说着什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风传来,他不由得有些痴了,已是数日不曾见她了吧。
“前方何人?”冯太后的贴身宫人朗声问道,而这时的翠儿才看清这边的来人,慌忙扶了穆榕榕向这边走来。翠儿很聪明,虽不知道这来人是谁,可是看着这两位妇人的打扮与后面跟着的随从便知这二人定是在宫中分位极高者。
她悄悄在穆榕榕耳旁悄声说了点什么,二人便行了礼。
“这是太后娘娘与袁太妃。”宫人悄声为她介绍。
“拜见太后,拜见太妃!”穆榕榕又行了一遍礼,眼帘低垂。
“起来吧。”冯太后仔细端详着穆榕榕,精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又转瞬即逝,“你是?”
“她是皇兄新册封的——榕婕妤。”元愉从后面一步步缓缓跺来,他刻意又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后面几个字,话语中又酸又涩。一双深邃的眼直直地盯着穆榕榕,仿佛要将她看穿。
☆、复仇2
他直直地看着她,他从来不承认她是元恪的女人,可是今日他改口了。为何,是因为他知道了元恪昨日留宿在觅景苑吗?
他的心痛了一下,迅速地痛起来,他眼前闪现出一幅幅他们暧昧的画面来,他一想到昨日她也许躺在元恪怀里,而元恪也许已经和她……他的眼神忽的变得凌厉起来,深吸了一口大气,连拳头也不自觉地攒紧了,关节隐隐泛白。
穆榕榕分辨出了是元愉的声音,她怔了一下,眼中有一丝慌乱。“见过王爷!”
而此时的元愉却没有再说话。
“原来你就是新封的榕婕妤?”冯太后打量着穆榕榕,又似乎在想着什么。
“是。”穆榕榕站在原地,低着头。
“听说你抚得一手好琴?”冯太后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太后抬举臣妾了。”她仍是低着头,却似乎在很仔细地想着什么。
“不如在此为哀家奏一曲可好?”冯太后今日的兴致颇高。
“诺。”穆榕榕恭敬地答了,又命人前去将琴取来。
……
冯太后邀了袁太妃到亭中小坐,元愉和穆榕榕紧随其后,元愉仍然没有说话,穆榕榕却开了口。
“多谢王爷前些日子送来的药材,榕榕不甚感激。”她知道,那些灵芝人参都是极为珍贵的品种,就连尚书府中也不曾有过。
“哦。”元愉冷冷的,仿佛一下将穆榕榕置于千里之外。
她感受到了他的冷意,笑容有些僵硬,也不再说什么了。
宫人为穆榕榕摆了椅子,又为她端了一杯热茶。
而此时的冯太后与袁太妃相谈甚欢,似是讲到了当年年轻时候的趣事,继而双双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不就是?
仿若一道闪电对着穆榕榕披头盖下,那日她在这园中听到的笑声原来并不是幻觉,那个一直缠绕在她梦中的笑声,此刻真实地出现了。
眼前闪现出十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凄惨的呼喊声、熊熊的烈火、响彻天际的轰雷、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那——狰狞恐怖的笑声……
☆、复仇3
“啪——”穆榕榕手中的茶杯直直落到地上,应声碎裂。她的那一张小脸顿时煞白,连身体也僵直了。
周遭有一瞬间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怎么了,孩子?”冯太后止了笑声侧头问她。
她浑身开始不住地颤抖,一种无边的恐惧向她重重袭来,难怪她刚才一直觉得冯太后的声音很耳熟,原来……
她甚至忘记了答话。
还是翠儿机灵,连忙赔笑脸,“一定是是茶水太烫了。”连忙掏出绢子去为她拭去衣裙上的水渍。
元愉打量着她,他看见了她额上冒出的冷汗,还有煞白的脸,有些叫做担心的情愫漫上他的眼帘,却仍是坐在哪儿,没有言语。
说话间琴已送到,正是元愉赠的那把伏羲氏七弦琴,他有些意外地看着那把琴,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宫人将琴摆在穆榕榕面前,“来孩子,让哀家听听你的琴。”冯太后似乎没有注意到穆榕榕的异样,邀她抚琴一曲。
“太……太后,你想听什么……曲子?”她结结巴巴。
“太后爱听《高山流水》。”袁太妃答道,又与太后相视一笑。
“诺。”穆榕榕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