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繁华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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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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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什么呢?”他出言惊醒正发呆出神的我,我慢慢对他微笑,我在想什么?我怕他们约定来生。
  下一次,下一次她该和一个知她懂她的人相逢相知。三生石上旧精魂,再美,也是苦。
  “晴婉还好吗?小阿哥还好吗?”我不欲多谈,扯开话题。晴婉前几天刚生下她和十三的第七个孩子,我去看过,很漂亮的男孩,象允祥。
  “你问我,我自然只能说好,不然你准定以为我欺负她们。”他这么体贴,还说笑话逗我,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
  大约见我笑得实在牵强,他的笑意也渐渐隐了,信步走到窗边,半晌轻轻叹了一声:“我大概是活不长的。”
  我吃惊的盯着他的背影,他竟然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他回过头来定定望着我,眼神宁静:“我想你们都来送我。”
  我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那时他还是个孩子,而我还是初九,我骗了他,我告诉他只要说过再见,下辈子就可以不再相见。
  他依然那样聪明,不留恋,不沉迷。他还是那个一直固执地相信初九的胤祥,明知是谎话也相信。
  送他出门时,他背对着我,声音很轻:“一辈子就够了,何必生生世世。”
  天擦黑胤禛才回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地用膳、批折子,我没理他,径直到内室的佛堂去跪着祈祷。等我从佛堂出来,他已经半醉了。
  “怨不得你喜欢喝酒。”他醺醺然的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靠进他怀里,他抬手慢慢抚摸我的脸。
  “这么多年,我对不起她,……”
  我捂住他的嘴:“不是你,是我。我不舍得把你分给别人。”
  他拉下我的手,紧紧地攥着:“欠她的,我自会还她,可是年羹尧我决不会留。”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唯有轻轻靠在他胸前。
  他围着我的手臂紧了紧,轻叹一声:“末儿,你不要怪我。”我听得恍惚,却为他语调里的担忧害了怕,我怪他什么?他做了什么?
  年倾兰带着她的皇贵妃头衔风风光光的死去了,她那个显赫一时的哥哥不久后也将失去一切,走向黄泉。
  人都不在了,头衔还有什么要紧?那些虚名是留给历史和后人去看去品评的,而个人真实的感情、野心都已随着身体的死亡烟消云散了。
  在畅春园我找个机会拉住了允禩“不要再斗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跟他说话,最后一次看见活着的他。
  他笑容冷淡,带了嘲意:“年羹尧也这么想,所以肯老老实实的认罪伏法,结果呢?”他没有再说下去,也不必再说。既然怎么做都难逃一死,为什么要屈服要放弃。
  “你恨他吗?”我脱口而出。
  他震动了一下,直直望进我的眼里,他一向不拿正眼瞧我的。
  “恨?”他垂了眼,讥讽的笑意扩大:“如果坐在那里的是我,我也不会心慈手软的。这就是我们的命。”
  我松了手,面对命运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力,那是不可逆转的历史轨迹,我只能旁观却无权置喙。
  他负手看着我,神色是少有的柔和“你还是没变,真象……”戛然而止。
  我知道那是谁,却什么也不能说,说了也不会相信。他微叹一声,侧过身四周逡巡,眼里渐渐有了恍惚的湿润。
  走了的回不来,过去的找不到,唯一能做的只有长久的缅怀,我悄悄转身离开了。
  冥冥中注定先是他,再是我,指尖轻错而过,一脱手我们就不再是彼此的唯一。他怀抱着记忆舞蹈,我爱上了别人。
  胤禛远远的在树影下站着,明黄的袍子金灿灿的晃眼。他疾言厉色说着什么,神情严肃,等人退净了,疲态才流露出来。
  天上起了很大很大的风,这风一直吹过若干个朝代,上千年岁月,朱门,红墙,黄瓦。多少故事都消散在这风里。
  他看见我,远远有笑容送过来。我也微笑了,心境安宁,忽然间天荒地老。
  所以胤禛,这一次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放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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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正月初一晚上,我在御花园里摆案遥祭,他们都走了,胤禟,胤禩。一个人一生的荣辱成败,雄心梦想,最后不过是“死于禁所”四个字。这就是历史,浓重墨迹掩盖的全是血痕。
  我持香默祝,胤禛不知何时已在身后,他接过我手里的香,默默插进香炉。
  “以前,我们几个园子修在一处,时常会见着,看花喝酒,那时谁能想到……”他望着天上疏淡的云影,我看不见他的神情。
  “你们没想到吗?你们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可谁都不肯罢手。”
  他笑了,笑容凄凉孤单:“你以为我们有退路?从冠上爱新觉罗的姓氏那天起,就注定我们一生都在悬崖边上。”
  那把龙椅只能坐一个人,那把龙椅高高在上,孤绝寒冷。他伸手握住我,我哆嗦了一下,那记忆中始终温热的手,如今是冰冷的。
  那双眼眸幽深悲凉,我不忍再看,把脸埋在他胸前,他轻声说:“末儿,千万不要怪我。”仍然是这一句不知所为何来的话。
  我的泪滴进他肩头龙纹的眼睛,瞬间连这身尊贵耀眼的龙袍都染上了哀戚。这一袭明黄如刀似剑,斩断了他的亲情与温暖,从今以后再冷也只能一个人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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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紧急进宫来,他们兄弟一向有话都避着我,这次竟也顾不得了,有人密告隆科多买通辅国公阿布兰,取走了玉牒的底本。
  胤禛居然没有发怒,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把阿布兰找来,朕要好好听听他的说辞。”声音不大,却从骨子里往外冒冷气。
  玉牒正本虽因了上命挖补,底本却一直存于皇史宬,大约是因为最近胤禛要去了关于胤禩胤禟的玉牒记载,十三却说隆科多还录了我作为皇九子福晋的生年死日,赐死原因等等的详细记载。
  隆科多大约见这几年起哄架秧子的,拍马屁的,统统没了好下场,就起了急,想捏着这隐藏着惊天秘密的玉牒,好歹是个护身符。我看是催命符倒是真的。
  阿布兰扑通一声跪下,抖如筛糠,胤禛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他就竹筒倒豆子——抖漏个干净,说隆科多如何私下收养九贝子府的旧人,如何许了他大笔银钱,托他把玉牒暗渡陈仓,预备变生肘腋时,好祭起护身。着实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胤禛一路静静的听,完了就淡淡一笑“好奴才,如今越发放肆了。”口气似无奈,目光掠过,有如利刃泛着深寒。阿布兰顿时瘫在地上,不敢稍动。
  “着阿布兰削爵,永远圈禁。”他随口道出,一眼也不望向那个几乎半死的人。
  “……谢……皇上……隆恩……”阿布兰抖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继年羹尧之后,隆科多风光无限的生涯也落下了帷幕。四十一条罪状加身,永远禁锢在畅春园外的小屋里,他在那儿死去了。又一个人的生命终结于‘死于禁所’四个字。
  然后,然后的然后,就是平静,异己与党羽终于统统被拔除,他终于成了孤成了寡人。
  翠玉明珠、丝罗绫锦、珍宝玩物,他忽然慌乱起来,不知该给我什么才好,都这样了还总问我:“末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最近精神越来越差,疲乏难当,他却得了空便问。
  问得急了只好闭着眼敷衍他:“我要大清的江山。”本以为可以让他住嘴,他却低头在我耳边说:“我都是你的,大清自然也是你的。”我厥倒,使劲拿眼白他。
  他突然浮起了悟的神色:“天申太像你,咱们再生一个,生得像我。”
  他的手平贴在我小腹上,温温热热的熨贴而舒服。我按住他的手背不让他移开。实在乏得紧,便靠上他肩胛,一边不忘取笑他:“你当这是官窑的花瓶,要什么样儿就给您烧什么样的?再说万一是个女儿,像你?……”我颇为不满地拖出长音,眯眼上下打量他一圈又闭上:“样子又老,嘴又坏,脾气又急躁,可怎么嫁得出去。”
  他险些背过气去,狠霸霸扭着我“当年我也年轻过的,你还不是被我迷的没了魂?”我嗤一声:“明明是你被我迷的没了魂。”
  半晌沉默。“对,是我被你迷得没了魂。”声线温柔如水。
  “不知为什么,这半辈子只迷你一个。”
  半辈子?快一辈子才是。我还做过初九,看过他惨绿少年的模样。
  我十指扣在他颈后,迷茫中寻找他的唇。

  桐阴露冷

  一早太医就来请脉,絮絮问了许久又重新开了滋补调养的方子。一想到又得吃那些巨苦无比的药就头疼,我是不指望还生得出来,胤禛却不这么认为。太医奉了旨天天往养心殿跑,业已成为宫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弘昼来时太医刚走没多久,见着他未免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扯他过来说话。孩子都这么大了,做爹娘还为了求子这么绞尽脑汁。
  “我向皇上请了旨,回头瞧瞧弘暾去。”堂兄弟间他和弘暾感情最好,两个人精从来都在大人跟前沆瀣一气。弘暾大婚前夕忽然重病不起,缠绵病榻大半年也无起色,晴婉不知伤心成什么样。一直去信劝慰她,她回信只说很好勿念。信纸却是皱的,不晓得上边浸了多少泪,那是她和十三第一个儿子,又那么聪明可爱。
  “你去吧。去了好生宽慰宽慰你十三婶,你等等。”择日不如撞日,年前预备那堆东西一直没得空送去,索性一气都找出来让弘昼带去。都是胤禛素日给我的那些,我一个人哪儿用得完那许多,晴婉是当家主母,东西给了她方不糟蹋。
  弘昼一张脸皱成苦瓜:“这么多,您想累死儿子啊。”
  “有些是给你福晋的。”我不禁微笑起来,转眼我也是人家婆婆了。粗略检点一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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