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微亮,墨色的云雾不知何时已散。清晨的微光笼罩这片土地,沉重的默然氛围凝固空气,显得尤为阴霾。高亢宏亮的鸟吟声由远及近,远处的森林间跃跳出数群纷飞的小黑点。待到黑影渐近,荆紫藤舔舔嘴唇,深粉色的潋滟明眸不由藏着一丝垂涎。
“呦!我好像来迟一步啊!”一只绯鹰啧啧有声的望着荒凉的土地。千里略显犹疑的停靠在断修魂的肩膀上,却被后者一弯腰躲了过去。无奈的他只好扑腾扑腾翅膀在空中停顿了两下,转而飞停到葬谦循的脑袋上。“耶?看看这熟悉的温暖鸟巢?不是我最喜欢的尸牙号吗?”
鸟爪在葬谦循的脑袋上跺了两脚,非常习惯的欺负起无法反击的葬谦循。千里四处张望,在发现众多尸体的死状后不由哆嗦两下。一只用力想要往下踩的鸟爪突然抬高,弯弯的鸟嘴往其爪间啄了啄后,小心翼翼的放下。暗自松口气的千里尴尬的说道:“这里的气氛怎么如此阴沉?难道大家都不欢迎美丽动人的我吗?”
跟在千里身后的鸟妖们脑门上出现一团黑线,开始为不知死活的千里暗中祷告。众人的眼光非常一致的看向断修魂,对他们的堂主采取无视制。
“他是收到碎星遥的飞符,前来增援的。”断修魂朝葬谦循歉意的笑了笑,看上去极为真诚。当然,如果他没有说出后半句的话。“可惜,他来得很慢啊。无常的手下都被我们解决掉以后才出现,巧合的都让我以为千里是故意来晚的。”
“修魂!你可不要侮蔑我啊!”千里大惊。他拍拍翅膀绕到断修魂面前,“不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啧啧,无常的手下竟然都被你和尸牙联手给一锅端了?”
周围再次冷场。
就在千里带来的帮手们暗骂自家老大哪壶不开提哪壶时,被阴暗气氛缭绕的断修魂一手支着下颔说道:“刚才下手太不知轻重,我忘记留下个活口给无常托信要他洗干净脖子等我……千里,我现在要找个妖怪。你反正也带来了帮手,不如帮我去找他吧。”
“找谁啊?”
“更辰之神,曲韵绝。”
断修魂的话音刚落下,千里还未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但瞧断修魂的眼光已注视于远处,所有的分身霍然凭空消失。他轻浅的勾起唇,喃吟道:“看来他已经先来找我了呢……”
垦荒的地域边远,模糊不清的字句响彻于天地间,为其染上浓浓的悲凉。
“天也空兮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悠远的沉音无喜亦无怒,但似乎带着某种凄然的押韵曲调。
“日也空兮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委婉的歌声弥漫于这片地域,引起有心者侧然迷思。
“金也空兮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权也空兮名也空,转眼荒郊墓一封。”
那声音似是吟唱,又像是低诵,伴随着晨风飘近清晰——
“亲也空兮友也空,黄泉路上无相逢。对也空兮错也空,是非难解如浮途……”
宛如喟叹的男音里有份不易察觉的惘然,语絮不休空洞与茫然。忽而宏亮高歌,忽而浅诉低叹。
“爱也空兮恨也空,多少恩怨醉笑中。命也空兮运也空……魂也空兮梦也空……”
然而当男子进入众人的眼界时,歌声再不响起,余韵缥缈耐之寻味。男人头带顶笠,一身蔚蓝色的尘衣朴素至极,虽不至褴褛却似乎风尘仆仆。他背上有一把银色古琴,步伐迈得极慢却又在转眼间就抵达众人眼前……
“你来了。”断修魂漾起慵懒的笑,敛眼沉思。
“我不来,你也会找我。”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沉,语调更是平静无波的沉稳,却像编织着奇异的音符般带着令人舒爽的魅力。“并非我想来,而是我明白若不来,你会让我过不安宁。”他的用语相当无奈。与此说的同时,语调却不曾起过一丝波动。古井不生澜,恍若死水般的沉谧。
千里以其极为诡异的目光瞟了眼宫殒寒灼几人,其中包括葬谦循。以他的八卦程度……呃,是灵通的消息脉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此人是谁。鸟眼看了看疑惑的山药和宫殒寒灼,平静的荆紫藤和略显分神的葬谦循。千里咳嗽了两声,成功吸引到众人的注意。“更辰之神曲韵绝,闻名遐迩的七名异妖中最神秘的其中一位。有关你的资料可是连我都调查不出来,着实曾让我费过不少脑筋啊……”
那也就是说,他是小狐狸的夫君候补之一喽?
同为七名异妖在内,山药和宫殒寒灼不由对这带围纱的家伙投以审视的目光。但断修魂与曲韵绝的关系仍被几人留意着,千里更表现的格外殷切与好奇。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飞到曲韵绝面前,“请问你的年龄?身高?体重?三围?方便的话,可以让我瞻仰一番你的容貌吗?当然不可以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想知道你真如传闻中能知命改命吗?那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我的真命天女在……”
千里的话说到一半,绯鹰就被断修魂的黑色妖气拍飞。后者看也不看他的哀怨表情,简单直接的代替曲韵绝拒绝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倒是荆紫藤绕有兴趣的看着绯鹰和众鸟,漠然的眼珠闪烁着阴冷贪婪的目光。
“既然你来了,就应该知道我这次要问什么。”
“是的,我知道。”
“那你的回答是?”
“你们要等。”
“死亡绝地里有没有危险?”
“对你来说有。”
“对我有危险?你是指什么?”断修魂皱着眉,因为他发现男人的声音中隐藏着一丝意喻不明。他留了个心眼,犹豫少倾,他的眉眼中漾起深深的孤寂与哀戚。“她……还活着吗?”
男人透过薄纱环视着所有与小狐狸有关之人的表情,少倾的沉默使他们屏息。曲韵绝沉缓的嗓音里侵驻几分无奈与几分惘然。“她会活着回来。可是你们要小心,我只能言尽于此。”
山药望着深暗的死亡绝地。凤眸间仿佛浮现起她的笑脸,“那里……究竟有什么?”
“那里……”曲韵绝侧过头往死亡绝地看去。“有我无法问卜的存在。”
“你早就算出了我的打算?”桃花眼略眯,断修魂握紧拳头,居高临下的望着死亡绝地深处。诡怪的眼瞳似乎宣诉着某种坚毅的决定,见曲韵绝也不回应,他忽然懒魅一笑。“有时候,我真觉得放你活着是种错误。”
“你也该明白,我对你没有任何危险。”曲韵绝仿佛早知道他要做什么般老神在在,就犹如一座千百年屹立不动的山。任凭风吹雨打,四季流转,依旧不变其一丝一毫。“所以,请耐心的等待一些时间。我保证她会活着回来,在此之前请不要把你的愤怒转嫁到任何人身上……败玉少主。”
在曲韵绝吐出最后四个字时,黑色的妖气猛然增强。深邪而不祥的气弥散在空气里,使在场的众人暗自心惊。修长的指遮覆住他的眼帘,妖瞳绽放出冷邪魔魅的深恶险诡。断修魂,他笑了,笑得凄绝自嘲。有股深深的冷讽意味在他嘴角泛漾,造就触目惊心的黯然寒魅。“很久,不曾听到别人这般唤我了呢……”
“好,我答应你。不派分身潜入那死亡绝地惊动你无法估算的存在。但……”危险的妖气以断修魂为中心丝丝点点的泄漏,缥缈而寒栗。他说,“倘若三日后,她没有回来。夜雪门,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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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绝地底,碎落的嘤咛声响着。
她尝试动了动,但身下传出一声抗议的痛吟。这时,小狐狸感到浑身的力气仿若被抽尽。零碎的记忆浮现脑海,她想起先前还处于坠落状态的他们似乎撞入了一个未知的结界。那股力量非常奇特,仿佛抵消了他们下坠的重力。但是,却也榨干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疲惫的眼睛,张开一条缝隙。酸痛的肌肉禁不起一丝一毫的移动,小狐狸吃力的喘息着,眼瞳在第一刻警戒的打量着这片死寂的领域。周遭是完全的静谧,幽蓝的磷光悬浮于半空游弋,犹如不逝的阴魂般飘荡。森然的骷髅骨散落在她与碎星遥的身边……
小狐狸转动眼珠,下一刻却惊恐的睁大双眸。
这里根本看不见地面!唯有堆积如山的骨粉与骨头填补于此。宛若坟场般的景致,使她背脊发凉。星星点点蓝光漂移,隐约映彻着繁多如海的骸骨。那些骨头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是普通的牛狼蛇虎,而更多的却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庞大骨骸!
死亡绝地里弥漫着诡异的死气。她的面前,有一具较为完整的骨架。小狐狸不由庆幸他们没有掉落到它身上,否则就算不死也会摔个半身不遂。可是,她此时完全没有兴趣感叹自己的好运。因为当蓝光聚拢于那副巨兽的骨架周围时……她已经震惊的无法思考!
鹿角,鹰爪,蛇身……
龙!
是东方神龙!
尽管那只是副并不完整的骨骸!但小狐狸仍能分辨出这骨架的构造与龙极为酷似!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停摆的思绪慢慢回拢。小狐狸心中发苦,没想到好不容易有一线生机,而迄今为止的发现却令她感到求生渺茫。仿佛满山遍野的巨骨无不显示出那些生物都死于此,而这些乏人问津的庞大尸骨生前无疑是强大的!至少……是小狐狸无法想象的强!
“咳咳、咳咳咳咳……”
被咳嗽声惊扰,小狐狸回过神。黑瞳对上银眸,她蠕动着唇畔,干燥的喉咙却丝毫发不出声音。浅灰色的双眸泛着幽魅的眼波,他扬起痞坏的笑容缓道:“看来……咳,你的道行果然是弱的可以……咳咳……咳咳咳咳……”
小狐狸虚弱的趴在他身上,没办法反驳更懒得瞪他。粉嫩的唇张张合合,默然的询问起他的状况,沙哑干涸的声线宛如气弱游丝的呻吟。“你、这家伙……真是祸害……垫底的家伙竟还没死透……”
“没、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