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笑了笑,道:“关灯睡觉吧,我有点困了。”
白云归顺手把灯关了,然后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问道:“是在担心夏采妩以后的生活?”
踏上了那个油轮,她便不再是吴夏采妩,而是夏采妩了。
“督军,这件事您会保密吧?”画楼道,“吴时赋的为人您也清楚,采妩又是好强的性格,她受不了他的侮辱。”
好似生怕白云归不赞同她的观点,画楼把那日在吴公馆看到的事情说给白云归听。
吴时赋是如何把齐树谷打成重伤的,如何当着画楼的面威胁采妩说要杀了她的,如何在画楼面前公开调戏采妩的。
白云归听着,闷声哼道:“他根本不是男人!”
“采妩忍了这么些年,她能迈出这一步,如此的勇敢,也是忍耐到了尽头!”画楼心疼道,“吴时赋根本不算男人。”
“你没有鼓动她逃走吧?”白云归问画楼。
画楼摇头:“没有。她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猜测出来的,也是我叫人去打听才知道她今晚的船离开……”
“那就行!”白云归舒了一口气,“那我们就当做毫不知情。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我们又不能阻拦。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放心好了。”
画楼淡淡嗯了一声。
“开心一点没有?”白云归笑着,便亲吻了她的唇瓣,“你不开心,除了为这件事,是不是还未我刚刚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画楼微静。
“如果你要走……”白云归淡然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总觉得,你永远不会走,因为我常常能想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模样。”
第二百零三节庆生
次日白云灵的订婚宴,慕容画楼妆容隆重端庄,穿了件紫红色挑金线粤绣秾艳牡丹如意襟滚金边的旗袍,雍容华贵。/非常文学/
只有她自己明白,浓妆不过是为了遮掩眼底的倦色。昨夜和白云归聊天后,她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心中好似中了毒蛊般。
好不容易睡熟了,便做了个梦。
梦里乱七八糟,怎样开头的不太记得,唯记自己已是中年妇人的装扮,冒着战火回国,听闻白云归早年便战死。她跟着李方景去祭拜他,心情很重。等到亲眼瞧见那凄凄芳草掩荒冢,眼泪便止不住。
身边的李方景不知为何就不见了,只剩她。日影稀薄,被炮火折断的墓碑甚至看不清他的名字,荒芜凄凉。
她趴在那坟头,哭得肝肠寸断,直到被白云归摇醒。
满脸湿濡,眼珠沿鬓角滑落,枕巾湿了一片。
晨曦微光中,白云归初醒时鬓丝凌乱,却吓得不轻,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做梦都在哭。
画楼懵懂怔住,才惊觉方才那荒芜坟头只是场黄粱梦。她忙用手掩面,挡住自己的狼狈,含糊说做了噩梦,很吓人。
白云归便将她搂在怀里。
躺下没过几分钟,座钟滴滴答答响起,已经早上七点。
对镜梳妆,画楼无奈望着自己微肿的眼皮,只得上浓妆。又怕脂粉气太重叫人瞧着不够端庄,磨磨蹭蹭的老半天。
白云归换好衣裳梳洗妥当,她还在描眉,便笑话她:“灵儿订婚。你怎么这样紧张?真到了你结婚的时候,只怕要乱了方寸。”
“爹娘没有过来,我是长嫂嘛,自然要慎重。”画楼不理他,继续装扮。
订婚宴设在张家花园的宴会大厅,热闹隆重。宾客数千人,皆是俞州上层,衣香鬓影中。喜气洋溢。
白云灵锦衣浓妆,一改往日清纯邻家女孩模样,妩媚雍容,咄咄气质灼目闪耀。
张君阳白色礼服,英俊风流。
两人比肩而立。笑容清浅,举止优雅,恰似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白云归等人皆感叹。
白云展还笑道:“放眼俞州,只有张君阳配得上我妹妹!”很是自傲,惹得白云归都笑。
白云归今日一袭黑色礼服,衬得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褪下军装的他。眉梢煞气微敛,笑容英俊深邃。非常文学与客人寒暄时笑容温和,毫无孔武跋扈之气。
宴会上也遇到不少熟悉面孔。
吴时赋身边的女伴依旧是陆冉,却满场找寻,似乎在看夏采妩。
他这般心不在焉,惹得陆冉很不快,频频蹙眉。看到白云归时,陆冉心中微滞。呼吸紧蹙。
吴时赋的移情让她失落,便想起曾经对白云归的爱慕,心头似被虫啃噬,一下下缓慢而密集的疼。
倘若当初成功了,成了白云归的女人,如今至少不会这般受人冷遇。
而白云归并未注意到陆冉,他身边立着那窈窕纤柔身影。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订婚宴当日,卢薇儿喝醉了,昏昏沉沉由白云展抱了回来。
看着白云灵的幸福,她想起了自己的不幸来。
贺望书找过她多次,试图挽回曾经的感情。卢薇儿没有理睬。她很清楚,她和古德诺教授的那些谣言是一根刺,已经刺入贺望书的心头。一生太长,等爱情褪了华丽外衣,只剩下生活里的财米油盐,磕磕碰碰中,那根刺会随时被提出来。
就算她仍是处子之身又能如何?
贺望书或许会说:既然是清清白白,为何谣言纷纷?世上哪有空穴来风?
这些话,会是把利器,将他们感情的血肉寸寸割下,最后只剩骨架。白骨森森的感情,除了凄凉和难以忍受,还能有什么?
破镜难圆。
理智上明白回头太难,心中却放不下。瞧着白云灵幸福的模样,卢薇儿便觉得她在俞州也呆不下去了。
第二天是画楼生日,白云灵沉浸在订婚喜悦中,忘记了;白云展和卢薇儿不曾留意。
画楼和白云归、慕容半岑吃了早饭便去小公馆,准备在那里玩闹一整日。
他们到的时候,苏氏还没有起床。
画楼怕她年纪大了身子亏空,让佣人伺候她坐月子三个月。
奶妈把小苏捷抱给画楼。
苏捷比刚刚出世的时候还要白皙,眼睛乌溜溜湿漉漉的转着,瞧着便叫人心头软软的。画楼抱着他,白云归和慕容半岑便依偎在她左右,不停逗着苏捷。
奶妈说,苏捷很懂事,脾气也很大。饿的时候咿呀两声,再慢了不给奶吃,立马就哭起来,嗓子洪亮极了,有了奶吃就敛声。吃饱了睡足了没有尿的时候,从来不磨人,乖乖躺着。
跟他玩,他还会笑。
正说着,苏捷便抓了白云归的手,咿呀咧嘴笑,眼睛弯弯的,清湛照人,跟画楼调皮笑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白云归愣住,像个懵懂小子般,任由苏捷抓住他的手指。
眸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另外一只手便在沙发背后偷偷揽住画楼的腰,越发凑近她。
慕容半岑也惊喜:“姐姐,苏捷在笑!”
听到慕容半岑的声音,苏捷笨拙缓慢转动脑袋,望着笑容璀璨的哥哥。大约是半岑更加漂亮,他放开了白云归的手,挪动身子要去抓半岑的。
半岑忙把手递给他。
小婴儿的手软软的,小的惊人。
白云归便怅然若失。
闹了一会儿,苏氏才出来。修养这些日子,她丰腴不少,越发美艳。根本瞧不出快年近四十。二十七八岁的成熟女性,眼波潋滟,妩媚动人。
“给奶妈抱着,你的手不酸?”苏氏心疼画楼道。
画楼忙道不会。
她很喜欢小孩子。孩子的笑声、哭声都生机勃勃,眼睛干净纯粹,肌肤里有**。她每次见到苏捷,便放不下,好似那小巧白皙的手抓住了她的心。令她割舍不得。
逗弄了片刻,苏捷咿呀起来,在画楼怀里忸怩着身子,小小轻淡眉头蹙起来。
画楼不解,忙问怎么了。
苏氏便笑道:“他饿了。你快把他给奶妈。”
画楼依依不舍把孩子递给了奶妈。
苏氏瞧着她,便笑起来:“你啊,这么喜欢孩子,自己赶紧生一个。”
白云归和慕容半岑还在场,画楼尴尬咳了咳。
苏氏却不管,继续道:“你咳什么?这有什么好臊的。成了亲,生儿育女是大事。你在督军身边都快一年多了,现在还是没有动静吗?听说洋大夫会看这种病……”
画楼大窘:“妈!”
白云归只是坐在一旁笑。温柔眸光落在画楼脸上。
慕容半岑也跟着笑,望着画楼道:“姐姐,你要是也有了小孩,就有人喊我舅舅!”然后又兴奋对苏氏道,“妈,那我们家就有很多人了!”
苏氏眼眸微微一黯。
慕容家是大家族,但是老太爷两任前妻生的那些孩子们因为苏氏的关系,不太跟她和半岑走动。后来老太爷去世了。那些继子女就公然不把苏氏当母亲,只当她是个狐媚子。慕容半岑一向不觉得慕容家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是他的亲人。
他常常羡慕人家亲戚多。
苏氏娘家又不太来往。
每次苏氏说慕容家那些人,半岑就会沉默不语,最终脸憋得通红,期期艾艾道:“他们是他们,又不是我和妈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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