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只是个陌生人,我会想:他真的很适合这个地方,眼前这幅画面拍下来一定很漂亮。
可惜的是,现实往往容不下“如果”二字。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世界仿佛静止了——至少表面如此。
十几秒内,我的大脑飞快地计算,归纳出数种可能的情况。
“……呵。”
莫名其妙的单音节打断了我的思考,视线对上库洛洛转过来的那张纯净如新雪的脸。
第一种情况,库洛洛不知道我的杀手身份,纯粹是路过的,杀死这三人的另有其人。身为在犯罪现场被人撞见的疑似凶手,第一反应应该是撇清嫌疑吧。
我正色道:“人不是我杀的。”
他看了我两秒,旋即勾起嘴角,回望灰墙上的十字型尸体。
“你似乎并不相信神的存在呢。”
话外音:你不信神,所以做不出这种宗教狂热的事。(作:其实团长大人是觉得库洛想不出这么艺术的死法==)
我肯定地陈述:“你杀了他们。”
第二种情况,库洛洛不知道我的杀手身份,跟我只是偶遇,这三个人是他杀的。不过,未免太凑巧了。
于是补充道:“为什么?”
他无视我的提问,反而微笑着提出了他的问题:
“听说人死之后,会看到两扇门,一扇通往天堂,而另一扇通向地狱。”
库洛洛走到忏悔室的深色大门前,从斗篷下伸出左手,顺着门上雕刻的纹路滑下。
“你相信……有这样的‘门’存在吗?”
“或许吧。”
暗暗松了口气。他好像真的没认出我,不管是那个舞会上与他偶遇的揍敌客家杀手,还是那个四年前从他手下幸存的、没有绯红之眼的窟卢塔女孩。
等等,倘若真是这样,他为什么没有立即杀死我这个行凶现场的目击者,反而要平白无故地说这么多话?
神经陡然绷紧。八成遇上了第三种情况——库洛洛知道我就是舞会上逃跑的杀手,而且当时看到了我的“任意门”。如果我想的没错,现在他的一言一行,摆明了只有一个目的——
他想偷我的能力。
依稀记得“盗贼的极意”发动的几个条件:
1。要亲眼看见对方的念能力。
2。要询问跟对方的念能力有关的问题,并得到对方的回答。
3。要让对方的手放在书封面的手印上。
4。1…3项条件要在一定时间内全部完成。
刚刚他关于“门”的提问,以及我随意回答的那句“或许吧”,已经算满足第2个条件了吧……大意了。
不过,第1和第3个条件,没那么容易满足。
现在的我很清醒。非但如此,简直像打了鸡血似的,一点也不想等库洛洛实施他下一步的盗念计划,而是拼命思索着打倒他的方法。我猜想酷拉皮卡看到蜘蛛时,大概也是这种感受。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状态,一面是理智出乎意料的清醒,另一面是感情兴奋得像一壶滚水,仿佛理智只存于躯壳,而感情则生于与肉体分离的灵魂。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杀气,团长回过头,收起微笑,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直视同样漆黑的我的眼。
“没想到揍敌客家的杀手,会杀帮忙完成任务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
“初次见面……不,上次的舞会我们见过面,库洛·揍敌客小姐。”那张新雪般的面孔又挂上标准的绅士笑容,“我就是这次任务的委托人齐东。”
不,你是库洛洛,库洛洛·鲁西鲁,幻影旅团的团长,蜘蛛头子,杀死我的爸爸和师父的人。
“身为雇主却抢先杀死目标,便是侮辱揍敌客家的水准。”我毫不避讳地继续放杀气。
“笃笃笃”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
“大总统,到时间了。”
我望向精雕细琢的深色木门,才想起来大总统每次只待上半小时,这会儿……
没得到回应,门敲得更急了。
“大总统,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了。”
门没锁,吱呀一声,那个曾被我催眠的总统秘书探出头来,先是惊异于忏悔室里除了总统还有别人,再来是被门口的两名保镖的尸体绊倒,吓得到处寻找大总统的身影,最后终于发现了石墙上的死人十字,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该死,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挑这种关键时刻……
也许是我瞬间望向秘书的眼神泄露了心思,眨眼之间,秘书的身体忽然整个软了下去,被一只手臂稳稳接住,扶着立起。
我看着那把抵在秘书脖子上的匕首,问:“这是要做什么?”
“那道穿越空间的门,不知能否展示一下。”
“给你看了又怎样?”我装作不知道他的念能力,“你该不会认为,他会有当人质的价值吧。”
“呵。”
库洛洛不再接话,持刀的右手一挥,秘书的左前臂就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滚了两滚,正巧停在我的脚边,喷出的鲜血溅上了我的鞋。
挟持人质,真不愧是强盗头子。
“让你看也没什么,”我眯起眼,“不过,你得先放了他。”
“好啊。”他移开匕首笑起来,“不如就用你的‘门’,把他送到你认为安全的地点,怎么样。”
抢人东西还顺水推舟做人情。此时此刻,我对“恬不知耻”这个词的含义有了新的理解。
我挠挠头,装作还在考虑的样子。
“好啊。”
零点五秒后,我原本站着的位置空无一人。
同一瞬间,我出现在库洛洛身后。
下一个零点一秒,库洛洛甩开总统秘书,却被“蔷薇棘鞭刃”缠成了粽子,正下方的地板上凭空出现一道浅浅的白色双开木门。
“去死吧。”
“任意门”这回的暗语,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我现在的心情。
脚下踩空,我从空中坠落。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回想起最近的那个噩梦,心里很不舒服。
蓝得发紫的天幕下,白色的大门敞开,门那边有高高的穹顶,穹顶上遍布着绘有宗教图案的彩绘玻璃。库洛洛因为手脚都被长鞭缚着,来不及打开“盗贼的极意”,就这样被我的鞭子拖着,仿佛从宗教画里坠下来。
特质系的人并不擅长把气发离身体。离开了我的身体,“任意门”很快便消失了。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空气渐渐升温,硫磺味越来越浓。
我笑了,缓慢而轻柔地对上面的人说:
“这道门通向的,似乎是地狱呢。你看……”
熔岩冷却形成的黑色环形山口中,火红而炙热的黏稠液体缓缓地流动。最近几年,凡特卡诺火山非常活跃。我在任务的间隙,抽空乘直升机造访了火山口正上方——这次的“门”打开的地方。
突然,碧绿的长鞭迸裂了,碎成几段散在空中,其中一截恰好给火山口喷溅的岩浆撞上,片刻就被烧成了灰烬。
库洛洛在空中转了180度,面朝我,还有火山口中蓄势待发的熔岩。
我直视他的眼睛。不得不承认,他的黑瞳很漂亮,此刻正流动着熔岩灼热的赤色。
四年前,这双眼映着旅团杀戮的火光,决定我的生死;四年后,这双眼映着复仇者为他准备的地狱之火,将迎来它们主人的死亡。
温度越来越高,空气灼痛着呼吸道,连衣服似乎都要烧起来。
我奋力举臂,双手牢牢抓住库洛洛的胳膊,用尽全力旋转,把两人在空中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或是惊讶的表情。即使有,也被他隐藏得很好。
别挣扎了,下地狱去吧,库洛洛·鲁西鲁。
我松了手,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齐东”这名纯粹是跟“鲁西”相对而起的……有人看出来了咩?
44
44、在枯枯戮山的一天(上) 。。。
清晨。第一缕阳光爬上枯枯戮山半边的森林,而山上的一个房间里,依旧漆黑如夜。
这是一间暗室,房里正放着幻灯片。每张幻灯片有左右两幅人脸特写照片,一位穿白大褂的小个子秃顶眼镜男挥着手里的红外线小棒,打在幕布上的红点在两张照片之间来回移动。
“特伦特国的第四王子贝尔·克莱。”视线随着红点投向另一张照片,“贝纳通银行卡莱曼总行的行长艾利弗莱德。”
小个子秃顶男摁了下小棒上的红色按钮,换成了一张新幻灯片。
“格鲁族族长穆德,右边是他的断臂情人巴哈马。”
“很好,下一张。”
“……乔吉博士,您在开玩笑么?”
“当然没有。”白大褂小个子推了推他圆形镜片的眼镜,奸笑道,“这是最后一张了。”
我无语地看着屏幕上两张黑发黑眼的大头照,没耐心地回答:“揍敌客家五兄弟中的长子,伊路米·揍敌客,以及揍敌客家家主夫人的外甥女、现在揍敌客家的养女,库洛·揍敌客。”
乔吉博士放下小棒,啪啪啪地鼓掌:“正确率98%。库洛小姐,恭喜您顺利完成识人训练。”
猎人测验时,大哥说要给我增加记人训练,而今他确实这么做了。乔吉博士扔了十几本又厚又大的剪贴本给我,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种人的照片,照片下标注姓名。三天时间里,我起早贪黑地记完这十几本上的人,头发掉了不知有几百根,才终于通过这“正确率95%以上才算合格”的最终测试。
为什么我要如此拼命?因为万一通不过,乔吉一上报,我就要被扣钱了——而扣钱的单位,是以千万计的。
我问他:“为什么要放我和大哥的照片?”
秃顶小个子突然兴奋地张开双臂,贴着幻灯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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