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说笑话,他会有把柄被我捏?现在如此对我才会授人以柄。
原因他不肯说,那我就配合好了。我坦然微笑:“那奴婢就不客气了。”他笑了,这笑容像是夏天里的风,带着热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侧开头,却躲不过。
整整一天,嘴里一直有很多交杂的味道,杏仁微苦、绿豆清香、桂花芬芳……心却是酸楚的。
明明已经过去了,可是仍然站在被伤害的地方,守望甚至是期盼。也许一切可以重来,最好是这一切是个梦,那就再好不过。
爱情……爱情啊……我苦笑。果然历久弥新,割舍难断。
辗转反侧,睡不着,身上出了一层粘腻的汗。洗完澡湿着头发坐在院中看天。暗夜的天空更是阴沉无星无月。我对这个生命充满了忐忑与不安,忽然很想念无心,想念他的念经之声。他能让我平静,至少在他身边我是平静的。
窗子上他低首伏案仍在看书,只是个影子我也舍不得就此走开。
早上依然早起,天气不好风雨欲来。阿哥们仍然去要去书房。胤祥忽然叹气:“要下雨了吧?”
“是。”我站在帘内看向外面,身后的胤祥说:“我不喜欢下雨,最讨厌就是一身湿气。”
我微笑:“那您,可丧失了很多乐趣。”
他疑惑的问:“什么乐趣?”
“下雨时在雨里跑,回了家泡个热水澡最舒服。”我的记忆慢慢的铺展开来。两个人牵着手,什么都不怕?漫天的大雨,就像我们巨大的游乐场。然而我已经开始害怕下雨了,害怕我的记忆的复苏。苏悦然就这样一点点鲜活起来,慢慢变成胤禩。我已经开始模糊他们之间的分别了。我苦苦的笑着,他们之间又分别吗?
胤祥沉思,忽然问我;“和谁?”我愣一下问他:“您说什么?”
他虽然蒙着双眼,却仿佛可以看见我:“我是说,你和谁在雨中跑过?”
我不能说实话:“一个人。”
他摇头:“一个人?怎么这样伤心?”我笑了,他有不同于一般孩子的奇特的敏感。
“是奴婢的阿玛,奴婢很小时,有一次下雨阿玛就抱着奴婢跑。”我庆幸他蒙着双眼,这样我就可以撒谎。
他点头,忽然又说:“你阿玛,过世了是不是。”我说:“是的”我们的爱情确实死过。
然后他说:“怪不得。”这样聪慧敏感的孩子。
于是我决定奖励他:“若是能把师傅留的功课倒背如流,今天就送您点礼物。”
他好奇:“什么礼物?”我取他架子上的碧玉箫,轻吹一小段。
“不知还入得了阿哥的法耳吗?”
他忽然微笑:“借雨听箫,太好了。”
我也微笑:“那得看阿哥的书,是不是背的一样好。”
我早就觊觎这支洞箫,通体的翠绿,尾坠平安吉祥结,长长的穗子,像是美人青丝。
胤祥背完功课时,已经很晚了。外面下了瓢泼的大雨。
这是有一次下雨时,德凤吹过的一首曲子,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微微叹息说:“梦断美人沉消息,”隔一会无心又说:“去住彼此无信息。”
我记下了这首曲子,也记得德凤的无奈,无心的怜悯。
曲声哀幽缠绵,以前我是吹不好这样的曲子的,德凤总是说,:“转承之处太生硬。”不是技术上的生硬,使情绪上的生硬,而现在却信手拈来。
德凤说:“什么时候,你心里有了缠绵,你就真正出师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缠绵。
不可缠绵的缠绵,于是哀怨更深。
十三靠在椅子上,轻声说:“初九,这曲子让人想流泪。”
后来是十四阿哥来说我才知道那一天阿哥们都听见了,他进门就问:“十三哥,昨晚的箫是谁吹的?”
“我吹的。”胤祥替我遮掩。
还好除了十四阿哥,没有人提这件事。甚至连四阿哥都没问一个字,当然他连看都不看我,只能说万幸。
我要随蓉月回王府来和十三告别。胤祥的眼睛仍然包着。微笑对我说:“以后即使不看你,一听你的声音就认得出。”他是我此次宫廷之行最好的收获。
宜妃娘娘对福晋说:“我近来只觉得缺个得力的人,等过了年,把那个叫初九的丫头送进来吧。”福晋答应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还收获了一种不一样的命运。
再入宫墙
福晋把我的额娘叫进王府,不外乎说一番话,天大的恩典,准备准备之类的话。可是我的额娘是含着泪走的。
全府都知道我要进宫了,一时之间我成了红人。我惟有装我的敦厚淳朴,更加小心的生活。
蓉月倒没说什么,只是抱怨又要找丫头。后来对我说:“你是我的人,以后宫里的事,你得常告诉我些。”我装白痴无辜的看她。
她无奈叹气:“罢了,要是海棠进去只怕还中用些。”
快过年了,我才回家去,等开了春进宫。初九的身份低,不过是参加一年一度的宫女甄选。
我的额娘从我进了家门就哭:“原先指望,在王府长长久久的,日后找个近便的嫁了,我也放心你死去的阿玛也放心。这可怎么好?去了那里。咱们无权无势,有了祸事谁能救你。”
宋婶也在一旁跟着抹泪:“嫂子莫哭了,到了岁数也就出来了。”
仿佛我是去坐牢。她们是真心的担心我,一点也没有让我去争个荣华富贵回来的意思,只盼着我能平安。小民百姓,求个平安也如此不易。我不想被操纵。可是我却躲不开。
如果早逃跑,大约也没有这样的麻烦。现在更是走不了了,待选的旗人女儿私逃失踪,这一院子人都是罪过。
富贵就站在院中,憨厚笑容。大约他就是我额娘心里的近便人,我会嫁给他吧。
他说:“迦叶寺每个月总有师傅来送银子。”是德凤派人来的。
我要去看德凤,富贵他送我过去,在寺外等着我。
德凤开始念经了,我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听。他念完了才看我微笑。
“您是无心师傅,还是德凤师傅。”有些恍惚,我已经不能从笑容里分辨他们。
“我想知道,无心是如何从这些经书里到底看到了那些事。”他轻轻地说。我忽然觉得他也许知道很多事。
我跪在他的面前“师傅,我要进宫了。”
他静静地看我“你是谁?夏末,还是初九? ”我呆呆看他,却开不了口。我是谁?我是夏末,还是初九?我不知道。
他微笑了,像佛坛旁的莲花,美丽而沉静。“无心说等你知道了再告诉你。”
他轻轻说:“总要选一个,选一个身份,也是选一种命运。”
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问他:“我可以选吗?”我的人生目前为止我没有任何权力选择。
他淡淡地说:“可以的,也只有你可以。”
出来时下了雪,我伸手接了落下的雪花,听它在手心融化的声音,残酷而无奈的。
庙门外,富贵在来回踱步。我仿佛心无城府的对他笑:“富贵哥,你快娶个嫂子吧,我也好吃你的喜糖。”
我的额娘领着我到神武门前,有户部的官组织。人都在这里等着,管事的太监念到名字,看看通过就可以进去。
最后我回头看额娘时,她还在垂泪。我没有动就那样看着她,直到那扇朱漆的大门在我身后关闭,仍不肯回头。她是初九的额娘,我代替了她的女儿,就要代替这份责任。
身旁的嬷嬷没好气地催我:“快走,有什么好看的。”我慢慢的垂头跟在队伍的最后。
康熙三十五年,我正式开始了的宫廷生活,不知是不是不可避免的。
选秀女有竞争,没想到做宫女也如此黑暗,要讨好嬷嬷太监们。
大家都是家境差不多的女孩子,这种身份都不认识几个字,不像选秀女都是大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通的比比皆是。
开始是要扫一下盲的,教着背个女诫、宫规什么的。我学的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总之要适当隐藏一下。
枪打出头鸟。很多鸟血的教训我不得不吸取。
然而我还是被排挤,几乎没人跟我说话。饭,我是那最凉的。水,我是那排不上的。
大约是因为刚来,宜妃娘娘宫里的大太监就来嘱咐过我,让我规行矩步,不能任意妄为。基本确定我可以直接去宜妃身边。
她们当然认为,我有黑手,玩“潜规则”
她们姐姐妹妹的叫着,谈论着‘苟富贵无相忘’的话题。我一出现,就都不说话。
从胤禛之后,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我不能讨所有人喜欢。
让我讨一个人的好,我可以试试。让我讨一百个人的好?抱歉,我有此心也无此力。
福兮祸兮
她们说结伴出去看鱼,我不作声,反正不会有人叫我。
一个人在屋子里,整理东西。学完了,就要分派宫室了,如无意外,我会跟着宜妃娘娘,她虽然不好伺候,我谨慎些也还行。
上头的大太监来说:“娘娘们,要来调几个人。”又问我:“她们人呢?”
我只好说:“往外面去了,也该回来了。”于是找小太监去叫她们回来。
小太监前脚走,后脚浩浩荡荡的娘娘们就来了。
真正让我无语,诺大个院子,就我一个人跪着接驾。这场景还真是说不出的尴尬诡异。
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宜妃娘娘,还有十三的额娘敏妃。带上她们的太监宫女,十几号人,就看我一个。而且都认识我。
我真的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好,还是太坏。
她们落了座,我跪在她们面前。怎么看怎么像三堂会审。
惠妃先开口问我:“她们人呢?”我只好说:“回娘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
她一声冷笑:“好,好一个不知道。既这样就别怪我罚你。”
不讲理!简直不讲理!我在心中哀叫,却不敢出声:怎么我这没乱跑的,反而来顶缸。
何况我跟她们又不是很好,她们对我又很坏。
敏妃微笑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