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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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蓼-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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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扮巡逻的队伍……回来了。”
  话里异常的停顿,令李玥吟察觉到不妥,“发生什么事了?”
  “她们遇上盗匪,伤亡惨重。”士兵的声音陡然降低。
  “什么?”李玥吟猛地站起来,大步向帐外走去,“快带我去看看。”
  士兵应了声,带着李玥吟匆匆离去。
  留下殷碧涵坐在营帐里,缓缓地放下手里的书册,然后又缓缓地站起来。她的脸上竟然平静到一点表情也没有。
  大营门口,嘈杂一片。
  待殷碧涵走到的时候,李玥吟已经开始镇定自若地指挥士兵救助伤患。
  殷碧涵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艰难地又僵硬地扫视了一遍她所能看见的每个角落。
  所有还活着的人里,没有那个少年。
  一瞬间,这个认知彷佛一块冰冷的大石压在她的胸口。殷碧涵站在原地,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缓慢却也坚定地朝死尸堆里走过去。
  也没有。
  当殷碧涵仔细看过最后一具尸体的脸后,心里竟然略松了口气。
  “殷都尉,你的小厮送到你的营帐里去了。”也不知是谁,抬着伤患经过她身边时吼了一句。
  殷碧涵转身向自己的营帐里走去,这一次脚步略微快了些。
  掀开门帘,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的床上,趴着一个血人。
  殷碧涵的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
  她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少年俯趴在她的床上,背上从左肩到右腰的刀伤。伤口不知有多深,还在慢慢地流着血,已经将整件衣服的背部都浸透。就是殷碧涵可以看见的地方,还有其他细碎的伤痕,大多遮掩在破碎的衣服下。
  少年昏昏沉沉的,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有个人坐在他身边。他努力抬起头,试过好几次才终于成功。抬眼见是殷碧涵的时候,他竟然对着她笑了,“姐……我回来了。”
  殷碧涵抿着唇,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看。
  “这个……”他似乎想伸出右手,却怎么也提不起来,最后只能徒劳地摊开手。
  他握着的,是一只箭头。
  带着满是木刺的一小截箭身,少年手里的箭头染满了鲜血却仍然寒光闪闪。
  殷碧涵伸手将箭头拿了起来。
  似乎因为殷碧涵终于拿到了箭头,少年露出满足的笑,突然眼前一黑倒在床上。




箭头的影响

  继断手之后,又是箭头。但是大帐中气氛比前回沉重了许多。
  不过试探性的巡逻,派出的五十士兵无一全身而返连流风也受伤不轻。
  “来袭的约有三十人。她们穿着一样的白袍青甲,攻时犀利下令撤退时无人恋战……”流风只是试图将当时的情形描述得更准确一些,但愈说愈是丧气。
  这五十人的兵士,甚至包括承墨在内具非老弱无力之辈。虽然称不上骁勇,平时的操练到底不曾偷懒。但是碰上这支人数只一半的盗匪,竟然溃不成军实在是让人心情低落。
  流风说完,营中众人表情各异。
  李玥吟一脸沉重。夏域神色焦虑,坐立不安。洪遂信虽然也是一脸沉重,却依旧坐得笔直。
  只有殷碧涵,脸上仍是平静得毫无动静,彷佛外面成堆的尸体根本不能撼动她丝毫的情绪。
  她只是看着承墨带回来的箭头。
  洗去血污的箭头反射着森冷的寒光。她抓住残断的箭尾用力朝案几上一扎。“噗”的一声闷响,箭头轻易刺进桌面,没进去一半。殷碧涵再将箭身拔出来。分量极轻的木杆却坚硬无比,以她的指力完全奈何不得这两寸长的细木杆。
  “输得……”殷碧涵轻轻开口,“不冤枉。”
  她的举止早已吸引住营内众人的目光,此时虽只轻轻一句众人却都听得清楚。
  夏域顿时松了口气,她手一松瘫坐进椅子里。洪遂信略有不满地看了眼夏域。她不像夏域一般,反倒是皱紧眉头。
  李玥吟脸色略松之后道:“虽然不冤,但是代价也太重了。”
  出去时五十个,能用自己双脚走回来的只有三十三。
  相比之下,流风介怀之色去了大半,眉眼间郁色大解。她说:“我看那架势,肯定也不止三十个。如果想要灭了那股盗匪,凭这个营地绝无可能。”
  流风的断言让夏域又紧张起来,她的视线在李玥吟和殷碧涵之间来回巡梭,只盼两人之中谁能开口阻止流风。
  洪遂信满脸不服气的神色,却只是稍纵即逝,只是闭紧了嘴什么也不说。
  “殿下,您看如何?”殷碧涵将问题丢给了李玥吟。
  就像流风所说,如果想要铲除盗匪只凭如今营内兵士实在勉强。
  李玥吟沉吟着,没有说话。
  殷碧涵突然弯起唇角。
  一瞬间,她似乎又成为皇子府里的小小库房,温和疏离却也轻薄得好像不存在一样。只是那双该是温润的眼睛,此刻却透着清晰明白的冷意。
  “碧涵房里还有伤患,先行告退。”说完,竟是恭敬地一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帐。留下帐内愕然的几人面面相觑。
  
  殷碧涵倒果真如她自己所言,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
  本该是供她使用的床铺上,躺着一个少年。
  殷碧涵轻轻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取来药箱,掀开被子查看少年的伤口。
  少年身上到底都是伤口。擦伤和刮破油皮的简直数不胜数,而最主要的还是背上的刀伤。伤虽只入肉三分,从肩到腰横跨过整个背部长度竟然过尺。索性大夫看过后说并未伤着筋骨,只要趴着好好养伤,十天过后便能下床走动。
  殷碧涵虽然尽量小心,却仍是惊醒了少年。他抬头见是她,脸上的表情立时放松下来,然后露出朦胧的笑。
  “醒了?”殷碧涵说,“正好替你换药。”
  殷碧涵的声音只是平静,甚至连温和都谈不上,但是听在少年耳里却仍是高兴。
  至少,已经比漠视和冷言冷语要好过太多了。
  殷碧涵用干净的棉布,沾上清水擦拭着伤口。
  背上的疼痛令少年突然咬紧牙。殷碧涵俯着身子,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她的腰却近在咫尺。
  近到,他只要一伸手。
  少年轻轻地伸出手搭在殷碧涵的腰上,然后紧紧闭上眼睛,不敢面对殷碧涵的反应。但是许久,殷碧涵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仍然继续着她手上的事情。
  少年睁开眼睛,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却仍是笑了。
  殷碧涵擦过伤口之后,又拿了药膏替他抹在伤口上。冰凉的药膏接触到发热的皮肤,顿时感到一阵清凉。
  “你是,”殷碧涵手上不停,声音还是如之前一样平静,“故意的。”
  没头没脑的的一句话,却令少年瞬时僵硬了身体。下意识绷紧的肌肉拉扯到伤口,瞬时大痛。
  少年当然明白殷碧涵在说什么。
  “不错,很聪明。”殷碧涵彷佛教授学生的老师一般给出了评判,“利用这一身的伤来博取我的同情,同时也可以躲过继续在他身边服侍的尴尬。”
  少年不语,彷佛默认了这一切。只是他搭在殷碧涵腰上的手却突然牢牢抓住她的腰带,彷佛在表明他绝不放手的决心。
  “所以,前些日子看到的调戏也是你的安排?”殷碧涵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不止是博取同情和避开李玥吟,少年甚至提前定下计谋,防止殷碧涵将照顾他的事情推给别人。
  因为殷碧涵再怎么恼他,也不会冒着他被辱的危险将他推到曾经调戏过他的人手里。
  “不错,我的确是有些心软了。”殷碧涵轻易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那口吻,似乎轻快得过分了。
  承墨心里泛起些不安的感觉。
  “恼恨,是一件极之无聊的事情。既浪费时间和精力,也可以让人失去判断的常性。”殷碧涵说,“所以,我原谅你了。”
  早已做好准备,甚至打算用上几年的时间来磨软她的心,少年没想到殷碧涵竟然那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一时间呆呆的,连手上要抓住她腰带也忘了。
  “只是承墨啊,”殷碧涵突然压低声音,彷佛在情人耳边低语一般的调子说,“虽然我可以原谅你,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你。”
  少年浑身一震。
  “我喜欢的,是皇子府里那个天真娇憨的妹妹。而你,肯定不是。”殷碧涵的声音温柔如水,入耳却令他寒在心里,“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既然只剩下皇女府那一层。你说,看着一个别人派到自己身边的奸细,我该用什么态度?”
  殷碧涵越是说,少年的身体越是颤抖。
  “好好养伤。早些痊愈,我还有些事情指着你做。”殷碧涵说完,继续像之前一样小心地替少年盖好被子,然后站起身朝帐外走去。
  留下少年静静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又好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叉腰做茶壶状)谁说我家女儿原谅小粽子的?
我对你们没有认清我正在向后妈积极努力这一事实,感到非常失望。




出营向南行

  李玥吟站在校场上,抬头无意间看见洪遂信走进殷碧涵的营帐。
  他突然发现,殷碧涵也许是一个特别的人。
  她的容貌自然不差,却远不到出色的地步。气质倒是温润,但是那也只不过是个温润。但是细想她做过的事情,李玥吟发现殷碧涵或许应该用奇异来形容更为合适。
  她初入皇子府,只是托着与皇子府总管细若蛛丝般的关系。然后转眼间,她又凭借着他姐姐的助力穿上绿色官袍。朝中多少风言风语,暗地里多少下绊子的人,也不见她倚靠谁的庇护,竟然可以如酒入水般融进官场里。李玥吟甚至金司的郎中夸赞她“为人谦和,能力出众”。到了这军营之后,殷碧涵是何等的倨傲无礼,然而现在洪遂信对于军营事务却似乎更愿意与她交谈而胜过夏域。
  殷碧涵似乎只是,替她排了一次巡逻的轮次和画了一张地图而已。
  没来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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