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这家伙动作倒快,居然又把我的手臂抓住,一把拖进房里,沉声道,“猫儿!你这手臂为何又是猫爪,又是伤痕?”
说着,也不答我回答,他的声音转寒,“无咎呢?你说飞扬你就忍了,这可是无咎干的?”
我狠狠地用左臂推开他,再幻化出一段衣袖来遮了右臂,“不关你的事情!走开!”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大风人影一闪,挡在门口,竟是他本相那紫眸紫发的模样,串串火星在紫发上闪烁,紫眸里更是燃着炽焰,显是动了真怒。
“猫儿,真是无咎干的?”
“我们夫妻的事情,与你何干?”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圆瞪了眼看他。
大风的紫发已经燃了起来,火星化为火焰,飘飞,他的声音冰冷,低沉。
“猫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若是回复文狸之身,这人身劫就过不了,你也就再回不了昆仑,只能度仙劫上仙界!”
我突然想起无咎曾说仙君那条青龙便是因为度了仙劫,永世不得人身,不禁打了数个寒战,嘴上却兀自嘴硬,“胡说,哪有这等事。”
大风冷道,“青狂。数千年前,昆仑最有‘出息’的青狂,便因度不了人身劫的情关只能去了仙界,至今仍是仙君坐骑。”
我心里越来越慌,自从中了楚虞的摄魂针,后面的事便一桩接着一桩,我始终不曾好好地坐下来修炼,可是,即便是现在,我也不能坐下来察看一下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飞扬此刻不知在何处,若是他已被楚虞等魔界之人发现……我再打了数个寒战,也罢,过不了人身劫,我还是我的文小狸,大不了没有人身,反正飞扬也不想要我,有没有人身,便又如何?
我轻轻一笑,自觉笑得很是云淡风情,没有牵挂,“大风,这跟飞扬没有关系,不过是我挨了楚虞一枝摄魂针罢了。可是,飞扬的无咎璧在我这里,我担心他若遇到楚虞会出事,放我出去找他,好不好?”
大风不答,皱着眉头又是嗤啦一声撕开了我的衣袖,拿起我的右臂来仔细察看。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笑,“我这衣衫虽是幻化出来的,但好歹也是件像样的衣裳,大风,你下回撕之前跟我说一声,我把它幻化没了让你好好看,行不行?你若养成这般坏习惯,将来你家娘子可受不了。”
大风根本便听若未闻,在我手臂受伤那处不知做了些什么,再用力一按,几滴铁水便滴了下地。手臂被他按的地方火烧般灼烫,痛得我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使劲跺脚,“死大风,你做什么!”
“死大风?哼,死无咎吧。无咎这小子太不像话,摄魂针还在你手臂里,他居然不帮你起出来?!好了好了,哭什么哭,我的涅磐火是一切天魔炼魂的克星,祸根算是去了。但是,梦儿,你还是得让无咎想办法才是,难道你打算人身劫历完之后还有只小爪子?”
“大风,”我用左手扯住他的衣袖摇了摇,用了哀伤的眼神求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现在要去找飞扬去,回来我一定好好修炼。大风,你一向对我好的,让我出去好不好?”
一边说,我一边轻轻地将他推开,果然对付大风也只能用软不能用硬,他叹着气,却被我轻轻一推便推了开去。
只是,我应该到哪里去找飞扬?
大风虽是可以用咫尺天涯带我去任何地方,可是,飞扬已走了许久,他现下在哪里?
第三十章 身上心上所有的伤
大风见我犹豫,开口道,“哼,你真是白跟华惟学了,华惟那家伙号称仙君世子里修为最高,你跟他学了几百年,就学会一个幻术?得,说,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我低下头,“我不知道飞扬去了哪里,我们……我……我说话不小心,伤了他……”
大风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古怪,好一会儿之后才道,“用无咎璧。”
“用无咎璧?”我颇有些奇怪地反问一下,突然想起上回在正见寺的半山处大风曾说就他们几个老家伙才知道无咎璧根本就不是玉,“哦,你说无咎璧不是玉,那,无咎璧是什么?”
大风不答,从我左手拿过无咎璧来,仙灵之气一灌进去无咎璧便飘在空中。跟着他捏了个形态极其古朴的诀,白晳的手指间腾起一圈圈的微微紫芒,似是将不少功力都已灌注其间,他一指点出,点在玉璧正中,霎时间八道光芒便从无咎璧的四围射了出来。
我只听得大风低低叱道: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错!”'注'
随着大风的话音,那八道光芒竟应了八卦之位开始流转,乾坤艮兑震巽坎离,四句念完之后只剩下三个卦位,三道光芒,一道细细的光芒指向正北,一道略粗的,指向正东,古怪的是第三道光芒,在无咎璧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然后,随着最后大风那一声“错”,所有的光芒消隐无踪,无咎璧轻轻地飘了下来,落入大风掌中。
“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风将无咎璧放回我手里,“无咎在东边。走吧。”
“为什么在东边?那北边那道光芒是什么意思?还有,打着转儿又是什么意思,大风!”
大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你去不去?你刚才还道他有危险,此刻又想听故事了?”
咳,大风果然了解我。我走过去,扯着他的衣袖,“好,我们先去吧。不过,找到飞扬之后你得告诉我,我……我……,大风,我真的好奇得要命。你要是不告诉我这无咎璧是什么,我夜里会睡不着觉的。”
大风哼了一声,“我会关心你夜里睡不睡得着觉?夜里的事情,哼哼,还是无咎管比较好。”
说罢,身影闪动,我们已然到了江陵城的东门之外。
可是东门附近没有飞扬,我跟大风来来回回地在城门附近仔细问过,没人记得有如飞扬般打扮的人经过,大风更是沿着官道向东去了好远,却都不曾见到飞扬。
飞扬他究竟在哪儿?
就因为我唤他作无咎,伤了他的心,便真的从此离开了吗?
身上被他弄痛的那些地方还在隐隐地痛着,我实在不敢相信便从此跟飞扬远隔天涯,或者,堪堪错过。
日已西沉,最后一缕金乌的目光穿过貌似繁华的城池,投向东边无尽的钟望大山,春已去尽,不知不觉中,初夏已经将满山都铺尽了绿树,如土龙身上丛丛青甲,山脊上的正见寺也渐渐青黑起来,暮色四围,梵钟隐隐。
我突然心中一动,叫住大风道,“正见寺。我们去正见寺。”
正见寺被烧的大殿已经被清理干净,厢房倒还有两间,我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熏得发黑的板壁,最后落在那座硕果仅存的藏经楼前。
飞扬果然便在那里。盘坐着,微闭双目,脸色苍白如素绢,左手掐的是逆天诀,右手却食指姆指相扣,余下三指也微微曲张,**柔和,这不是仙诀,却不知是佛宗的什么手印?
我默默地望着他,心下却是又痛又委屈。
许是先前太过担心他,担心他没了无咎璧会被魔界的人欺负,担心他被我无意间伤得太重会从此郁郁不欢,只想着要找到他。
可是,真找到他了,我却记起了我所受的屈辱,那些身上心上所有的痛。
我虽只不过一只文狸,却实在是被我家娘娘和哥哥姐姐宠大,便是无咎也向来对我宠爱有加,我从不曾如此地被任何人狠狠伤过。身上那些伤倒也罢了,再痛再深的伤口也总有愈合的一天,可是,我却不止受了那些皮肉伤痛,还被伤了心。
只是,这伤了的心里并没有半点伤口,所以大约也就永远也就不会愈合,于是这被伤的心就会这般地永远痛下去吗?
我轻轻地走了过去,俯下身来,看着他的脸。
那张脸上宁静平和,虽然苍白而疲惫,却仍然是他一如既往的英气刚毅。男儿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毅然绝然。
看着他,我居然笑了笑,这才将无咎璧一口吞进腹中,再将唇凑了过去吻他,舌尖抵了他的天池,用仙灵之气裹着无咎璧送进了他的丹田。
飞扬身子微微一震,睁开眼来,那双眼里清澈如水,明净得看不到丝毫杂质,甚至看不到我在他眼里的影子,像是种看破了红尘般的释然。
眼里没有,便是心里没有吧?
我垂下眼帘,转身向大风那边走回去。
从飞扬走到大风身边,不过十数步,每走一步我都在想,如果飞扬肯叫住我,我会不会回头去扑进他的怀中?或者,即便他在我身后叫我,我也应该高傲地昂起头,继续走向大风,将他抛在身后?
不,我做不到的,再心痛,再委屈,我也喜欢无咎,喜欢飞扬,喜欢我身后那个我在人间界的夫君。他说过,夫妻便是两情相悦,生死相许。我们算是两情相悦了吧?可是为什么不等死亡来将我们分开,我们便即将分离?飞扬,你说你喜欢我,只希望我能有一些些的喜欢你,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真的喜欢你,如果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区区十数步,以我的倔强你的骄傲,只怕便是这世上最远的距离。
走完了这距离,从此,飞扬,我们的缘份,也就尽了吧?
最后一步终于被我一步迈过。
我错了,也许飞扬真的不曾爱我,或者,即便爱过,也已经被我的无心之失烧成了灰烬,我的身后,飞扬盘坐的地方,自始至终不曾有过半点声响。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大约,便是用他的清澈眼神冷漠地看着我,步步离去。
我背对着飞扬,任由右臂垂着,长袖挡了我毛茸茸的小爪子,只以左手去拉大风的衣袖。
“大风,我们走罢。”
大风愕然地瞪着我,“就这么走?去哪?”
大风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的飞扬,一脸惊讶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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