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自己给吉祥儿送曲奇途中遇到三爷那一次时三爷说过的话,那时候没听明白,现在一对照,那些话是意思自然就出来了,想来三爷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恼她了。
小蝉在黑暗里看了看她的脸色,笑道:“你也别怪我,虽说我昧了你不少东西,其实却是帮了你的大忙——你若是得了东西,说不定就会允了三爷,然后你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话说的却是蹊跷,听起来不像是嫉妒,倒是真心为她庆幸一样,可是,这后悔又从何而来?
舒舒看向小蝉,问道:“这话怎么说?”
小蝉垂了一回头:“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找你?”
舒舒顿时想起来小蝉从黑暗里跳出来时说的那句话了——你也不用一辈子心不安!
舒舒有些不安,她明明在祭奠吉祥儿,小蝉却突然跳出来说了一堆有关三爷的话——这其中莫非跟三爷有什么关系?
舒舒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蝉又垂了一回头,才开口道:“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想找你认个错,所以之前才会一直跟着你来了这里。”
又说:“这件事我原本是想一辈子都埋在心里的,听到刚才你跟吉祥儿祷告的那些话之后我就想,这件事大约告诉你也是不妨的。”
“到底是什么事?”
不知怎么的,舒舒心中的那点不安越来越强烈,连语气都不耐烦起来。
小蝉也没计较他的语气,只说:“吉祥儿死了吧。”
这不是废话,没死我在这里哭她做什么!
舒舒不语。
小蝉叹气:“你也别怪我多问这一句话,这事隐隐约约园子里也在传,只是,又有谁敢真正说出来,所以一开始我也只是大约这么猜测罢了,听到你哭她我才知道是真的死了,再问你一句也不过想进一步证实一下罢了。”
这却也是实话,舒舒又有些悲哀,其实就像她的名字舒舒似的,在那些西点出来前想来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只是因为那些西点才慢慢在园子里流传起来。而吉祥儿,若不是因为她的死,这园子里又会有几个人知道还有那么一个叫吉祥儿的小丫头曾经存在过呢,可如今,就连消息最蔽塞的竹园里都已经流传起她来。
舒舒感到心中酸涩,默默点了点头。
小蝉看她点了头,才接着说:“看来是真的死了,那这件事我更应该告诉你了,不然迟早非把我憋死不可。”
那你倒是说啊,别说这么多废话了行不行?
舒舒恨不得去撕她的嘴。
小蝉终于又开腔道:“之前你哭吉祥儿提到了你哥哥,我大胆猜测一下,你以为吉祥儿是因为你哥哥死的是不是?”
舒舒又默默点头。
小蝉挥挥手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吉祥儿的死应该跟别人没有什么关系,只在三爷一个人身上罢了!”
“三爷?”
舒舒诧道,果然是三爷,可是跟三爷又能有什么关系?
小蝉打了个寒战:“这件事情,就算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怕。”
又顿了顿,她才开口道:“莲花茶事情过后,就像你说的,茹竹大约已经猜到下药的人是我了,所以这段时间我并不好过,活多了,还常常被人挑剔,又会误了饭点。昨天晚上又误了饭点,我实在饿得受不住,就偷偷出了园子,想去厨房找我娘要点东西吃,就在我快到厨房的时候,我似乎看到前面有个人影晃了一下。我是偷出来的,怕人看到,就连忙躲到了暗处。在暗处我仔细看了两眼,判断出大概是个跟我差不多小丫头,心里就不怕了,大家都是一样的,谁还能拿谁不成?我刚想出去,那小丫头身后又踉踉跄跄的过来一个人。小丫头躲避不及,就站住叫了声‘三爷’,然后我才知道那人竟是三爷。”
说到这里,小蝉自嘲一笑:“说起来有点可笑,知道是三爷,当时我心竟然还跳了一下,当场就想冲出去,让三爷知道我在这里。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冲出去……”
小蝉没能说下去,她又打了个寒战,抱起了自己的双臂,狠狠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冲出去,三爷突然捂住了那个小丫头的嘴巴,然后拖着就走,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跟了我’‘我扶你做姨娘’之类的话。我当时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悄悄跟了过去,一路上,只听那小丫头哭着挣扎着,最后三爷把她拖进了柴房里,那小丫头一直哭着求三爷放过她,可三爷到底没有放过……”
小蝉的眼泪流了下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傻,竟然喜欢这么样一个人喜欢了这么久,还为他去害人……可心,当时我就觉得特别对你不起,很想找你道歉。”
舒舒只觉得手心发冷,她问小蝉:“你说的这个小丫头就是吉祥儿?”
小蝉抹了抹眼泪,回答道:“我不认识吉祥儿,当时天又黑,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吉祥儿。可是,这当口出了这么样一件事,不是吉祥儿还能有谁?”
舒舒也想起来,之前老太太审问的时候,吉祥儿同屋的那个丫头曾经说过吉祥儿昨天晚上好像出去过,从吃完晚饭送晚饭碗到回去中间隔了要有两个钟头。
两个钟头,足够做很多事了。
又跟小蝉说的时间对得上……
舒舒死死攥住自己的拳头,生怕自己这时候就忍不住冲到玫园去锤烂三爷那张脸。
要冷静,就算这时候找到三爷头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何况事情的真相并没有确定不是吗?
舒舒拼命地在心里劝诫自己。
舒舒真心向小蝉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小蝉颇有自知之明的笑笑:“其实我也只是一时冲动,且未必存了什么好心,大约只想找一个人分担一下罢了。这么大的事情,只自己一个人知道,想想都觉得害怕。”
又说:“你不会告诉别人的是不是?”
说完自己也笑了:“就算你告诉别人又怎样,我只死不承认是我告诉你的就是。”
说着轻松道:“好了,事情告诉你了,我也算道了歉了,我也不求你原谅我,也不指望我们能变回以前那样子,总是心上少了件事,我也该走了。”
“再见。”舒舒轻轻地说。
虽然舒舒不认为小蝉有道歉过,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过一个对不起,不是吗?
只是,这时候她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些了。
小蝉也说:“再见。”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其实不管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你完全没有必要心里不安的。”
舒舒知道,她是在说吉祥儿的事情。
而只会迁怒别人的她永远不会知道自责是怎么回事。
舒舒笑笑,什么也没说。
小蝉只叹了一声,就离开了。
舒舒看着香尽,也离开了。
至此,她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却不是放弃了去追寻这件事情的真相,而是要谨慎的去进一步探寻事情的真相。
如果,最后的真相是吉祥儿果然就是小蝉看到的那个女孩的话,她想,她势必会为此做些什么的。
哪怕,她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再无用又无能不过的小丫头而已。
第四十章 算计
舒舒回到了房里,茹竹正在那里等她。
看到她就好一通埋怨:“你跑哪里去了?哪里也寻你不见;又等了你这么久!”
看到舒舒的脸色立刻又想起上午的事来;声音忙缓了下去:“你没事吧?”
舒舒硬邦邦道:“我没事了;谢谢茹竹姐姐。”
舒舒是真心道谢,都这么晚了;茹竹还在这里;可见是真担心她,她没有理由不心存感激。只是,吉祥儿的死横在她心上;像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此刻;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堆不出笑脸来,言语也软乎不起来。
茹竹已经知道了她之前的遭遇;倒也不怪她这么冷冷的,不过还是忍不住说她:“出去了也不知道说一声,今天你那么吓人的回来,之前又突然不见了,知不知道会有人担心啊!”
“下次不会了。”舒舒垂下头去。
“希望永远都不会有这个下次才好。”茹竹叹气,揉了揉舒舒的头,塞给她一个小纸包:“喏,还是你自己做的小面包。本来想给你留馒头的,怕冷了就硬了——你勉强吃点儿吧,都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舒舒抱着小纸包,又真心地说了一句:“谢谢茹竹姐姐。”
“谢什么谢。”茹竹挥挥手,又说:“遇上这么大的事,今晚也不用去四爷那里了,只在这里睡吧,四爷那边奶奶让青书盯着去了。”
顿了顿又说:“你要是怕,我去找个人来陪你。”
“茹竹姐姐……”舒舒这次连谢字都说不出来,一头扎进了茹竹怀里。
茹竹又摸了摸她的头,叹气:“唉,你个招人疼的丫头。”
后来又盘庚了一会儿,盯着舒舒把面包吃了下去,并再三求证了舒舒一个人可以,茹竹才没再说什么,回四奶奶屋里去了。
舒舒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身边有这么多真心对她的人,譬如爹爹娘亲,譬如茹竹青书,譬如四奶奶——虽然四奶奶一心想把她弄上四爷的床。
可生活就像天气一样,有晴自然就会有阴,所以也会遇到小蝉和三爷这样的。
小蝉,怎么说呢,只能算是有点儿坏,不能控制自己嫉妒心却又能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既是道歉的普通女孩子吧。虽然她这道歉多半只是为了自己心安,但是能认识到自己错误就不算无药可救是吗?
可三爷这样的,舒舒过去只知道他渣,没曾想他竟能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
不管小蝉说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吉祥儿都绝对不可原谅!
只是,这个世界却没有一个可以为一个丫头伸冤报仇的地方,一个爷,糟蹋自己府里的一个小丫头,别说没人撞见,没能被抓个现行,就算抓个现行那又怎样?
了不起收了那个丫头进房罢了,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