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了再去吧,或者……诶?今年夏天倒是能去承德了。”
“今年夏天?”莹琇抬起头看着康熙,“永珺还小呢……今年夏天若去,他还不到一岁呢,这怎么能去呢?”
“这怎么不能去呢?朕的儿子,哪有这么没撑儿的?你素来不耐热,去承德正好,永珺也一道去!到时候,你还要随猎呢!”
莹琇觉得自己好像要晕过去了:“我说,您怎么还惦记着让我随猎呢?”
“旗人尚武之风不能丢,也要让大家都看看皇后国母的能耐不是?”
莹琇因着儿子小,今年过年也不像去年那般操持。把琐事一股脑交给了舒贵妃,又令庆妃、忻妃襄助,自己只是揽个总儿,并不很出力。舒贵妃是个宠爱早就薄了的,知道自己不得皇上欢心,一辈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升做贵妃,此更觉得这是皇后娘娘恩典,越发不敢造次,因此几人倒也相安无事,宫物处置也算妥当。
顺顺遂遂过完了年,春日里的一天,莹琇抱着永珺带着兰馨在浮碧亭闲坐赏春,看着新发芽的柳树,不禁向怀里的永珺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兰馨笑道:“皇额娘可是望子成龙了?永珺还不到半岁呢,就开始给他念诗了?”
“一时想起来的罢了,也不是望子成龙。我到宁可他安安稳稳的长大,成不成龙——我也不想那么多。只要他平安喜乐就好……”
兰馨闻言叹道:“这宫里又有几个女人能像皇额娘这么想呢?”说着揉了揉永珺的小脑袋,“永珺可是有个好额娘呢!诶?……皇额娘,您看,永珺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听懂了您的话呢!”
莹琇的脸贴着永珺的额头:“听懂了就好……”
母女俩正说着话儿,看见容嬷嬷疾步走了过来,急匆匆向莹琇蹲了个安,说道:“娘娘,皇上在养心殿发脾气呢,一殿人都……和亲王说,请您请您……要不去劝劝?”
莹琇一惊,定了定神,将永珺交给了对面坐的兰馨,“你慢慢儿说,到底怎么了?就是我去劝也总要知道个前因后果才好劝呐。”
“嗨!我这老糊涂东西!”容嬷嬷啐了自己一口,向莹琇说,“还是因为奉恩侯……”
莹琇奇道:“他都从一等公降到二等侯了,怎么还不肯安生?!”
“娘娘别急,哎……就算是奉恩侯想安生,他那侍妾肖氏也是个断不肯安生的主儿啊!”
一听又是那个肖氏惹出的祸端,莹琇气儿顿时不打一处来,“她又怎么了?”
“别提了!这个肖氏也不知道斜了哪根儿筋,前儿张若澄张尚书做寿,就因奉恩侯带着她去给张尚书送了寿礼,谁知道……她……她她竟然看上了张若澄张尚书家的一处园子。死乞白赖非要逼着奉恩侯向张大人要他家的园子来,奉恩侯就就就去了……”
莹琇狠狠揉了揉太阳穴,张若澄——那是张廷玉的儿子!人家家的园子也是他能要的?“竟有这等混账事?!后来呢?”
“张大人不好意思直接回绝,只说这园子乃是先前张老相爷所置,自己或赠或卖,都属不肖。那肖氏知道了,发了好一通脾气!第二天就带了一群人打到了张大人门上,人家张家的管家看在她是奉恩侯的人,不过劝了她两句,又和奉恩侯说让他约束约束自己下人,就被她一脚踢倒踩的直吐血……奉恩侯管也不管,只说要见张大人……”
听了容嬷嬷说的,莹琇早已是火冒三丈,只顾盯着容嬷嬷,甚至都没留意兰馨怀里的永珺小脸儿也已憋得通红。“你只说最后怎样了?”
“是是是……老奴也是絮叨,最后张大人见没了法子,命家人请来了自家中堂上供着的,先帝钦赐的那幅‘天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楹联,奉恩侯这才拽着肖氏磕了头回到自个府上……”
第六十六章 处置
怎么会出这等混账事!——这是莹琇听完之后唯一的想法,狠狠吐了一口气,说道:“兰儿你和徐嬷嬷李嬷嬷崔嬷嬷带着永珺先回启祥宫,我去养心殿看看。”
兰馨忙抱着永珺站了起来,垂手称是。莹琇正要带着容嬷嬷和几个大宫女往养心殿去,就听见永珺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在徐嬷嬷怀里直伸了手要她抱,徐嬷嬷是怎么哄哄不好,只得求救似的看着莹琇。
莹琇没辙,从嬷嬷怀里接过永珺拍哄着,“刚才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闹成这样?你爹在前头发脾气,你也在这儿发脾气!真真儿是一对儿父子!额娘就去前头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还不成么?”好容易哄得永珺不大哭了,刚想把他叫到徐嬷嬷手里,就看见一双小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襟儿,怎么说都不撒手,小孩儿家骨头娇嫩,又不敢硬把他递过去。正在愁眉不展的当儿,容嬷嬷道:“阿哥抓的这么死,怕是想和娘娘一道儿过去呢!”
莹琇急道:“哪有个带着奶娃娃去养心殿的道理?!”
“娘娘,此一时彼一时啊!皇上那儿……和亲王可还现等着呢!”
莹琇束手无策,那手指点了下永珺的额头:“真是我命里的小魔星!哪怕有胤……有你哥哥一半儿的老实,我也要烧高香念弥陀了!”转而向兰馨说,“我拿这小天魔星是没法子了,既是这样,你先回去吧,我估摸着也用不了多大一会儿。”抱着永珺急匆匆去了养心殿,才进养心门,就看见和亲王弘昼在廊下急得直转悠,远远的瞧见她,飞也似的跑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好主子娘娘!我的好嫂子!可把您给盼来了!再过一会儿,怕是我那皇帝四哥连我的皮都要揭一层了!”
莹琇觉得怀里的永珺看见弘昼似乎扭了一两下,遂戏谑的看了看弘昼:“你这不是好好儿的在这儿转悠的么?他邪火再大,还能烧着你?”
弘昼压低了声音道:“哎呦!我的好嫂子!您是不知道,好大一场火气啊!今儿大早知道的这事儿,早膳都没用!刚开始还以为怕是御史所说不实,谁知道……哎!您瞧您瞧——那边儿跪的不是奉恩侯么?连我都是被他打发‘滚’出来的……今儿,皇上可是又被气得险些厥过去……怕也只有您的话,他才肯听些……”
莹琇听了这话又气又急,来这儿一场,和这个永琪置了多少气啊!听说连早膳都没用,忙吩咐锦秋:你回启祥宫一趟,让小厨房装几碟鸡蛋半赤峰、双色马蹄糕和芸豆卷儿、椰子盏送养心殿来。”说完,就径直进了东暖阁。
才一进去,看见康熙穿着一件驼色团龙暗花缎常服袍子,坐在靠南的一溜暖炕上批折子,不过显是气得很了,压根儿看不进去,只是提着一只连墨都没沾的朱笔愣在那儿。腰间连衣带都不曾束,显是刚换下朝服就叫的那个孽障。莹琇暗叹一声,将永珺交给身后的徐嬷嬷,走上前一把夺过康熙的朱笔,架在案头的笔山上,“气成这样了,还做这个样子干什么?”
康熙皱眉喝道:“放肆!你也没规矩了?!这是你在朕这儿的礼么?往日惯你惯得过了!”
他疾言厉色的说了一通,莹琇仍是不慌不忙的笑嘻嘻的说:“是啊,往日是惯得不轻……今儿,就再惯我一回又怎么样呢?看在人家带了儿子来瞧你的份儿上?”
弘昼站在墙角暗暗松了口气:也就是他嫂子敢和他这位皇帝四哥这么说话了!
见康熙仍是不理他,她自己笑了笑,坐在了他对面,徐嬷嬷这才抱了永珺给康熙请安。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就听高无庸过来说:“娘娘吩咐的点心送来了。”
莹琇笑道:“还不快些摆上来!”
几个宫女刚刚收拾了炕桌,摆上了这几色点心,康熙手里捏着一块马蹄糕道:“可给尚书房送去了?”
“放心吧!还能屈着儿子们不成?总等您这当爹的想,儿子们怕都要饿死了呢!这是我听老五说您今儿没用早膳,特意让锦秋回启祥宫拿的。”
康熙听她提起这事儿,强吃完了那块马蹄糕,“你知道了?”
莹琇缓缓的说:“是,是知道了。可您也大可不必生这么大气啊!”
“这能怨朕么!今儿这事儿,不气才是出鬼了呢!”
莹琇叹道:“这儿当着老五,也不是外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永琪那个性子,您还不清楚么?就是个着三不着两的!再加上那个肖氏,两人简直……俩人就是这么一对儿!实在是看不惯,怎么打发都随您……可这身子骨,那是自己的啊!……”
弘昼也附和道:“着啊!臣弟也同娘娘的想法一样。皇上为这几个人生了多少气,下了多少功夫?“
“你们说的朕又何尝不明白?……罢了!老五,你去叫永琪那个混账行子过来!”
弘昼答应了一声,出去将永琪领了过来,永琪才跪定,莹琇就发现奶嬷嬷怀里的永珺将自己的目光似乎一直锁在永琪身上,正在纳罕,便听康熙冷笑道:“你自己倒是说说,你这爵位降了多少回了?朕总以为,你也总该警醒些,谁知今日来看,你不把自己熬成个白丁儿,就浑身上下不自在么?”
“奴才……不敢……”
“何必说你不敢的话呢?每次你惹了一堆事儿,总要念叨你‘不敢’!你没说腻,朕这儿听都听腻歪了!你还用说什么‘不敢’?你有那么些个‘不敢’,还能做出这么些个混账事,要是你‘敢’了,岂不是天皇老子都要给你让路了?还是你打量着只要你说‘不敢’,朕就总能宽待你?”
永琪被他噎的没话说,心头此时也不禁后悔不该由着小燕子闹这场——可那个时候,若是自己流露出些许软弱,又恐旁人更加瞧不起自己,再传些自己“连女人都护不住”的谣言,那就越发的不堪了。
他自己还在恍惚,康熙却已经毫不犹豫的下了旨:“高无庸,你去传旨。奉恩侯侍婢肖氏丧心病狂,目无尊卑,妄欺朝廷重臣,赐死。”
一听这个“死”字儿,永琪终于回过了神儿:“皇上!不要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