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未经通传,就擅自闯入,但溶月还是暗吃一惊,差点滑下来。她正正神,并直腿继续数数,这次才数过五,耳边却清晰听到一声“咯吱”的门轴响。
溶月不能自控的咕隆一声,栽了下来。
脖颈受到冲力隐隐生疼,她却顾不上关心脖子,立刻爬了起来,忙刚披了件粉蓝折枝樱花圆领袍;帏帐已被人掀开,细碎的脚步和稚嫩的童音同时逼近:
“母后!母后!听说你醒了?”
溶月还来不及吃惊或是,生气。
一张欢快的笑脸已映入眼帘,锃明夺目,荡人心境;溶月被那笑容瞬间俘获,脸上不由已挂上柔谧的笑容;“桢佑,早上好啊!”溶月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声音多了丝宠溺;“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做梦?”
小家伙心情很好,笑着点头;“睡得很好,没有做梦。母后……”话说一半,忙捂了下嘴,望着溶月,面含羞赧;“母,爱米睡得好不好?爱米做梦了吗?”说着小身子已往她身边靠了靠。
溶月还未来及说话,听万春在门外低唤:
“皇后娘娘!”
溶月朝小家伙眨了眨眼,抬头扬声应:“进来吧!”
万春进来,睃巡一圈,见大殿下依偎着皇后,有种依赖的亲昵;她垂了眼睑,语带犹豫:“……大殿下醒来就要吵着来让皇后娘娘教画,奴婢几个在门口拦不住。”
原来是来解释为何桢佑破门而入。
小家伙是皇子,自然没人真的敢拦他。溶月拍拍小家伙的脑袋,又戳了下他粉白的脸蛋。见他又要抗议,忙嘻笑着趿了鞋,走出帏帐。对半春摆摆手说:
“没事,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
万春微怔,心想,这好奇心是对人还是对画呢?
溶月说着就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绵绵细雨,这种雨不大,但最黏密,这种天气,车马行走,必然多有不便。
可是多耽搁一天,就多忧心一天。前景堪忧,还是的探听点消息才好做准备或是有所应对;溶月看着密密的雨丝,喟叹道:“这雨看着不会很快就停,估计今日个是去不成了。”
语气很惋惜!
万春听了出来,瞄着皇后郁怏起来的神色,试探说:“刚才奴婢和黄总管说过了,他说这种雨天没事,只是路上的走慢些,奴婢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要不还是让奴婢去吧?”
听了万春的话,溶月有些犹豫。她盯着外面的毛毛细雨想了想,斟酌道:“那就去吧,多带些侍卫。如果路上不好走,或是雨渐大,就赶回来。多听那些侍卫的意见,别冒进硬行……”话到后来,郑重的有些琐碎。万春笑着点头,一一应了。
小家伙看着大人在说事,一直乖乖的坐在床边不出声。直到万春行礼退下,他才迈着短腿,走近了窗边的溶月,小心翼翼地呐呐低喊:
“爱米?”
溶月闻声回头,就看到穿着宝蓝色暗纹小蟒袍的桢佑,目光忧怯的望着自己。顿时,她心里就被柔软揉搓开来;“刚才没回答桢佑的问题,对不起!”
溶月上前,忙拉了他,甜笑着同他说话:“现在继续……爱米昨夜睡的也很好,还做了个美梦。回头吃过早膳再讲给你听,好不好?”
桢佑见她笑得温柔,放下心来。抿嘴一笑,紧攥了她的拇指,脆声说好。
***……***……***
【本章结束】
☆、第47章 童话
溶月望着宣纸上,石青掺石绿所呈现的色彩过度;氤氲是有,却没有自己想要的那种清透。她轻叹一声,把画笔顺手放到玛瑙菊花瓣笔洗;接过半春递过的热帕子擦手。
房里静地出奇,溶月这才觉出那里不同。她转头看向小家伙所在的方向,见他歪坐在矮几前,支肘托着下巴,单手玩着手里的小楷青竹狼毫笔;微微撅着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溶月诧异挑眉,放了帕子走近他;“桢佑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要我给你讲更多的梦吗?”说着,就坐到他旁边榻上。
小家伙听声睨她一眼,无精打采的收了手臂。嘟了嘟嘴,突然黝黑的眼睛里汪了一丝乞色的认真,紧盯着她小声问:“那个,那个王子还会不会再变成青蛙?”
声音里犹豫有抑制不住的忧怯。
溶月噗哧一笑;“敢情你还在自己琢磨呢?”笑着点他脑袋:“真是个笨小孩!”
话落,溶月不禁摇头不已,小孩子果真是童话虔诚的信徒。
小家伙看她不仅漫不经心,还一副嘲笑自己的神情,心里就觉不舒服;既为她的态度,也为心里扰着自己担忧的那个王子。
溶月笑罢打量他,却见他眼睛里泛起雾光,她不由脑中警铃大作。溶月最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实在太能怜人心肠!
想到他敏感的比玻璃还要脆弱澄净,偏性子又闷,外加自尊心又格外强大;不由心里就发紧,谁知道他那奇奇怪怪的孩童世界,都有些什么样的疙疙瘩瘩?
也许自己眼里可笑的小事,与他就是比天还要大的大事。这么一顺,溶月就意识到自己的慢待之举。
连后悔都来不及整理,溶月便赶紧举手向他缴械,柔声纠正之前的粗心大意:“不会不会!不是告诉你了吗,梦里最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再也不会变成青蛙了,永远都不会!桢佑别再担心了,好不好?”
话未落,就忙伸手他抱在怀里。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小家伙盯着她,黑亮的大眼还是露出不确定的狐疑。
溶月望着他可人的脸上既期待也怀疑的神情,眼中涌出不忍,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轻扯嘴角,露出浅淡笑意,拉着他的小手,语气特别郑重的对他说:“桢佑你听着,我再说一遍,王子永远不会再变成青蛙!”眼底闪过一丝怜惜和令人信服的真挚:“桢佑你记得,爱米没有骗你;爱米也不会骗你,你要相信爱米,好不好?”
“好!”
她的目光太正色,她的话也太严肃,小家伙有些迷糊和不安,不由就被影响着点了头;大眼睛忽闪着细细的忐忑和懵懂。
“桢佑!”
溶月轻捏着他的手玩了两下,声音有些空幽:“信任虽然是件艰难的事,但是你要学会信任,那样你才能更快乐些;也更简单些。特别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家伙,等你长成我这样的大家伙,再不轻言信任,也不迟……”
小家伙听的糊涂,定定的看着她,满脸的不解和困惑。
溶月见此,才把话顿住。不由阵阵好笑,自己这又是犯什么傻呢?净说些乱七八糟,有得没的。
心里却突然觉得空荡荡起来,好些日子没有发空了,怎么突然又发作?
溶月不由就把小家伙在怀里抱抱紧,摸摸他的头发,低声叹喟:“小家伙,幸得有你!”
心里却紧跟着压过一句,不幸,也还是有你。
桢佑完全听不懂她莫名其妙的话,但他能感觉她的情绪,如果之前她笑的时候是昨日晴天,那现在抱着自己不说话,就是早上的雨天。
小家伙隐隐不安,小身子扭了扭,引得她望向自己,才细声细气地问:
“那你今晚上还会做梦吗?”
溶月露齿一笑,既叹他真是个孩子。又喜,幸亏他是个孩子。
她眼眉染了柔和笑意:“桢佑,你个笨小孩;又说傻话喽。”
溶月捏捏他微赧染绯的脸蛋;“梦那有预知的?今晚做不做梦,明日早上才能知道。不如明早你再问我,好不好?”
“好!”
桢佑声音里立刻露出欢脆来。
小家伙脸上的赧然渐去,抿嘴笑得眉目骤然明亮,粉颊上的小涡旋也骤然清晰起来。软乎乎的小手抓着她五色宫绦上的蝴蝶结子,扯了几扯;垂了脑袋,又有些丧气的嘀咕:“我也想做有王子的梦,怎么办?”
溶月强忍住好笑,一本正经道:“王子现在忙着和公主游玩呢,这个的多等等。不如你今晚好好睡觉,也许王子会来梦里看你,也不一定啊!”
小家伙全然没听出她话里的糊弄之意;忽闪着黝黑的眼睛,认真想了想,才扬高释然的欢喜:“那爱米记得明天一早就问我,有没有梦到王子?”
小家伙煞有介事的提醒反衬得他特别的灵动而迷人,溶月不由就又戳戳他腮边的酒窝,哧哧而笑:“知道了!以后都要这样机灵,可不能真的成了笨小孩,听到没有?”
话说得一点都让人听不出训斥的意思来,反令人听出亲昵的温煦。
“好!”
小家伙笑颜奕奕,立即应好。
溶月拍拍他脑袋,伸手拿过他榻前案上的一张宣纸;凑近一眼,望着纸上那扁扁黑黑的东西,不禁哑然失笑。
她看着小家伙有些躲闪的眼睛,指着案上的一碟红苹果对他说道:“好你个桢佑,光知道惦记那王子会不会再变成青蛙,怎么就不心疼一下这些圆苹果?”
小家伙听不太懂她的话,骨碌碌的转了转黑眼珠子。快速的瞄了眼自己画的黑苹果,又看了眼白甜瓷高脚果盘里滑溜溜、圆乎乎的大红苹果,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溶月,脸上浮出羞赧。
溶月看他一副知羞的乖巧,要责笑的话就变成了飘飘然、被拖长的暖风:“其实啊,桢佑已经画的很好了……这可是桢佑第一次学画,就能画出一个半圆弧线来,已经是很棒了!我们桢佑还是很聪明。爱米相信,下次你一定能画出一个更大更圆的苹果来。”
小家伙听到‘聪明’,脸上立即绽放出高兴;不由又看了看宣纸上黑糊糊、扁扁样的‘苹果’,又觉得不该是‘聪明’。有些迷茫的望着溶月,脸上的喜色却是淡了下去。
溶月一直暗自观察他,心里到是比他还紧张;自己不会是打击到他的兴趣或幼小的自尊心吧?孩子教育不是一定要首先以培养兴趣为先吗?
这么忐忑下来,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