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她的眸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若不是真切的闻到她的味道,他哪里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她。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在梦中,可自己又欣喜得无法相信。
将绢子最后打成一个结,就算为他包扎完毕。她没有抬眼,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目光,双手垂下站在那里,为何没有雀跃的神情。
“榕儿……我真的不是在梦中?”元愉粗糙的大掌抚上穆榕榕的脸颊,那掌心中的温暖贴在她的肌肤,那般的柔情就若细水般温暖隽永。三年过去,那双似秋水若朝露的眼一如既往,那张迷人的脸上比从前添了几分成熟,多了几分妩媚,更加美丽。穆榕榕却撇过脸,咬了咬嘴唇,甩开元愉的手,转身离去。
元愉不明就里,“榕儿!”匆忙跟了上去,“榕儿你去哪儿?”他心头有一丝失落,为何这相见并不能看到穆榕榕眼中的欣喜,反倒多了一份深沉。
穆榕榕并不回头,只顾着往前走,就似乎铁了心要丢下这个男人。她心中仍是深爱他的,不是吗?
“榕儿?”元愉一路跟着她,焦急又摸不清状况,“榕儿你等等我。”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拦在她的面前。
“请你让开。”穆榕榕只是盯着地上的青石,并不抬头,口中道出的话语冷若冰霜。
“你怎么?”他双手扶住她的双肩,俯首看她,能够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他不明所以,着了急,“可是哪里不舒服?”
却哪知穆榕榕一把将他推开,“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你为什么要骗所有人你已经死了!”
元愉被她一推,踉跄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他看见穆榕榕眼中有泪,月色下那眸中的泪光就似暗夜中的水晶。他有些失落,“难道你看到我……并不高兴?可这些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掌上玩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吗?又为何还要想我!你骗我!”她纤细的声音中有强忍的哽咽,再多说一个字就只怕那哭声就要无法控制。
☆、【下部】咫尺天涯2
“我……”元愉哑口,这些的确是当年对她说过的话,那一日他与众臣在密室中密谋篡位之事,她却闯了进来。那日他差一点就将她杀掉,却又忍不住要了她,他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为了惩罚她,他是言不由衷,可是后来她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他不明白。
“你……走吧!”穆榕榕转身跑进夜色中,转身的那一瞬泪水泉涌而出。当日她寻短就是因着他这一句绝情话,三年过去再见到他,却仍是抹不去心头那份痛。
她在冥古池中与毒魔做争斗的时候他在哪里?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生命,她早就没了活下去的信心。原本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过一世,却为何又要让他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榕儿,回来!”元愉追上去,他怎能这么轻易就让穆榕榕再次从身边擦过,他之所以诈死就是不愿再去理会朝堂的争夺,权利的纷争,那是她所希望的,他做到了。
穆榕榕一路狂奔,元愉一路追逐,不是他追不上,却只是想这样跟在她身后,哪怕就这样一世追逐,只要眼中能看见实实在在对她,心中足矣。
城墙上夜风正盛,吹起穆榕榕满头青丝,远处巍峨的山峦在月光下就若夜中的鬼魅,神秘诡异。
元愉快跑两步拉住她的胳膊,“好了,别再跑了,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他拉住她不松开,那面具下的眼眸专注又深切。
穆榕榕没有回头,而是看着那夜色下巍峨的山峦,曾经他们最美好的时光就在那山中,那时的日子辛苦却又甜蜜,然而一切都一去不再复返。
“榕儿对不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他祈求着,身子掰过来正对自己,俯首迎上她的视线。“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老天爷在我们的洞房夜让一场大火将你带离我的世界,将我的心四分五裂,这些年我孤身一人尝尽相思之苦已是被上天惩罚,今日我们又重聚,难道不是老天的安排?”
“洞房?大火?”穆榕榕抬首看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记不起那些旧事,所有的记忆止于她寻短的那日。她当然不知道她中的毒还会蚕食她的记忆,若要将她的毒除去,那些中毒日子里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而她寻短的那天就是中毒的前日,所有的记忆止步于此,而督伦是否知晓这一切,也就不得而知了。
“榕儿你怎么了,难道你都忘了?我们……”元愉诧异,却不等他说完,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打断。
“娘亲——”竟是兆儿。
回头一看,督伦抱着兆儿从夜色中而来,月光下他那双如炬双目中的寒光就若夜中的苍狼,冷若刀剑寒如冰霜。
☆、【下部】咫尺天涯3
一时间,空气也似乎凝滞,两个男人视线相撞皆是一愣,继而便是他们锐利的目光如刀剑般相接。
督伦抱着兆儿驻足原地,虽然元愉脸上覆着面具,可那双眼和那轮廓他还是一眼就分辨了出来。
“爹爹,我们找到娘亲咯!”小小的兆儿高兴地拍手,哪里明白这相对三人的心事。
爹爹?元愉闻言,看了看督伦又看看穆榕榕,那眼中尽是难以置信。打量这个孩子,他认识,正
是当日被他从马蹄下救起的小男孩儿,他竟是督伦与穆榕榕的孩子。元愉只觉一阵眩晕,踉跄向后退了两步,松开了抓住穆榕榕双臂的手,一抹自嘲地笑浮上嘴角。
穆榕榕的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终是咽了回去,转身快步走到督伦身边抱过兆儿就走,似乎就是在逃离。而兆儿在夜色中看清了元愉,竟格格笑起来,他也认识这个戴着面具的叔叔,他竟向元愉伸出手去,想要元愉抱他,“叔叔——”
穆榕榕一怔,惊讶地瞥了一眼兆儿,带着他快步离去。
元愉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母子,那心头的凄凉一层层泛起。城墙上的夜风甚大,撩起他肩头的发丝,月光冰冷的清辉倾泻而下,那张面具下的悲凉难以言喻。
督伦站在夜色中,与元愉相对而立,两人虽相隔数丈,可两个男人心中所迸发而出的敌意与寒气却是无法抵挡。
“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死,京——兆——王——。”督伦一步步向元愉跺去,双手负于身后。已是柔然可汗的他,身上透出的霸气咄咄逼人。他那双如炬双目渗透着狼一般的寒光,似乎要将元愉看穿。
“督伦可汗,这个世上早已没有了京兆王,我不过只是一个到处游历的闲人罢了。”元愉转身步到城墙边,望着那月色下巍峨起伏的山峦,诡异无比。他那双朗目中渗着不羁与凌厉,让人看了胆寒。
“就算京兆王已是不存在,可有些事却并不是你想逃避便可永远置之不理的。”督伦在元愉身边停下,与元愉并肩而立,望向那巍峨的山峦。
元愉轻轻一笑,督伦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就算他真的死了,他也不能改变他生在帝王家流着帝王家血的事实,永远无法改变。“榕儿……她……好吗?”或许此时的他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下部】咫尺天涯4
“嫣羽她很好。”督伦一直都唤她嫣羽,而此时的穆榕榕隐居在此亦是不再用穆榕榕这个名字,她是容嫣羽。
“她的毒,是怎样解的?”元愉问。
“自古以来,一物降一物是恒久不变之理,她既然能中毒就自然能解毒。”督伦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是闪过了忧伤,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或许在为穆榕榕解毒的那段日子里,督伦承受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就是穆榕榕也不知道。
“榕儿,她想过要回洛阳吗?”一句话问出口,元愉才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她如果要回洛阳还会等到今日?
“不,从来没有,嫣羽在这里过得很好,我们在一起很幸福。”督伦缓缓地回答,面露满足的幸福。
“你们……一直在一起?”元愉的声音有些颤抖,心早已碎成一片一片。他们很幸福?他们?
“当然。”督伦侧头直视元愉,“京兆王若是真为嫣羽着想的话就请离开吧,不要再来打搅嫣羽平静的生活。”他眸中泛过一丝狡黠。
元愉仍是看着那山峦,心中早已翻腾,他抑制着自己眼眶中就要溃败的防线,“看来,我还是输了。”他顿了顿,“曾经你就说过会带她走,如今你做到了……”他的唇在颤抖,连灵魂也快要抽离。
“那么,京兆王愿意成全吗?”督伦紧逼。“你是想让嫣羽继续过着这样舒适的生活还是和你一样去浪迹天涯?如今你已不是他日的京兆王,呼风唤雨、权比帝王,如今你能给她的我全都能给,你不能给她的,我一样可以!”
元愉沉默了,督伦说的不无道理,难道让她与自己一起去浪迹天涯,一辈子隐姓埋名,一辈子要躲避杀手的威胁?
“京兆王?”督伦提醒他,其实他自己心头亦是心虚地吧,他当然知道只要元愉不放弃穆榕榕,那么他此生都别想拥有她。
元愉深叹一声才缓缓开了口,他望向那明月,“明日,我便会启程平城。”他眼中的凄凉与哀伤满满当当。
“如此甚好,希望京兆王此生不要再踏进边城甚至柔然一步,我也会让嫣羽过上最好的生活。”督伦终是松了一口气,可拳头却是紧攥。“那就恕不远送了,保重!”
元愉微微一笑,尽是苦涩,转身离去却又忽的驻足,他微微侧头,“督伦,兆儿他……姓什么?”他问,心头仍是有一丝幻想。
督伦愣了一下,却又轻笑,“当然是姓——郁久闾!”他说得有些心虚。
“好,我知道了!”督伦点了点头,径直离去,月色下的背影凄凉忧伤。
督伦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唇角泛出一丝苦涩,深叹一声转身离去。
黑暗中数条黑影跟着元愉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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