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敏佳拍手笑着:“好,你讲完了,轮到我讲了。我的故事没有你的这么吓人,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悲伤的故事?”悲伤这个词怎么也跟这个明媚的女孩儿联系不起来吧。(小说下载网|。。)
“是啊,很悲伤。”敏佳说着,轻吁了口气:“我还小的时候,我额娘整天要跟着我阿玛东征西战,就把我交给苏娜嬷嬷抚养,苏娜嬷嬷对我很好,就像疼亲生女儿那么疼我,每天都带着我。有一天,苏娜嬷嬷要赶到另外一个旗参加交换货物的皮毛大会,我吵着要去,苏娜嬷嬷就带上我走了。
“那天的大会真是热闹,我也玩儿的很高兴,但是我们回来的时候却遇到了大雪,就像现在这样几天不停的大雪。我们骑的那匹老马被雪地里的狼群惊吓,迷了路,我们就困在大雪里走不了了。苏娜嬷嬷带我藏到一个避雪的山包下,为了不冻死,苏娜嬷嬷杀了那匹马,把马皮翻过来盖在我身上,然后我们几天就一边吃马肉,一边等旗里的人救我们。苏娜嬷嬷害怕马肉不够吃,自己就拼命的少吃,把肉都留给我。可是就算这样,几天过去,旗里的人还没来,马肉就吃光了。我又冷又饿,一直想睡觉,可是人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了了,苏娜嬷嬷就一直抱着我,给我唱歌,讲故事。我就听着苏娜嬷嬷的故事渐渐没有知觉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旗里,因为苏娜嬷嬷用马皮把我抱的很好,我身上连冻疮都没有多少。我被救活了,苏娜嬷嬷却死了,她把马皮也让给我,把马肉也让给我,最后自己就被冻死了。”敏佳说着,美丽的大眼睛上有了层雾气:“后来我常想,如果一个人,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只想着要救你,只想要你好好的,从来不想她自己会不会就此死了,那她一定很爱你,远远要胜过爱她自己。所以我想,苏娜嬷嬷一定是很爱我,说不定比我的额娘和阿玛还要爱我。”
敏佳忽然抬起头,用那双含泪的眼睛看着我:“苍苍,我真的很喜欢小白,和他在一起时,我也很快乐,但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知道吗?在山海关城下,你不顾自己安危救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苏娜嬷嬷,我看着你,就好像看着她一样。”
她想说什么?从库莫尔向萧焕告白后,今天我第二次愣住。我心悸的看着敏佳满含期盼以及……爱慕的眼睛,女孩子在拥有这种眼神是总是分外迷人。但是我身上却一阵阵的发冷,这对兄妹的这个爱好难道也是一致的?
我们不是在讲悲伤的往事的?怎么又扯到那个什么上面去了?难道她叫我谈喜欢的人的事,用意就是趁机向我表白?
敏佳脸上添了层妍丽的红晕,她的脸越靠越近,我猛地摒住呼吸。
“敏公主,大汗叫你到议事帐去。”门口适时地传来亲兵的通报。
“知道了,马上就去。”敏佳笑眯眯的答应,拉起我的手:“苍苍,我们一起去吧,你也不是外人,我哥哥不会介意的。”
我不是外人?是作为你哥哥的女人,还是作为你的那个啥?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僵掉了,就任她拉着走。
议事帐里满是酒气,大胡子的旗主们盘膝坐了一地,吆喝声连成一片。地上小桌上满了酒肉,敏佳一边打招呼,一边拉着我跨过胡乱堆放的狼皮垫子走到库莫尔身前:“哥哥,我来了。”
库莫尔正拉着坐在他旁边的萧焕喝酒,萧焕的白狐裘早被扯到一边,里面穿的青布衫领口也给拉的半开,黑发凌乱的搭在肩头,脸颊有些红润,正从库莫尔递过来的酒杯里吸酒。
我的天,这妖媚的样子哪里还像一国之君,简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娈童。
“敏敏,咱们今天不谈正事,只吃肉喝酒,来,和苍苍一起坐下。”库莫尔底庞侄似鹨槐扑偷较艋雷毂撸骸袄矗“祝俸纫槐!?
“大汗,你再这样,我就要醉了。”萧焕用他那苍白修长的手指按住库莫尔的胸口,半推半就的笑着说。
我用手蒙住脸转过头去,什么狗屁宗庙史书,萧氏的列祖列宗,是我替他考虑多了,他做这个男女兼宜男宠皇帝,做的很高兴。
我眼睛看不到,耳边听到敏佳活泼的声音:“哥哥,我把小白让给你了,你也要把苍苍让给我啊。”
这一定是我一生中最混乱的一天,如果有菩萨的话,我希望他能派一个像幸懿雍那样凶悍的人物来,一脚踢在我头上,把我就地踢晕好了。
第十五章
上卷
晚上我严词拒绝了敏佳想和我同帐而睡的请求,回到库莫尔的大帐里睡觉。
当晚库莫尔好像把萧焕留在议事帐里很长时间,还带他出去策马奔驰,弄到很晚,把萧焕送回到敏佳的大帐里,他自己才又回议事帐里睡下了。
我噩梦连连的睡到早上,还没从被窝里爬出来,就看到敏佳满脸委屈的蹲在我床头。
“你干什么?”我警觉地拉紧被褥坐起来。
“苍苍,小白要死了。”敏佳抽了抽红红的鼻头。
“什么?”我这才明白过来小白就是萧焕,连忙问。
“昨天晚上哥哥把小白送回来之后,小白就一直不停的吐血,我把赫都老倌找来,赫都老倌说受凉太过了,他也没有办法,让我找地方埋他好了。苍苍,怎么办啊,我没想到小白这么不经折腾,他要死了,该怎么办啊。”敏佳的语气里担心的成分一点也不比她养的一只小白兔要死了多。折腾?她以为这是玩儿宠物?
我推开被褥跳下床,抓着她问:“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床上躺着,没有断气,不过赫都老倌说是早晚的事。”敏佳回答。
“你昨天晚上怎么不来告诉我?”
我吼的声音好像太大了,敏佳有些受惊:“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没工夫跟她废话,我随手抓起一件披风罩在身上,就跳出去向敏佳的帐篷跑去。
敏佳在我身后叫着:“苍苍,你没穿鞋子……”也跟了上来。
奔进敏佳的帐篷,我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我赶快跑到床边,看到萧焕躺在那张白狐裘中,还在断断续续的咳嗽着,脸色比在紫禁城那晚还苍白的吓人,胸前的衣襟和狐裘上满是血迹,床下床上更是乱七八糟的扔了好多沾满血迹的布块。
我觉得眼前有些发晕,一个人体内能有多少血,从昨天晚上一直吐到现在,我忽然想把库莫尔和敏佳这对兄妹砍了。
我吸了口气蹲下来握住萧焕的手,俯在他耳边说了句:“我来了,还能说话吗?”
被我握着的那只冰凉的手动了动,他也握住了我的手。
他慢慢张开眼睛,第一句话却是对站在床边的敏佳说的:“请……公主回避一下……我有事情想对同乡说。”
敏佳大概想萧焕要交待一下遗言,就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等敏佳出去,萧焕转头向我笑了笑:“把我……扶起来。”
我连忙扶他坐起来,他刚坐好就又咳出了几口鲜血。床边的手帕早用完了,我扯下一片被单给他擦拭嘴边的血迹,忍不住埋怨:“好好躺着不就好了,坐起来干嘛。”
“这样说话,气息反倒顺畅些。”他吸了口气笑笑,然后抬起头看我:“库莫尔早就知道我是谁。”
“什么?”我睁大眼睛:“那他还说喜欢你?”
“你……”他似乎是觉得有些无奈,笑着咳嗽了两声:“你真以为他好男色?”
“昨晚看起来明明很像嘛。”我嘀咕了一声,问:“这么说昨晚他是假装那么做的?”
萧焕点头:“他从一开始就要置我于死地,知道我不能受寒,就带我四处走动,昨晚他逼我喝下去的全是冷酒。他把我带到议事帐,让我听到他们的机密,就是要让我明白,他不会让我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他说着,咳嗽了两声,那双深瞳突然凛冽起来:“竟敢把我当娈童戏弄!”
我从来没在他眼里看到过这么重的杀气,忍不住打了冷战:“既然库莫尔一定要你死,我们该怎么办?”
他顿了顿,把另一只手也放在我的手背上:“我想请你帮我做些事情。”
“我?”我有些意外:“我能做什么?”
“你现在出去就找机会偷一匹马,潜出大营,到山海关去,郦铭觞在关内,如今只有他能救我。”他说了一会儿话,声音就渐渐微弱下去,额头也出了层汗珠。
我连忙点头,又问:“我一个人能逃出去?”
“库莫尔看我这样,只怕已经将我当做了死人。他正在加紧布置兵力攻城,应该没有闲暇提防你。至于归无常,昨晚在议事帐内,我趁机对他施了毒,他在三天之内,不会比我现在好到哪儿去。”他说着,向我笑了笑:“小心一点,你可以的。”
我点了点头,萧焕犹豫了一下,轻声补了句:“我的性命在你手上。”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动,连忙抬头看他。他的性命在我手上?既然能独自一人逃回山海关,那么如果我隐瞒他在这边的情况,不带郦铭觞过来的话,他估计就熬不了多少时候了。他一死,我父亲在京城监国,我哥哥在前线手握粮草,大武的天下只怕马上就能改姓凌。
我目不转瞬的盯着萧焕,他大概读出了我的想法,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静等我的回答。
我心里的念头顿时转了几转,如果萧焕死了的话,我没能生育萧焕的孩子,萧氏朱雀这一支就再无后人,萧氏旁支的人口又极繁杂,匆忙之间,必定选不出一个人来继承皇位。前线形势又正危急,将士们骤然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会不会马上溃不成军?再说京城,表面上是我父亲在监国,但是萧焕能毫无安排?还有太后,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更何况京城还有御前侍卫随行营这样的势力在。我们贸然行事,会不会弄巧成拙,两败俱伤,反倒让别人占走了好处?
想到这里,我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我把另一只手也盖到他手上:“你还能撑多久?”
他好像也松了口气,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脸上就泛起了微笑:“希望你能尽快。”顿了顿又说:“你回去之后,告诉石岩,让蛊行营的人马出城埋伏在角山上,随时等我号令。”
“你把御前侍卫蛊行营也带来了?”我再次庆幸没能冲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