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他吃饭吧,吃饱了再闹,就把他拉出来,打屁股。”他闷闷地站起身,扶我起来,又帮我整理好衣物,才说,“进来吧。”
话音刚落,几个伺候的人便鱼贯而入,端了我们的早饭放在小桌上,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不过胤禛在的时候,所有人都规矩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自然也没有人敢乱抬头,露出他们的笑容,我独自紧张了一下下,便也恢复了正常。
第70节:旧侣难忘(5)
偷眼看胤禛,他神色如常,跟刚进来几乎没有分别,有些冷淡,更多的是一种骨子里含着的高贵和霸气。
我想,他还是适合这个样子,高贵而疏离,需要人去仰望。不知道康熙皇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君临天下,该有这样的气势吧,只要一眼,就让人敬畏又仰慕。
“真不知道你这个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当他的大手拍到我的脑袋时,我才回过神来,胤禛已经站起来等了我一会儿了,那我做了什么?我有些脸红地发现,自己在呆呆地看着他。
屋里的人已经又迅速地退出去了,于是我小声说:“你其实蛮适合做皇帝的。”
胤禛的脸微微一绷,旋即扶了我起身,过程中,他在我耳边轻轻说:“这话,不可乱说。”
“你不想吗?”我好奇。
“傻丫头。”他又拍了拍我的头,“吃饭吧,儿子饿了。”
过节很麻烦,而过年是一年的节日中最麻烦的一个。
吃过早饭,觉得有些倦怠,胤禛拉了我躺在床上,被子暖暖地盖在身上,只是,我困了,却睡不安稳。
胤禛的人几乎一会儿就送帖子过来,或是带什么口信,也不过是哪个府请吃饭,哪个府请看戏,胤禛一一回绝了。
只是,到了傍晚,他却仍旧不得不回去。
“过年,还是要去露个脸,今天府里事总是多,明天我就不走了。”胤禛有些踌躇,更多的是不安吧,半躺在床上,看着我。
“嗯,去吧。”话出口时,我自己都为自己的平静吓了一跳,一个孤独的除夕夜,还有一个孤独的初一晚上,大约是我这一刻还没睡醒吧,居然这么轻松地答应了。
“晚上多少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他叮嘱我。
“好。”我躺着不动,有问有答。
一阵子的静默,终于,他还是起身穿了外衣,走了出去,只在门口吩咐院子里的人小心照顾我。
竹子院的夜总是格外的寂静,远处的爆竹声几乎传不到此处,我坐在窗口,张望着,除了大红的灯笼和黑漆漆的夜色之外,再没有其他。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寂寞的一年,如果,我能想起过往,大约就不会是孤单一人了吧。
初二,胤禛很守信用地来了,并且一直住到十五。这期间,云珠来过一次,好像又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了,她却瘦了似的。
那天她来,我们正好吃饭,我一贯钟情糖醋,这天就叫人做了糖醋肉片,糖醋鲤鱼,云珠坐下时神色已经很勉强,吃了两口便跑了出去。
“菜有什么不对吗?”我有些不解,正想起身去看看云珠怎么了,却被胤禛按住。
“她不喜欢吃甜菜,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陪你吃这种甜酸得吓人的菜。”他半真半假地说着。
我想想也是,正预备再说什么,一抬头,云珠却已经回来了。
“我确实不喜欢甜菜,姐姐和爷慢用吧,我在一边坐坐就好。”她进来时,已经这样说。
我无话,只能吩咐桃儿告诉厨房,另外准备几个小菜来。
一顿饭吃得零零散散,云珠晚上也在别的院子住下了。
竹子院外,还有好些个园子,这是一天小星和桃儿对话时,我无意中听到的。
“我想去外面走走。”一天,我也对胤禛说过。
胤禛回答我的,却是微微皱起的眉,他想了一会儿才说:“等孩子出生吧,这会儿冰天雪地,我并不放心。”
我点头,有时候明明知道他说的话是在骗我,却无力揭穿真相,只是心里隐隐地觉得,真相比起谎言,一定残酷数倍,他若不是怕我承受不了,也不用这样费尽心力地欺瞒我了。这样一想,居然也就释然了,是不是因为我要当母亲的缘故呢?心境平和到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后来的几个月,仍旧经常做梦,梦里的情形各不相同,唯一的联系大约就是梦中的我了,梦里,我身边一直有一个温和的青年。
“刚刚找不到你,所以我在这里等你。”某夜,我梦见他喝得醉了,脸红红地坐在椅上,说话有些憨憨的孩子气。
“傻子,我刚刚回房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去了哪里呢。”我似乎是这样说着,不知怎么,心里就忽然酸了起来。
“婉然,你哭了?我惹你不高兴了?我哪里也不去的,我能去哪里呢?我只去有你的地方,真的!”他有些慌了,摇晃着站起来,举起手来,要帮我擦眼泪。
“胤祥——”我说,猛地一阵阵痛,而我则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名字惊醒。猛然坐起来,就看见了胤禛,原来他还没有睡,另一端暖炕的书案上还点着蜡烛,而他正看着我,脸上说不出的苍白,神色有惊更有痛。
“我——”我不知该说什么,人们说梦中往往会看到前世的事情,那个青年是我前世的爱人吗?所以我夜夜梦中与他相会,只是,为什么他要叫胤祥?又为什么,他要叫我婉然?胤祥,不是十三阿哥吗?不是胤禛的弟弟吗?我怎么会有这样荒诞的梦境?
第71节:旧侣难忘(6)
“你做噩梦了。”他在我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走了过来,用手帕细细地擦去我额头薄薄的细汗,很坚定地说,告诉我,也告诉他自己。
“你不问我梦见了什么?”我声音仍有些颤抖,因为自骨子中觉得寒冷。
“你也说是噩梦,既然是噩梦,又何必说,别多想了,夜还长着呢,睡吧。”他脸色已经镇定如常,将我拥入怀中安慰几句,重又扶我躺好。
“不早了,你也睡吧。”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你呀,要当人家额娘了,自己却还像个孩子。”胤禛的声音有浓浓的宠溺,在四月的深夜听来,温暖而甜蜜。
“我要你也早些睡。”我继续说,不放手。
“好,我睡,你先松手,我把蜡吹了,不然有光你总是睡不稳。”他哄我放手。
孩子就要足月了,说实话,做这个挂在他脖子上的动作,我自己也很辛苦,这时自然乖乖放手。
胤禛睡得并不安稳,似乎从我自梦中叫出胤祥的名字之后,每一夜,他总是辗转反侧,偶尔吵醒我,他总是将我紧紧抱在怀中,却不肯说自己在紧张什么。
梦依旧是断断续续的,我依旧梦到那个我叫他做胤祥的男人,只是,他的表情却不再快乐单纯,而是笼罩了浓浓的忧伤,于是,很多个清晨,我发觉自己的脸颊仍旧挂着梦里的泪珠。
胤禛从不问我为什么悲伤,从不问,他只是对我更加的好,除了上朝之外,寸步不离。
终于还是到了五月,繁花似锦的月份,胤禛请了稳婆,就安排住在竹子院里,还命人找了奶妈,而且一找就找来了几个。
这些女人都是刚刚生产过的,那么,家里一定都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我于心不忍,胤禛却不肯放她们回去。
“一个小孩子吃不了这么多的奶。”我试图说服胤禛。
“我只想给你和孩子最好的,到时候咱们儿子也有选择的空间,不是吗?”他温言地安抚我,同时,也不忘轻轻抚摩我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安抚吧。
“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选择空间,有得吃就不错了。”我皱眉,总觉得胤禛这样下去,绝对会把这个小屁孩宠坏,还没出生呢,就抢夺了好几个孩子吃奶的权利,长大了还了得?想到这里,我不免要补充一句,“孩子不能宠更不能惯。”
“我没有,我只是给他我完全可以给予他的一切,这是我做阿玛的应该做的。”胤禛一笑,说得很无辜。
“给他太多,将来他会想要更多的,你都满足他吗?”我有些忧伤,这可能是一个不能见光的孩子,要怎么给予他更多呢?
“我说过,我有的一切,都只属于他,晓晓,你不相信我吗?”胤禛神色一正,乌黑的眼睛紧紧锁住我的。
“信,你说的我都信。”我知道,我终究说不过他,也只能放弃。
清早,他照旧上朝。
竹子院白天里,却来了一位客人,又是几个月没见的云珠。
正月里,她来了,住了几日又走了,我没想到的是,再见面时,她会是这样一个臃肿的身形。
“七个多月了,不老实得很,姐姐当时也经常被他踢吗?”云珠说这话的时候,笑得眼睛弯弯的,眉眼依旧青春,却已经是个准额娘了。
“孩子都差不多吧。”我也笑,忽然明白了最初云珠看到胤禛在她面前拥抱我时,是怎样的感受了,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女孩,只是,真是这样吗?
“听爷说,姐姐也就是这几日就要生了,过几个月,可要指点我一下,稳婆也说,第一胎很危险的。”云珠拖着笨重的身子坐在我面前,不知为什么,她七个月的身子,肚子看起来居然比我还要大一圈。
“是吗?”我也就势准备坐下,正想继续,却猛然觉得自己的肚子绞痛起来。
于是,整个竹子院乱成一团。
云珠焦急地坐在我的床边,大夫和稳婆都来了,她居然忘记了要让开,一直就那样坐在我身边,攥着我的手,眼神恐惧而无助,直到胤禛闻讯而来。
男人不能进产房,怎么天下会有这样奇怪的规矩?我不理解,凭什么就该女人为了生孩子死去活来,而男人就只能在外面等待?
胤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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