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于将军府的卫生间,连污水管道都定制铺设好了,通往附近河流。看着他们惊讶的神色,她委实得意。
其实也是天下虽大,她却不知能往何方。此地偏僻,人迹罕至,倒叫她安心不少。方大可自然不会多问,众小儿虽然淘气顽皮,大概因缺少个姐姐,也非常懂得讨好她,每日里团团跟着她,叫她连想心事的空隙都没有。
唯一可恨的就是银钱花得太快。看方大可一看到孤儿就满脸怜惜,一把抱起;然后她明知不久就会入不敷出,还是默许他带回来。两个人都不可能抛头露面,当然也无从作什么生意。明珠是要最后动用的,现在就开始变卖,也太惊人了一点。而且这也是她从将军府带出来的唯一纪念了。
最关键的,是她准备配一味解毒丸。那极乐丸的解药,她虽然没有完全研究透,但是记起慕容府有一味药能解百毒,但所需药材,所费甚巨。目前真是坐吃山空,她一想起来就觉得头大。
漏泄春光有柳条(一)
不过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实在不行,也只得拿去按掉。她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对目前她这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表示满意,终于跳下田头,对那书呆子甜甜一笑,道:“进宝今天孵出了七只小鸡。”
方大可笑起来。这女子委实可爱,养了一只公鸡,一只母鸡,一曰招财,一曰进宝。看这个架势,大有要大批圈养之意。他不忍拂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憨憨一笑。她对他没有剧烈赞美大为不满,哼了一声,自到旁边拔草去也。
照例待到晚霞满天,她跳起来一把拨落方大可手中农具,招呼孩子们:“走喽,回家吃饭!”
她笑吟吟领头在前面走,却看到被她称为乡邻之一的李老汉,捧了两坛看起来是自家酿的米酒,远远走了过来。
酒?自此病后,多日不沾。她大喜过望,连忙迎了上去,果然听他道:“老汉酿了些米酒,今日取出,特带给方先生和湘姑娘尝尝。”
定是她前日治好了李大婶的腰疼之功。楚楚乐颠颠接了过去,笑道:“多谢多谢!”见那酸才红着脸和李老汉答话,觉得大有进步,率先冲进厨房,喝令小儿们:“还不快帮我来做饭?”
她哪里知道李老汉正在问方大可:“方先生和湘姑娘还不成家?也好早日有个照应。到时我们大家一准来帮忙。”
方大可俊面飞红,好容易打发了热情过度的乡邻。已见得那女子手脚麻利地将一桌家常菜肴布置完毕。孩子们都找好了自己的座位,碗筷敲击之声此起彼伏。她见他回转,早给他盛出了一大碗米饭,笑道:“酸才!吃饭了。”
这口气如此熟捻,叫他心花朵朵绽放,愣愣端起碗筷,突发奇想:若当真就是此地一对平凡夫妻,可能也是人间乐事。
楚楚忙得近乎焦头烂额,总算把这堆吵闹不休的小兔崽子安顿下了,终于取过了酒,美滋滋地自斟自饮起来。那酸才不知哪里去了,不过正好没人在耳边鼓噪当心身体喝酒伤身之类。
那酒不知加了什么材料,居然呈橘红色,入口竟极其甘甜,有点像果酒的味道。她心中大乐,连饮几杯,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更加觉得不过瘾,索性举了坛子过来,大口而饮。
其实楚楚不知道此地土制米酒,酒性甚烈,而且往往叫人不知不觉醉倒。她只觉得眼前景物渐渐模糊,叫她全身飘飘欲仙,灵魂似乎超脱了躯体,世间烦恼,统统抛却。
方大可刚刚整理完药书,不见湘柯房中灯亮,来到客厅一看,见那女子兀自抱了一个酒坛,醉得迷迷瞪瞪,人事不省。
他又好气又好笑,将她怀中酒坛拔出,她还知道要夺回去,不能如愿,孩子般咕囔了几声。他只得将她抱回房中,还未完全放到床塌上,见那女子手在空中乱抓,突然摸到了他的身体,甜甜一笑,环紧了他,将自己紧紧靠了上来。
浓浓酒味带着她身上的甜香,混杂成一股奇异的味道,突然叫他多年的吐纳修炼,此刻全然失去了作用,竟情不自禁要向她面上,紧贴上去。
他大惊失色,狠掐了自己一记,刚刚清醒过来,突觉她竟然摸索着吻上了他,将香舌送到他口中,诱引他与她不住纠缠。
他完全是凭着直觉生涩地回应她。她吻了半晌,突然停了下来,偎紧他。他一动都不敢动,片刻,突听她嗔道:“少华!你怎么又忘记了?!”
他脑中轰然便是一响:原来她认错了人……
但她随即便伸过皓腕来,干干脆脆,来解他的衣裳。她醉中的力气惊人,他一方面怕弄伤她,一方面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形,居然被她拖入被中,头晕目眩之际,觉得她玲珑的身躯环上了他,在他身上点燃了魔法,竟叫他听凭直觉,随她舞动的节奏,落在一个全新的至乐境地中去。虽然,她分明在那里断断续续,低声呼道:“少华,你来了。”
……
一场春闺梦,送人返长安。
那梦如此真切,分明是少华轻怜蜜爱,无限温存,当阳光洒在窗前,将她从甜睡中唤醒时,她还舍不得睁开眼睛。衾中尤温……不对头!怎么分明环抱的是一个温软的身体!
她蓦地圆睁双目,定睛一看,险些晕过去,不由失声尖叫。
这个声音将那酸才唤醒了。他揉揉眼睛,醒转过来,见得如此情形,那恬静的俊面上如桃花开遍,偷眼一看,那女子竟然裹了被褥缩到一角去,口中忿忿道:“可恶!………酒果然是穿肠毒药!”
她突然伸出一指来点向他,气道:“酸才阿酸才,我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你的武功呢?你的点穴功夫呢?”
他心想:我还想问自己呢。垂下头去,呐呐不言,却听她道:“快告诉我,你不是第一次。”
这女子…他又好气又好笑,抬起头来,见她满眼希冀地望向他,不由脱口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却见她苦恼地抱紧了头,恨恨道:“连编个谎都不会……阿,酸才,你快跟我说,我是不用负责的,对不对?”
原来有一种痛楚,更甚于体内剧毒发作………他应该安慰她,但要叫他承认昨晚不过是一晌贪欢,更叫他痛苦,他只能涩然道:“如今,我确实没有资格能给任何人将来。湘姑娘,你放心,只要你高兴,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决不会要求你什么。”
楚楚眼见他披衣而起,那神情叫她不忍再看,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看他就要开门出去,脱口而出:“且住!”
他木然立定,良久,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露出了小小的脑袋,还要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臂来,宣誓般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心中有股暖流涌上来……他微笑起来,急急道:“快钻进去,小心着凉!”
掩上了门,长长出了口气,突见众稚子早已起身,各各捧了一本书读着早课,煞有介事地高声朗读:“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看起来很是认真,但那眼角,都从书缝里瞟着他。
这算不算被逮个正着?!他头一次觉得养这些孩子也是件麻烦的事,面红耳赤,望风而逃。
漏泄春光有柳条(二)
和方大可这种人相处,其实很像一杯茶。入口也许清淡,回味却有甘甜。
即使发生这样的尴尬事件,他晓得她难处,果然决不多提,连日相处下来,连神情也未流露一丝暧昧,果真君子坦荡荡,心可昭日月。
楚楚不晓得多喜欢他这个样子,心下登松,决定把这个田园生涯进行到底。时值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她教小儿念:“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日长雄鸟雀,春远独柴荆。”看到屋房新移栽的桃李,枝头春意绽放,心中无限喜悦。
听说此地有个珍珠泉,就在不远,终年水流不断,四季恒温,她十分艳羡,准备乘着夜色朦胧,人烟稀少,一探胜幽。
当晚月影横斜,她根据乡邻的指点,果在几里外看到了珍珠泉。青山隐隐,遥相横卧。这泉水呈圆形,色泽清透。串串银色水泡自水底翻涌而上,月光相映,如泻万斛珠玑。泉从沙际出,自底以达于面,四周还建有石栏石凳,想是周围常有人前来沐浴濯洗。
看着四周无人,她除去鞋袜,试探着走入泉水中,果然水中甚温,方踏进去,已觉浑身舒畅,每一个毛孔都说不出的畅快。她到底还知道谨慎,好在这泉占地不广,就用事先准备好的纱帐团团围了个圈,又布下了五毒迷阵,这才放心地解去衣裳,投入泉水中。
终于可以除去这假面。她掬起一捧泉水,浇到脸上,将那乌黑的秀发,密密梳洗。看月色盈盈,映得倩影越发妖娆,清清泉水中,自己的面容还是一样的美丽。她好生苦恼:自己究竟哪里不算人?!也没有什么异样啊?
她在水中自由游弋,就像一条自由的鱼。好,暂且不理会重重乡愁,就要从心底冒出来。暂且不去想点点相思,夫妻结发,相敬如宾恍如就在昨日。就借这珍珠泉水,来洗涤心底的愁闷,游到兴处,曼声歌唱: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啊那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却换来半生回忆。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歌她自母亲那里听来,不是当世的曲调,她不大解其意,却极为喜欢。她一连唱了几遍,听山谷传着回声,满怀惆怅,挥之不去,不禁停在水中,轻拂泉水,幽幽叹息。
突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姑娘正值青春年华,绮年玉貌,到底有何心事?为何深夜孤身,独自在此悲歌?”
她差点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