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完药,华心赶紧穿好衣服,偷偷朝骆小远看去,却发现她也正在看自己,巴掌大的小脸更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骆小远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那天再玄冥谷怎么突然不见了?”
华心还未回答,白沉神色微变,抬头看她:“你去过玄冥谷?”
骆小远被白沉的样子吓到了,支吾半天才点头:“为了办案才去的。”
白沉沉默许久,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才又开口:“药煎好了就喂给他喝吧。”说完便出去了。
骆小远看着师父走出房门,心里没来由地失落了一下。
“你刚刚没被鬼火伤到吧?”华心打断她正伤感的情绪,突然出声问她。
骆小远下意识地摇摇头,突又看见煎药的壶盖子开始兹兹冒气了,赶紧熄火,倒出一碗浓稠的中药,端了过去:“喝吧。”
华心难得听话地捧起碗,小心地吹了口气才啜了一口,顿觉苦味上涌,眉头一皱就想吐出来。
“你敢吐试试看?”骆小远怒目而视。
华心只得硬生生吞了进去。
骆小远很满意地看着他一口接一口的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瞪大眼睛看他:“你刚刚说什么了?”
华心莫名其妙地看她:“我喝药呢,什么都没说。”
“不是不是,是之前。”
“喔。”小狐狸歪着脑袋想了想,“我问你刚刚有没有被鬼火伤到。”
骆小远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刚刚遇到鬼火了?”
“……”
华心低下头,一口气喝下碗中苦的要命的药,打了个呵欠:“什么怎么知道?就是看见了呗。我困了,想睡了,你别杵在这打扰我睡觉,快出去出去!”
骆小远被轰出去的时候才猛然发觉这个房间是自己的,她就这样被一只毛还没长齐的小狐狸给鸠占鹊巢了。
依着她平时的性子非得把他赶出去,可此时她站在门外,却下不了这个手。
她即使再笨也应该猜到了。
哪有那么巧?就在她被鬼火围攻的时候他就出现了?这只笨狐狸分明是拿自己做诱饵去引开那些鬼东西,然后让她脱身。
可是她却在他深陷险境的时候见死不救。
师父果然没有骂错她,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没良心的东西。
她朝屋外走去,思索着去柴房将就一晚,可才出门就看见师父负手立于庭院中,颀长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愈发幽远寂寥。
骆小远不敢惊动师父,只好蹑手蹑脚地沿着墙根处走,才走出不到几步就突然听见师父头也未回的出声:“小远,你过来。”
骆小远深吸一口气,拽着衣角就挪了过去,走到他跟前也不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候发落。
白沉目光沉静如水,过了许久才转过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悠悠转转了几次,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这半年来,你辛苦了。”
骆小远本以为师父会出声训斥,哪知开场白如此温吞亲切,杀得她措手不及。一时间也不晓得师父是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低头不说话。
她很想认错,可是一想到师父用那般不带感情的眼神望着自己时,心里就没来由地发堵,好似一刀刀的凌迟在自己的心上,一下一下的,疼得她呼吸停滞。
白沉看着她低垂着的脑袋后露出一段粉白纤细的脖颈,下意识地偏过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化巧铃上。他恍然想起今日因听到化巧铃铃声而陡然波动的心弦,顿觉有些不妙。
他人不知,可他自己却无从抵赖。
他以为将她遣的远远的便好,只要看不见她的身影、听不见她的声音,他便可以恢复以往无波无澜的生活。他也正是这么做的,在她离开的这半年时间里,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采药,一个人捉鬼……一切都完美如初,就像她从来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般。
可今日午后,那陡然自林间响起的化巧铃铃声,却让他连最为珍稀的药草都没有采摘便飞身前往百鬼林,只为了那个他最最怕鬼的徒弟。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害怕这种情绪却牵引地他心不由己。
可直到赶到百鬼林,却发现他担心的那个人正躲在角落中,眼睁睁看着别人被众鬼厮杀。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开始怀疑,将她过早地抛在金和镇面对冥界中人是不是错了?
或许正如师父所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她的命运根本不应该由他来掌控。
骆小远等待了许久也未听见师父说话,悄悄抬头,却见师父也正看着她,可那深远的目光却又不像是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飘得很远很远。
白沉收回思绪,突然说道:“你可知百鬼林中白狐一族被灭一事?”
骆小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以前不知,今天才知道。”
“那你可知道白狐一族因何而灭?”
骆小远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白沉沉默半晌,才又开口道:“六界之所以至今还相安无事,是因为界规自古有之,而六界中人,无论是神、仙、魔,还是人、妖、冥都必须遵循此界规。而白狐一族之所以被灭则是破坏了妖冥两界之间的约定。”
骆小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是华心他们一族得罪了冥界。”
白沉目光微沉地看着她:“那你又可知是为了什么?”
她抬头对上白沉的目光,赫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半年前,你自百鬼林迷路,而他为了救你,化身成了一颗小石子。”白沉淡淡地述来,言语间却有些冷酷,“你可还记得?”
骆小远不明白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又与白狐一族被灭有何关系。可若要问她是否还记得那晚的事,她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时隔半年,当时除了害怕之外,其它的事记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晓得自己当初迷失在鬼打墙里,是小狐狸则跳出来救了自己。
她老实地说:“嗯,记得大概。”
白沉听了她这话,轻轻地瞥了她一眼。
这一瞥极轻极淡,可不知为何,骆小远却分明地感觉到这一眼中包含的不满之意。她顿时也有些汗颜,觉得自己确实忒不是东西了。人家救了自己,她却还没心没肺的。
“其实……记得还算清楚。”她又兀自补了一句。
白沉并不计较她亡羊补牢之意,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却不复方才的云淡风轻,让骆小远的心陡然凉了半截。
“我已说过,妖冥两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而华心当时为救你,迫不得已现出真身,难道你还不懂吗?”
“是你,小远。”白沉侧过脸,那漆黑如墨的眼眸像是要穿透她的心底,“是因为你。”
白沉的声音似一根浸了凉水的琴弦,一声一声地拨在骆小远的心上,让她方才凉了半截的心顿时凉了个彻底。
骆小远猛地抬头去看他,只希望自己的理解是错误的。可师父那在月色下疏离冷漠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没有听错,也没有误会。
就是她,就是她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害死了小狐狸的全族。
故人
月色正凉,骆小远独自坐在篱笆边的石凳上,望着那株晚香玉出神。
小狐狸曾经说过不是人人都能只记恩情,不忘仇恨的。
她的记性总是与她的智商成反比。
她能记住好多东西,可惟独不会将记住的东西放心上。
如果,如果她一早发现小狐狸的不寻常,那她还会不会在他身陷囹圄时袖手旁观?
她果真……是个混蛋!
晚风拂过,混杂着花香吹入木屋,撩拨着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却始终未睡的人儿。
白沉负手立于窗边,看着窗外还独自静坐的骆小远,缓缓叹息。
明知事实残忍,可他还是要说。既然说了,便要残忍到底。
他不忍,又能如何?
这样的夜晚,风真凉。
当日头缓缓升起之时,华心拖着还伤痕累累的身子挪到屋外时,便见骆小远坐在篱笆旁边发呆,那怔怔的眼神像是一夜未睡。他心里有些内疚,昨晚不该把她赶出来的,倒害了她夜没睡。
山间的清晨特别湿润,一道冷风刮过,冻得小狐狸本就孱弱的身子轻轻一颤,打了个喷嚏。骆小远闻声转过头,恰巧就看见小狐狸小小的身子包裹在一件轻薄的衣衫内,瑟瑟发抖,看起来委实可怜。
她心里一内疚,偏过脸不再看他。
小狐狸见她分明看见自己却当做没有看到,还以为她在气自己把她赶出来,害她没睡好觉。他别扭地蹭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道:“困了就进去睡吧。”
“我不困。”骆小远低着头,还是不看他,“你别管我。”
小狐狸见她依旧不咸不淡的,有些急了:“你不知好歹,叫你去睡就去睡啊。”
骆小远咬着唇不说话。
她就是不知好歹,若是知好歹,就不会害他到这种地步。他还要来这么关心她做什么?是想害她内疚到死吗?
“你说话啊!”华心狠狠推了推她,却不料动作稍大,牵扯得伤口一疼,倒吸了口气。
骆小远赶紧拉着他坐下,两只手不停地上下翻看着他的衣领,朝里面探头:“你哪里疼?疼还出来乱跑,疼不死你。”
华心被她这么双手上下乱摸,心里是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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