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在门口的，是几位小厮。其中一位身材较小，眉目秀气。他动作灵巧，东拉西扯，语快言快；但凡从他跟前经过的男子，不管是否有此意愿，都会被他忽悠进去。
我故意凑到他跟前，假装从他面前走过。他果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说：“这位公子，定是一夜未眠，困乏得很。我们畅情阁的温软暖玉已经备好了，公子请进，好好歇上一歇！”边说边把我往屋内拽。一旁的几个小厮都微微一愣，暗自摇头。一身夜行衣、戴着面具、佩戴宝剑的人，岂是可以随意拉扯的？
我凑近他的耳朵，说：“可有美男？”眼睛，似笑非笑看着他。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恢复神态，陪笑说：“公子先里面请，有什么要求进去再说……”
我摸了摸他的脸，伸手扣住他的腕，说：“就你了。”
我拉着他往里面走。他挣脱着，脸上绯红一片。一阵体香飘来。我诧异地看向他的喉结处。他垂下了头。是个姑娘。
红大娘越发妖娆，她扭着身子过来，甩着手绢，说：“这位公子，我们——”
我从袖中摸出一片金叶子，塞进她的手中。
她立马换了脸，笑得花枝乱颤，对那姑娘说：“旋儿，带这位公子去贵宾房，好生伺候着。”
那姑娘名唤“旋儿”。她看见红大娘迎上来，以为有了救星。此刻听红大娘这么说，她的眼中闪出泪花。
我笑着说：“红大娘果然识趣！若是本公子开心了，还会重赏！”
红大娘笑着说：“公子果然豪气。旋儿，还愣着干什么？快带公子上楼！”
旋儿一个劲掉眼泪，身子拼命往后缩。我弯腰一把抱起她，往楼上走去。红大娘的声音传来：“公子，二楼最中间那个房间。”
旋儿在我怀中挣扎着，拍打着我的胳膊。我冷着声低声说：“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安静点！”
旋儿一愣，继续挣扎。动作幅度更加大。她的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似乎立毙在所不惜。
我抱着她好不容易来到房间门口，一脚踹开门。我把她往地上一扔，就转身关门。
旋儿爬起身、扑上来，打算和我搏命。
我看着她，开口说：“南郭彬死了。”
她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幻了几下。
我说：“南郭兰，你的叔叔南郭彬死了。”她有和南郭晴相似的眉眼，我打算赌一把。记得去年，我在丘丽苁蓉的房间，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好像就是她。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消停了，我往床走去，说：“我累了睡一觉。你要是想给他报仇，就在房内好生待着。”
我和衣上床，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则我真的累了，二则我知道睡一觉才有精力报仇。
我睡了大概两个小时，就醒了。南郭兰正盯着我，看见我醒了，她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彬叔死了？”
如我所料，南郭彬的死，并没有在融城传开。这也难怪。一则尸首被我带走了；二则得知将军死了对作战没有益处，会影响军心、和百姓的情绪。
我冷眼看了眼她，起床洗漱。她过来，在一边伺候着。
我说：“我饿了，你去端些吃的过来。”
她闻言出门去了，一会端着餐盘过来，几个馍，一碟咸菜，一碗粥。我就着咸菜吃着馍，时不时喝口粥。我沉默着，思索着该怎么和她说。一会，吃饱了。我用袖子擦了擦嘴。
南郭兰开口，说：“公子，他究竟是怎么死的？究竟是谁害了他？”
我说：“南郭彬是自杀的。他接受不了与莘城反目为仇。这笔账，应该算在南宫肖身上。”
南郭兰喃喃说：“自杀？肖城主？！”
我说：“不错。”
南郭兰回过神来，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我冷着声，说：“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来融城，就是为了替南郭彬报仇的。实话告诉你，我进不了城主府，又无处歇脚，才来的畅情阁。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多年，就帮我。”
南郭兰满眼狐疑打量着我。她的视线最后也停留在我的喉结处。她迟疑着问：“你是公仪敏？”
我回答：“不错。”
南郭兰瞪圆了眼珠子，说：“听说快开战了，你怎么？”
我回答：“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尽快报仇。”
南郭兰冷静下来，说：“你打算让我怎么帮助你？”
我回答：“一会，我帮你赎身。你带我回南郭府，称我是浪人，多年前救了你。你就跟着我一起游荡。后来听闻南郭彬死了，你不信，回来确认。”
南郭兰垂头想了下，说：“这好办。接下去该怎么做呢？”
我回答：“南郭彬一死，申子资质尚浅，融城军队无人带。南宫肖犹豫再三，一定会偷偷去南郭府吊唁南郭彬，顺便求南郭言出山。我就在南郭府下手。”
南郭兰沉思片刻，说：“好。”
我说：“你去准备一套粗布女装、一套粗布男装。我们换了衣服就出发。”
南郭兰点头，端着餐盘出去了。一会，带着衣服回来。我们背对着对方，把衣服换上。
南郭兰说：“面具？”
我说：“你就说，我毁容了，所以需要佩戴面具。还有，我是个哑巴。”
南郭兰点了点头，说：“好。”
南郭兰揽着我的胳膊，我搂着她的腰。我们两人装出亲热的样子下了楼。红大娘看睁睁地看着我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把金叶子塞给她，说：“红大娘，这姑娘我要了。”
她眉开眼笑，说：“好的。公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我们出了畅情阁一段路后，自动散开，一前一后向南郭府走去。
第二卷 征战 第179章 久别复见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3…3…13 11：00：17 本章字数：2421
清晨的阳光，罩在街面上。街道上熙熙攘攘，吆喝声、嬉闹声不断。我在前、南郭兰在后。我们俩中间留有空隙。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我们的空隙间来回穿插，使我们离得越来越远。
走了一小会，我停下脚步，等了会南郭兰，和她并排走。
我时不时瞅几眼南郭兰，想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回事。
南郭兰开口说：“公仪敏，你运气不错。我在畅情阁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谁认出我来。”
我也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总是在“山穷水尽”之时，会“柳暗花明”。
我回答：“应该是，没有人能想到，你会在这里。”
南郭兰叹了口气，说：“也许吧。我知道你很好奇，我怎么会在那里。其实，我在这里守着，是在等彬叔。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一直未婚配。我想，他终有一天会来这里的。谁知，没有等来他的人，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我试探着问：“为这个目的，你就等了他七八年？”
南郭兰苦笑了下，说：“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太过疯狂。刚开始，我在里面当端水的小丫头。随着我年纪慢慢变大，不再适合出入卧房。我求红大娘，让我女扮男装成了迎门的小厮。幸好我口齿伶俐、反应快，红大娘刚开始不同意，后来默许了。”
我沉默了会，说：“你妹妹成婚了，你知道吗？”
南郭兰回答：“我知道。她还生了温尔。”
我犹豫着问：“看来，你还是很关注南郭府的动静。听说你和你妹妹从小关系就很好，你怎么忍心这么长时间不回府？”
南郭兰回答：“刚开始是一时脑热离家出走，后来就不好意思回去。一拖，就拖了这么久。”
我沉默了。
南郭兰说：“融城一度有传言，你将和彬叔成婚。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什么样的女子。今日见了，心中倒是释然了。不说别的，就说你孤身一人前来，试图为他报仇。这份胆略与情意，我南郭兰佩服。你们为何后来取消婚礼了？”
我淡淡地说：“有缘无分，上天捉弄，没什么好说的。”
南郭兰说：“好歹你们也相恋一场，比我强多了。”
我暗想，如果我知道有一天，南郭彬会因为我，死在我的怀中，我是否宁可我们没有相遇相恋？
我暗自摇了摇头，世上没有如果。
南郭府很快就到了。南郭兰胆怯地收住了脚。我推了她一把。她踌躇着往府门口走去。我在她身后跟着。府门口的侍卫，都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守门侍卫的眼神都很尖，好像认出了南郭兰，又不敢确定。其中一位试探着问：“你是——兰小姐？”
南郭兰眼眶一湿，说：“阿成，是我。”
名唤“阿成”的侍卫回身大叫：“兰小姐回来了，快去通报！”他满眼欣喜行了礼。已经有小厮去通报了。一会，南郭言、大夫人、南郭晴出现在府门口。
南郭言苍老了不少。大夫人、南郭晴眼圈红红。看来，他们已经得知了南郭彬死亡的消息。
南郭兰行礼，说：“爹、娘、妹妹。”
南郭言见到南郭兰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此刻听她开口称呼，他冷哼一声，说：“你还知道回来啊？！”说完，别过脸去，眼角却湿了。
南郭晴和大夫人迎上来抱住南郭兰。大夫人叫了一声“兰儿”后，泪流满面。南郭晴抱着南郭兰，叫了一声“姐姐”后，也泪湿眼眶。
南郭府的动静太大，路过的人总会扭头张望。这是将军府，他们也不好停下来围观。所以边走边扭头看，一时间好多人互撞了，叫声连连。
南郭言开口低声呵斥：“在府门口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要哭回房哭去！”
大夫人和南郭晴松开拥抱，一人拉着一只南郭兰的手。
大夫人说：“兰儿，快进屋。”
南郭兰迟疑了下，扬下巴朝我指了指，说：“爹、娘，那位是我的恩人。”
他们这才注意到，后面跟着我。我站着，紧抿着嘴巴，冷冷地看着他们。
南郭兰解释说：“多年前，我无依无靠、差点饿死，是他救了我。后来我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