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这必要了,”他说得直白,转眸凝视住我,“你不想我陪你么?”
我露了迷惑,总觉得他这次回来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呆会我要去找母后。”
我微一诧异,但仍点头道:“你确实该去,她毕竟是你母后。”
他眯眼笑看着我:“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去找她么?”
我想了会道:“是为拒绝王位么?”
“是。”
他说得恳切,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不懂我为何这般反应,问我:“怎么?你不希望我拒绝王位么?”
我别有深意地一笑:“不啊,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当了王,是不是珠华的盛世又会重现。”
“可你不会认我当王。”他非常确信地看着我。
我偏说:“那如果我认了呢?”
他突然皱起眉,满口霸道,一字一句地对我说:“你、不、会!”
如此森冷的语气,僵住了我所有的笑意,我定定看着他的侧脸半晌,他似根本没注意到我的目光,冷冷看着身前的池塘,池塘波痕倒映在他眸里,时明时暗,终让我看不清他眼底究竟流淌着什么样的感情。
良久,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又生气了?”
他不理我。
我低头,咕哝道:“玩笑话而已,何必这么在意。”
他转眸凝视住我,我忙噘嘴装委屈,他眼底一软,勾了勾唇角,从腰间掏出样东西送至我面前:“送你。”
我疑惑地看了灸舞一眼,又细细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是两个被串在红绳上的白色铃铛,边缘刻着龙凤图腾,腾云驾雾,栩栩如生,我总觉眼熟,眯眼想了一会,突然满是惊讶地喊了出来:“呀!你怎么会有清心铃?”
灸舞淡淡道:“和人打了一架,赢来的。”
我哪肯信他,这铃铛当真是珠华四奇的清心铃,由天界灵石煅铸,天生拥有幻术镜花水月,这么珍贵的东西,岂是打一架就能弄来的?
“你……”
“我会当王,”忽然,他打断我,目光移到了我的右手上,“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我当的话,我会当王。”
他伸手,摘掉了我右手的手套,蝼蚁般的黑色咒文令人作呕,我惊慌地想要避开,他没让,而是更温柔地将我的手握在掌心,轻轻说道:“但是,倾城,答应我,不要拿我来保护‘他’。”
我怔住,看着他帅气地勾着唇角,有丝高傲,有丝受伤。
“不要,拿我来保护‘他’……”
串有清心铃的铃铛被系在了我的手腕上,阳光下,铃铛折射着光芒,映进他的瞳眸深处,于是,他的瞳眸澄亮,而瞳眸里的我,却只是一个朦胧的倒影。
岁月如梭4
一声叮铃脆响,手上的黑线渐渐淡去,不消多会已全然不见踪影。清心铃,拥有幻术镜花水月,能根据寄主的需要变幻出寄主想要的幻觉,所以,我的手又变回了三年前的白皙,仿佛锁咒从不曾在我身上发生过一般。
望着我白皙如前的手,灸舞笑了,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了。
我回想起前几天,也是在这个池塘边,在天玄使臣离开之后,太后突然来找我。
“天玄向本宫要两样东西,”她有意无意用指点着池面,涟漪圈圈晕开,原本的平静,如此轻易就起了波澜。
“敢问太后,是哪两样东西?”我笑眯眯地问她。
太后停住手里的动作,回头,犀利带笑地看着我,我垂下双眸,嘴角的笑容,丝毫不减。
“他们说,他们要的不多,只两样……”太后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我,“土,和水。”
我微皱眉头,抬眼,正看见太后笑意冰冷地俯视着我:“没错,天玄,要向我们开战。”
“与赤焰合攻么?”我定声着问。
她不再看我,徒自玩赏起身旁的茶花:“是啊,与赤焰合攻,是不是,有点故技重施呵。”
我心知她指何意,但未动声色,一千五百年前,天玄和赤焰因不满珠华统领而挑起混战,所以,不难推论,这次他们突然合攻也定然是因为知晓珠华即将觉醒一事。
“太后请直说吧,究竟想让城儿做些什么?”
她但笑,低身闻了闻花香,又半醉地闭上双眸:“土和水,定然是不能给的,要打两国,珠华也一定不堪重负,可本宫手里还有张王牌能让民心所向,城儿,你这么聪明,该知道这张牌是什么牌吧。”
我道:“你想让我认人当珠华?”
她笑意更浓。
我又道:“你想,让我认灸舞当珠华。”
她睁开眼睛,缓缓斜视住我。
叛军大都被其剿灭,就算没有天玄,她也会逼我认灸舞当珠华。
“过些天,乘着七夕的机会,本宫想把东南西北的四侯都请来。”她接过宫女捧上的水勺,悠闲地,将水洒在花瓣上,“不过,你哥哥帝峻恐怕又来不了了。”
我略一迟疑,抬眼看着她。
她笑:“别误会,可不是本宫不让他来,是他自己上报说,南荒草原军情太紧,不便前来。”
我重又把眸垂下,听说他不来,心反尔轻松了。
“不过本宫得到的消息,却是南荒军情早已不如前些年那般紧急了,真是狠心啊,把自己的妹妹丢在宫里不理不顾,你们的关系,真如从前传闻般那样好么?”
我轻轻吸气,淡声说:“我们本无血缘之亲,关系淡薄没什么好奇怪的。”
“哦?当真是因血缘而淡薄了么?若本宫没记错的话,你哥哥从很久前开始,就是谛听的忠将吧,当初,甚至不惜为谛听反了你爹爹。”她笑瞟向我,那眼神,似要看进我心里去。
我哀叹一声,状似难过地皱起眉:“是啊,我为太后杀了谛听,早已是哥哥心里最深恶痛绝的罪人呢。”
她回我:“看你这模样,似还对他有情。”
我笑笑:“是啊,太后的‘冷血无情’,城儿到底学不精呀。”
岁月如梭5
她不怒反道:“真想知道,如果你哥哥战死沙场,你脸上是不是还能笑地如此灿烂。”
我道:“太后何意?”
“若本宫没记错珠华版图的话,南荒好像就夹在天玄与赤焰之间吧,素闻你兄长天生骁勇善战,不知到时,以他一人之力阻挡两国,可有胜算?”
我心惊,笑容忽而冷下。
她继续笑眯眯地说道:“莫怪本宫,近日国库空虚,若真和天玄、赤焰打起点,本宫恐怕发不出援军和粮饷呢。”
“太后这可是在逼我认灸舞为王?”我一脸漠然,扬脸直视住太后,隐藏在云袖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指甲深掐进掌心,痛意昭然。
太后垂眸看着茶花,手在花瓣上轻轻抚动:“你非要这么说也可以,其实,本宫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原本娇柔花瓣哪经的起她这番蹂躏,一片一片被生生扯下,“本宫是动不得你,可那并不代表本宫不能动你身边的人,只要本宫愿意,本宫就能让你,活地,比死还难受!”
抓满花瓣的手,甩向我的脸庞,大大小小零碎的花瓣,如同破碎的碟翅,纷飞,飘落,践上风尘。
“想骗本宫,想和本宫斗,你毕竟还太嫩了。”
太后转身,裙角翩跹,走地好不洒脱。
案上但留下两本奏折,是她临走前命人留下的,我看了眼她的背影,伸手,翻开第一本奏折。
是她的笔记,她的玉玺。
“近日,国库空虚,天灾不断,着,南荒苍王,自备军粮,不得有误!”
我皱眉,掷开那本奏折,随即又看向第二本,奏本呈乳白色,上面写着“西土”二字,该是来自西侯基王的奏折。
心生疑惑,我将奏章翻开。
忽然,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我怔住,脑中一片嗡然。
“臣,西侯基王,微服私访期间,忽见一人尤为眼熟,其貌其样,皆像极先王,谛听……”
……
一夜心烦意乱,几乎未睡,反到天快亮时见了日头才安下心来,再醒来时已过正午,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但见一袭红衣铺满床榻,裙角流泻及地,好似血水泊泊,而我,躺在血水中间。
听说,昨晚,灸舞与太后长谈至深夜。
又听说,昨晚,灸舞走后,太后震怒,连杀三个宫女。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起灸舞孩子般的笑容,想起奏折中那个让我魂纤梦绕的名字,谛听。
宫女进进出出,将各种礼盒放在案上。
七夕将近,生日将近,尽管我已非皇后,可出于魂女的身份,朝野上下仍不敢怠慢,每每生日及大小节日,官家女眷都会送上各种礼品以示敬意。
岁月如梭6
我看了半晌,烦倦地半撑起身,指着其中一个宫女道:“你,过来。”
那宫女步上一滞,立即走至我面前,俯身道:“魂女娘娘有何吩咐。”
“魂女娘娘,”我好笑地看着她,她被我看地略微慌张,将头低地更低了,我道,“你在我这当差多久了?”
“回魂女娘娘,不久。”
“不久是多久。”
“约十数日。”
“我怎不记得你?”
“奴婢卑微,不配让魂女娘娘记得。”
我笑了,垂眸盯住她手里的锦盒:“你手上拿着什么?”
她楞了一愣,忙道:“是来自西侯的贡礼。”
我婀娜斜卧,左手接过锦盒,毫不客气地打开:“呀,是海神珠呵,西侯出手真是阔气。”
我拿起海神珠,像玩皮球似地滚弄着,这海神珠通体透蓝,如同被射入了光波的海水,深浅变幻,传说海神珠能治百毒,服用者即可百毒不侵,不曾想,短短两日,珠华四奇我已有了两奇,一奇为清心铃,一奇为海神珠,真不知是哪得来的好福气,我笑瞟向那宫女:“没人告诉过你么?还是你不够机灵?”
宫女露了迷惑,不懂我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