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针线活儿好的?”
丫头们也知今日被总管选来本是不易,若被挑到王妃屋里侍候终究是个美差,因而但凡针线能拿得出手的皆报了名字。只有四五个丫头未敢报上,瞧着身子或有些纤细,或有些粗壮,一看就知是家境不好的,想来未曾细学过针线之事。只是许是从小给人做工,规矩和察颜观色的本事却是好的,因而才被总管刘阿选了来。
宁阳自是信得过刘阿挑人的眼光,只是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只将那些报上名来的丫头看过一遍,笑道:“那好,今儿也无事。既是挑丫头,就顺道儿考考本事吧。”而后便看了奶娘一眼,奶娘会意,给子陌子秋二人递了个眼色,两人便从里屋端了针线等物来。屋里亦摆上矮桌蒲垫等物,叫丫头们都坐了,把针线等物都发了下去,宁阳这才又说道:“一个时辰为限,捡着拿手的绣来。我与阮夫人就在这儿坐着看,本事好的,自当留在屋里当差。”
丫头们大多也不觉得稀奇,大府里当差,先考校本事的也不在少数,谁也不愿用没本事的。因而凡是有些见识的都自若地坐了,低头绣起了花样。只有几个胆子略小些的,有些哆哆嗦嗦。宁阳把这些先看在眼里,这样的自然是不能用的。
李氏在一旁却是暗暗垂了垂眸,心道原来是早有准备。只不知是只叫她来作陪,还是有旁的打算?
心里琢磨着,面儿上却陪着宁阳喝茶吃点心,间或闲聊着,一个时辰如水般流过。
奶娘喊了一声:“当停了。”丫头们便起身行了礼,从座位上离开,站到了后头。子陌与子秋刚要去矮桌前收那些丫头的绣图,宁阳却拉着李氏站了起来,笑道:“坐了这会子早乏了,不如起来近前儿去看吧。”
李氏自然应是,两人挨个儿将丫头们的手艺看了,看得上眼的宁阳就拿起来与李氏讨论一番,走到前排最末处的矮桌时,宁阳神色如常地将那绣着粉蝶的布面拿了起来,笑道:“这幅绣得好,这蝶儿的形态甚美,看着都让人盼着夏天快些来了。你觉得如何?”
宁阳问时,立在后头的丫头里有个面盘圆润的顿时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嘴角略微弯了弯,不是旁人,正是曾被李氏收买过的杏儿。
李氏对于杏儿却记得不太清了,她去传话那日,自己刚入王府,当时天色已晚,本就是看得不太清楚,而后又有大半年未再用她,自然也就忘得差不多了。因而并未发现端倪,只瞧着手艺确实尚可,便附和道:“妾身瞧着这一排当属这幅绣工最出挑。”
宁阳闻言笑着点点头,却又放回了矮桌上,继续和李氏往后排瞧,待都走过一遍,宁阳把好的记在了心里,却并未马上指定哪个丫头,只和李氏又坐回了炕沿儿上,笑着问道:“绣工瞧过了,可还有会做点心的?”
丫头们闻言都愣了愣,李氏也微愣,宁阳笑着对她说道:“点心这东西花样多,吃也吃不腻,多挑个丫头来,备着也是好的。”
李氏闻言只得点头笑道:“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什么周到不周到的?我呀,只是偏爱点心罢了。”宁阳笑着说罢,便又问了一遍屋里的丫头们,“哪个会做点心的?”
丫头们也听到王妃方才说偏爱点心的话,因而凡是能做上几样的都报了名字,也不管方才考没考过针线工夫。这一回就连原先那几个未敢报名考校女红的丫头也都把名字报了上来,却只有一个丫头,两回都未曾动过,只抬头看看旁的丫头,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这丫头两番如此,自然引起了宁阳的注意。细细瞧去,那丫头十四五岁的年纪,肤色很黑,眼睛相比之下却是明亮,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憨气,衣着打扮更是王府里的粗使丫头才有的。
宁阳瞧了那丫头一会儿,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没想到王妃竟会找自己问话,不由愣了愣,旁边的丫头们也都向她看去。她这才开口答道:“回王妃,奴婢名叫青儿。”
宁阳正端起茶盏来,刚浅啜一口听见这名字险些没呛着。
青儿?她还白蛇娘娘呢。不过这丫头的声音听起来果真憨傻。
“你既不擅女红,厨活儿也不会?”宁阳放下茶盏浅笑着问道。一旁的总管刘阿听得额头直冒汗,这人是他挑的,到头来什么都不会王妃岂非会怪罪他?于是便急急给青儿递了个眼色,只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青儿却是看了看他,仿佛并不紧张,也不害怕,只是说道:“回王妃,奴婢家中以前住在山里,奴婢的爹打猎手艺好,奴婢倒是跟着学了些。奴婢的娘虽也会缝补,但是绣得东西没那么好看……”青儿挠了挠头,却是笑了起来,“不过奴婢的娘做野味儿的手艺挺好,奴婢还跟娘亲学了些面食的手艺,山里的小菜倒也会炒几道。”
“打猎?即是说你略懂武艺?”宁阳眼睛亮了亮,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日蒙氏寻死之时,有个丫头将她拦了下来,那时忙乱,只叫人带着她下去看了伤,如今想想,越想越觉得是这丫头!她只记得那时她丫头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起来时笑得憨傻憨傻的。
青儿听宁阳问话,又回道:“回王妃,奴婢只是打小儿在山里跑,有把子力气罢了。打只野兔山鸡还成,旁的就不敢说了。”说罢又嘿嘿笑了起来。
宁阳越看她越是喜欢,不觉一笑,说道:“那敢情好。府里若是有个会做山味野味的也不错。既如此,方才问厨活儿时你为何不报上名字来?”
青儿愣了愣,说道:“回王妃,您方才问的是点心。奴婢山里人,不会做那好看又好吃的点心,能做的也就是粗茶淡饭而已。”
宁阳闻言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这丫头可真实诚。于是笑着说道:“粗茶淡饭亦是爽口,既如此,你便留在屋里当差吧。”
这话一出,屋里的其他丫头不免看了看青儿,神色都有些艳羡。
宁阳却接着说道:“你的名字改改可好?我屋里正巧儿有子陌子秋两人,日后你便叫子青吧。”
青儿愣了好些时候,回过神儿来忙跪在地上给宁阳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谢王妃给奴婢改了个好听的名字。”待起身之时,习惯性地挠了挠额角,憨憨地笑了起来。
挑了个喜欢的丫头纯属意外所得,宁阳也有些高兴,只是却没表现得太过热络。毕竟她屋里的其他丫头也在,若对新丫头太过恩宠,难免叫这些侍候的久了的心里不快。待子青与屋里丫头混熟了,同样待之便好。
子青站到了一旁,宁阳这才又看了眼屋里其他的丫头,对良儿说了几句话,良儿福身应是,走到那些矮桌前,拿了三幅绣活儿来呈给宁阳。宁阳说道:“这三样瞧着还不错,是哪个绣的?”
三名丫头闻言走了出来,给宁阳福身行了礼,回道:“奴婢冬儿、秋雪、杏儿。”
宁阳瞧了过去,只见得这三个丫头,除去那杏儿不谈,其他两个瞧着都还入得眼,于是又垂眸细细看过她们的绣活儿,有些为难地对李氏说道:“我瞧着这三个丫头都挺好,只可惜按规制,我屋里四个二等丫头就够用了。如今有了子秋子青二人,再添两个便够,如此一来倒不好取舍。”
李氏见这三人的绣工确实难分高下,只是她拿不准宁阳的心思,不敢随意取舍,因而便佯装细看,一时不言。
宁阳却在此时说道:“有主意了。你三人方才可都报了厨艺?那便去做样点心来吧,哪个本事好些就留下哪个。”
三个丫头都到了如今这份儿上了,自然不想白白丢了大好的机会,这便由管事领着去了厨院儿,大约小半个时辰,三人一同回来,将食盒打开,各自端了点心出来。只看摆盘模样,属杏儿的最为精致。
宁阳看在眼里,暗道这丫头果然是个能争的。面儿上却和李氏笑着依样儿尝过,笑着指着杏儿的点心说道:“我尝着这盘最好。”
杏儿在一旁听着眼里露出喜意,又听宁阳道:“真是个不错的丫头,女红手艺了得,厨活儿也好。”
杏儿脸上更是笑意明显,几乎已经看见自己升二等丫头的日子了,只要侍候得好了,再往上爬也不是不可能。
却在此时,宁阳话锋一转,对李氏说道:“只可惜我先看上了子青做野味山菜的手艺,平日里还是习惯吃良儿做的点心。冬儿、秋雪厨艺虽不出挑,做做绣活儿也够了。只是杏儿这丫头不用怪可惜的。难得她两样儿都好,不如就派去你屋里当差吧。想吃个点心可叫她做来,绣活儿也可叫她陪着,想必贴心,我看着是个做贴身丫头的料!”宁阳说得热络,李氏却是愣了愣,她身后立着的巧儿咬了咬唇,暗暗瞪了杏儿一眼,只不过眼色却有些复杂,显然认得她。
杏儿也先是愣了愣,心里失望至极,不明白自己今日本是为了王妃屋里的差事而来,怎到头来被派去了阮夫人屋里?只是她也不是个笨的,不敢在人前儿过于露出失望之色,只得垂眸颔首,一副任凭吩咐的样子。
李氏说道:“谢王妃挂念着,只是妾身屋里的人按着规制丫头也够用了。这丫头这般出色,妾身瞧着王妃亦是喜欢,怎敢抢了王妃的先?”
宁阳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成了。你屋里的规制是按着夫人的位份派的人,相处了这段日子,我虽碍着礼制,心里倒也不真就把你当个外人看。这丫头既然得用,你便带回去用着。”
李氏听着这话更是愣了,这可有些接受她的意思啊!只是……当真可信?她微微抬眼看了看宁阳,面儿上自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感动样子,却也瞧不出宁阳有其他意味来,只见得她笑得亦是诚恳。见推脱不得,只得应了。
宁阳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只是面色略显疲惫,李氏见了说道:“王妃劳累了,既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