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飞坦,停手。”
“……切。”飞坦把剑藏回斗篷。
派克朝我走来。
“你们还活着啊,太好了。”
两人的气短暂地一滞。
“黑帮对旅团的悬赏取消了,我是来放你们回去的……毕竟,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正色道,“五年前,多亏了你们,我才没被烧死。”
经过提示,派克回忆起来:“你是窟卢塔族的……没有火红眼的那个?”
我点点头,灿然一笑:“好久不见,派克诺妲姐姐。”
是的,这并不是报恩,而是一场交易,不容拒绝的交易。
“看你们的反应,应该已经察觉了吧。这座岛是个‘监牢’。航线不会经过这里,没有手机信号,岛周围有空间传送的念符咒……困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唯一握有钥匙的人,是我。”
“如果交易成立,我会用来时的那种‘门’,让你们回到其他团员那里,而且保证不再与旅团为敌。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只是,不久之后,整个互联网都会获知旅团全员的能力。啊,顺带一提,如果我受伤、死亡或者失踪,我的朋友们也会自动把信息发布出去。恐怕其中不少能力,对你们来说,也是头一次听说呢。团长的‘盗贼的极意’,玛奇的念线,侠客的天线手机操纵,小滴的凸眼鱼……”
随着蜘蛛们的念能力一条一条从我口中列出,派克的脸色变了。飞坦的脸因为被斗篷遮住,看不到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全身的念都在躁动。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派克问。
“是啊,怎么知道的呢?”我望了望天,“……可以请你帮我想起来吗?”
“你要我怎么做?”派克反应很快。
“读取我所忘记的记忆,具现化成子弹,射到我的脑袋里。”对准太阳穴,比了个手枪的手势。
“如果交易成立,你如何保证不公布旅团的信息?”
“没有保证,”我说,“但我就是能做到。”
飞坦迸发出猛烈的杀气:“别听她的,我先杀了她,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冲他微微一笑:“你心里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派克沉寂了数秒,抬眼道:“……好,我答应你。”
说罢,她走到我跟前,右手放在我头顶。
“你……忘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对不起你们……最近实在太忙了。期末考试快到了,书还一点没看……外加元旦晚会排练节目,最近可能更新得慢一点。考完试我就回归了!真的!请大家对我保持信心!(鞠躬)
68
68、九月四日(一) 。。。
如果它重要,你一定会记得。
如果它不重要,你自然会忘记。
可,如果忘记了的,是非常重要的事呢?
往事被荆棘勾连而起,灵魂被刺得出血。
…………
是的,就在刚才,派克诺妲镇静地敛去惊讶的表情,将读取到的记忆,完完整整地射进了我的前额。
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上身因为念弹的冲击力而后仰。我趔趄着后退,直到触碰到抵着后颈的尖锐杀意。
飞坦举剑在后,薄薄的刃紧贴着颈动脉外那层皮肤。派克拨开耳边的淡金色直发,缓步上前。
“好了,接下来轮到你履行合约了。”
收到的记忆里,没有前世的那些。这让我慢慢平静下来,至少派克诺妲不会因为太过震惊而拒绝交易。可是,她愿意相信交易的合理性,有点出乎意料。
“不想杀了我吗?毕竟我杀了你们的同伴。”
“你只是弄错了复仇的对象。谁都有弄错的时候。”
谁都有弄错的时候。
这句话,窝金被抓的时候也说过。唯一的区别是,他的话后面还有一句——
“所以放了我,之前发生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这样才能保你们平安!”
那个时候,窝金没死。而这次交易,无人保我平安。
即使有“旅团全员的能力情报”这个杀手锏,如果对方不是派克,恐怕我早已死了。旅团是一群骄傲的野兽。即使情报泄露出去,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他们也保有绝对的自信。我还没有嚣张到敢于挑战这两人的底线。
“放心吧,我会履行诺言。”我调整回高度警惕的状态,“后面的那位,如果现在杀了我,‘门’就打不开了。简要说明一下,打开门需要两样东西……”
派克打断了我:“是‘暗语’和你的‘气’吧。”
“没错。我没胆量跟你们一起回去,所以,打开门的瞬间,为了保护自己,我会立刻瞬移离开。不介意吧?”
“比起假惺惺的告别,我更想听你剥下面具后的惨叫。”身后的戾气如刀片,几乎要割裂皮肤。
“怎样保证那道门通向的是约定的地点?”
“如果想骗你们,我老早就瞬移离开这里了。”我沉下眼帘,勾起嘴角,“闲聊到此为止吧,时间宝贵。”
如我所料,门打开的瞬间,剑刃刺入了皮肤。
好在瞬移的发动,比飞坦的剑更快一步。
自觉地抚上伤口,确认没伤到大动脉后,我抬起眼,细细审视这片土地。
面前,高高的石柱被风雨磨圆了边缘,广场的轮廓为疯长的杂草模糊,曾经的房屋残骸成为寄生植物的栖息地。身后是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树林,在夜色中,看起来像一个只进不出的黑洞。
我回到了窟卢塔以前的村子。
一步步地走向黑洞,借着月光,我找到一座巨大的坟墓,杂草丛生的土堆上,密密麻麻地竖着几十座墓碑。这是那些辨认不出原主人的尸体的墓,杰克不在这里。
杰克的墓在一棵大树下,墓碑美观大方,上面刻了他的全名和生平记录。
他的墓,比其他人的墓完成的都早。
杰克死的时候,其他人还活着。
他死在他的“朋友”和“同胞”手上。
起因是为了救我。
他要救我,因为长老们想烧死我。
长老们在预言的火中看到了给窟卢塔族带来毁灭的,幻影旅团团长的影像。
他们把他认作了我。
因为我的黑发黑眼,因为窟卢塔长老们的食古不化,因为幻影旅团的到来,杰克死了。
凭借记忆,循着已被草木覆盖的小路,我找到了被烧毁的家。恍惚间,整座木屋烧得通红,一个被房梁压住的人倒在门口,金色的长发血浸湿,杂乱地披散在额前。
他在冲我笑。
“活下去,库洛,活下去……”
呐,杰克,我活下来了呢,你看到了吗?
我无知无觉地走向前,踉踉跄跄,滚滚爬爬。
……一定会为你报仇,我发誓。
所以,复仇的目标是谁,你告诉我好不好?
……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回应我的,是幽暗的永寂。
“只有对着你的时候,他的心音才会变得……像地平线升起的一线曙光,割裂了漆黑的永夜。”耳边回响起旋律柔柔的细语,彷如纯白的雪花在空中打转,茸茸地飘落在睫毛。眨眨眼,雪花便消失不见,连刚才那一瞬的触感,都恍如幻觉。
深蓝的夜空下,挂着一轮苍白的圆月。我在曾经的家门口坐下,抬起头,让月光在脸上满满地充盈,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闭上眼。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十一岁,在热闹的街道上奔跑。隐隐约约地感觉,后面有人在追我。行人分列马路两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让出了一条通路,让我无阻碍地一直前行,却又仿佛谁也没有看到我。跑着跑着,我来到道路的转弯处。人群的最后是一个金发的美丽少年,那是十二岁的酷拉皮卡。我拉起他,继续飞奔。
可是,明明是十字路口,我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呢?
这个时候,我醒了。
醒了?
长长的走廊,昏黄的顶灯。还是那个重复的梦境,然而跟以前相比,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左侧通往下层的楼梯口被乱石和木板封死,而右侧的楼梯……
变成了血色。
这实在是件很诡异的事情。我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对当前的景象也没有多大的反应。顺着血迹斑斑的楼梯向上,第四层,第五层……
台阶上的血迹只持续到第六层。从第七层开始,楼梯恢复了老样子。
我一直爬到了顶楼。这一次特别留意了层数,从出发地到楼顶,一共有十三层。
十三,旅团成员的数目。染血的楼梯有三层,恰好是我至今为止杀死,或者快要杀死的团员数。
没错,我给派克和飞坦留下的,只是一扇普通的门而已。他们知道我的秘密,而我杀了窝金,把他们送回其他团员那里,就好像走到他们跟前,递上一把刀说“请杀了我”一样。
即使他们曾间接救过我。
林隐的一个朋友,给她说过这么一段故事。
“一家便利店最近总有物品失窃,老板以为是员工偷的。正在拷问员工时,一群持枪歹徒闯进来,打死了老板。歹徒满载而归,心情一好,便放过了被虐待得奄奄一息的员工……你猜那员工对歹徒的态度是怎样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感激涕零了。”林隐不假思索。
“傻孩子,”朋友笑道,“假如他像平常那样在店里忙活,说不定比老板死得还早。”
“可是,多亏了这伙强盗,他才很幸运地活下来了不是吗?”
“是很幸运,”朋友顿了顿,“之前店里货物失窃的元凶,正是这伙盗贼团。”
即使没有被视为恶魔,房子没有被烧,杰克没有死,我没有被绑上火刑柱,也难免会死在旅团手上。杰克也是。
如果旅团没有袭击窟卢塔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