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那视线,是在她、她老公和她妈身上都掠了过去。
如幽魂一般,让蔓蔓忽然想起的是歌剧魅影的桥段,背后忽的起了一层莫名的凉意。
眼见循着视线找回去,只能看到观众席上坐着那人山人海的人,根本无法锁定准确目标。
是错觉?
是幻觉?
四周的灯光明亮如炬,犹如白昼,暗影本该无处可遁。
她眼前却觉得光太刺目,使得茫然看不清。
或许是幻觉吧。
怔忪之间,场内突然爆起巨大的掌声,犹如波涛汹涌,可以把渺小的她一霎那吞灭。
走上舞台的优雅的指挥家,绅士地向观众席鞠个躬后,登上了指挥台。
乐声,恢弘,凝重地拉开了序曲。
小提琴的优美,大提琴的沉重,各种乐器奇妙完美的搭配,在华美的音乐厅里波荡,扩散。这样的乐声,已经不能只用悦耳好听来形容,而是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人的灵魂拉进去,吞进去。
蔓蔓被乐声拉着走,内心里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只觉得这扣人心弦的乐符,想要将她引领到似乎触手可及的彼岸。在这震撼,又是启迪的音乐里面,人似乎可以想到许多,想到种种往事,甚至是埋藏在最底下的不可探知的。
身旁一声低低的抽泣,让蔓蔓一惊。
往右看,看到母亲陆夫人的眼角落了一颗泪珠的模样。
见到女儿惊讶的目光射来,陆夫人抽出条纸巾掩住脸上的失态,尴尬道:“每次听到约翰施特劳斯的圆舞曲,都会想流泪。”
“妈以前经常听交响乐吗?”按照陆夫人今天的一连串表现来看,蔓蔓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资深音乐人,这难免不让她感到诧异。
陆夫人向来给人的印象,大门不出,只会在家相夫教子,除了一个家庭主妇最拿手的厨艺,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人注目的地方。
为了避免影响到周围的听众,陆夫人说话的音量很小,但蔓蔓仍可以从其中听出她情绪上的波澜起伏。
“以前,我爸我妈,就是你已经过世的姥姥姥爷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家有一台老的唱片机,我爸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然后我妈,会向一些朋友借来唱片,有各式各样的舞曲,还有交响乐。在那个革命的年代,弄到这些唱片,自己家里偷偷放来听,都是不可想象的。”
听老一辈讲述他们以前艰苦时期的趣事,是十分有趣的。最少,蔓蔓从母亲回忆的声音里,能听出母亲为自己当年能享受到这样的教育,感到一直由衷喜悦的庆幸。
“很好听,那个年代的唱片,不像现在那些高科技的音乐播放机,有一种沧桑的感觉,给乐声丰富了底蕴。现在想再听回唱片,却是很难了。”陆夫人的感慨和悠叹,溶进今刻华丽的乐厅与美妙的乐声中,何不如梦如幻似的。
“妈,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和阿衍有空会经常带你来。”蔓蔓打从心底说。母亲喜欢,做女儿的,当然想满足母亲的愿望。
陆夫人摇头:“阿衍是部队里的人,忙。而且,这花费太高了。”
“钱不是问题。”
“囡囡。”陆夫人牵住女儿的手,握一握,“如你爸说的,比我们可怜的人多着呢。我们总不能尝到甜的,就忘了那些苦的。偶尔来享受一下,不是不可以。但是过多,就不好了。我们不是搞这方面专业的,是玩物丧志。”
蔓蔓一听母亲这席话,发现自己是小瞧自己的妈了,好歹自己的妈也是个领导夫人。
历时两个钟头的音乐会结束。
时间在美丽的乐声中,过得飞快,让人流连忘返。
蔓蔓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受到这两个钟头的教育有多少,但是,能感觉到孩子在听得高兴时,似乎在她肚子里伸展起了小手小脚,翻个跟头后,又继续甜甜地睡过去,想快点长大,好快点出来见爸爸妈妈。
这样盛大严肃的音乐会,不像在电影院里看普通电影,中途几乎没有与旁坐的人交流的机会,蔓蔓只和母亲偷偷私下说过一段话,怕影响他人,马上收口。
直到这会儿结束了,从音乐厅里退席,众人这才掩盖不住兴奋,各抒己见,表达自己对今晚这场盛宴的热情。
初夏和杜宇匆匆下来与他们汇合,向蔓蔓挤了挤眼角,提议:要不要去后台看看,看到好多记者媒体,都到乐手的休息室去了。
一行人极少有这样的机会,都兴致地想去凑下热闹,何况,白露是要和君爷一块去后台探望君爷的同学,表示谢意。
约到了君爷那位中学时期的校友出来,见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穿着洁白的衬衫和黑色西装礼服,一看,即是富有音乐家的气质,说话都特别斯文,见到君爷带着一众人过来,似乎有点儿惊讶,笑一笑,咧开一串白牙,先向众人自我介绍:“敝姓季,名字为单,一个云字,天上的那朵云的云。”
蔓蔓后来仔细辨认,似乎能辨认出他是中间上过舞台,帮小提琴演奏家调试麦克风的人。可见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
季云后来自己也承认:“这回是因为一个外国朋友参加此次音乐会的协奏演出,才过来帮忙的。”
俨然,他根本不算是舞台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个彻头彻底的音乐家,只是他擅长的乐器,并不适合在今天的演出里面亮相。对此,他显得相当热情,对蔓蔓等一众人说:“下次吧。这回不是我演出,拿到的票太少。下次我演出,我一并请你们来看。”
口气这般大,定是个不俗的音乐家了。
初夏向蔓蔓又挤了挤眼角:想不到你哥居然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蔓蔓只记得自己的妈说过,其实自己的哥与自己的爸差不多,对这些歌剧交响乐的,都不大感冒。
果然,接下来,季云向君爷侃笑起来:“我以为你会把票转送给他人呢。或许是子业会来。但没有想到,你自己带了未婚妻过来。”
白露与季云根本不熟,听到自己是君爷未婚妻的事,似乎君爷的中学同学都知道了,脸蛋浮现两片云霞。
“嗯。”君爷淡淡应一声。
蔓蔓和自己的妈陆夫人都在肚子里腹诽他:装作模样。
季云继续问:“我拿两张票都很难了。你们来后台,是想找熟人吧?”
蒋衍忙说:“我这票,是托一个朋友的叔叔拿的,他是生意人,应该不在后台。”
杜宇则说:“我的票,是我们饭馆的经理拿的,叫王学斌。”
“王学斌?”季云竟是听到王学斌的名字有印象。
君爷揪住了,立马问:“怎么?你认得?”
“哦。”季云说起,“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人。”
“哪个人?”
“这次国外乐团过来,我听我朋友说,有两三个乐手,包括大师,都不大喜欢剧院安排的酒店,因为没有酒店里面没有室内练习场所,不方便。后来他们自己联系了一个朋友,找了一处练习的地方,听说那个地方很豪华,比我们音乐学院的练习室还好,属于大富豪的地方。我朋友听着雀雀欲试的,被乐队的同伴介绍后,和对方联系。那天那人开车过来,给了我朋友一张名片,是叫王学斌这个名字。”季云仔细说起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蔓蔓和杜宇,其实都不知道王学斌住在哪里,王学斌也从没有和他们提过在京城里的住处。听起王学斌住的可能是顶级豪宅,一方面他们既是认为在情理之中,因为王学斌赚钱不少,另一方面,却也觉得一丝惊讶,王学斌不大像是会选择豪宅居住的人。
季云接下来的说法,似乎解答了他们矛盾的疑问:“据我朋友说,似乎那地方,也不是这个叫王学斌的。他只不过是那天刚好过来拿票,顺便带我朋友过去。”
“这么说,王经理的票源是——”杜宇吃疑着。
“他拿的票,应该是最好的,就是除了特邀的领导嘉宾外,最好的坐票,毕竟是在指挥大师手里拿到的。”季云说。
杜宇拿出自己和老婆杜宇的票号。
季云看了更肯定的说:“你们的还不是最好的。他拿的,我记得我朋友说,他一次拿了有十张以上,而且当时内部发票,留下的好票中,随他挑的那种,是其他人都没有能拿到的特权。”
蔓蔓和杜宇、初夏都猛眨起了眼皮。
怎么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哥,来头有这么大?
竟然连世界顶级指挥家都认识。
如果说范慎原认识,他们可能还相信一些。
后来季云说,如果他们想去看今晚演出的那些人,可能来的迟了些。因今晚是第一场,记者的采访稿基本都是事前准备好的,大师和乐团的人,都已经先乘车离开回下榻的酒店去了。观众们送的鲜花和礼品,都堆在休息室里呢。等着工作人员集中后,给大师们送过去。
听是这样后,蔓蔓等一行人,只能悻悻回去。
走出剧院门口时,见着一辆豪华的长型房车,缓缓驶出门口。
爱车的杜宇吹了声口哨:这种级别的车,即使在京城里,也是很难见到的。
不知是哪里的顶级富豪。
蔓蔓望着豪华车密不透风的车窗,却不知为何,是想起了音乐会开场前,那道神秘而幽谧的视线。
对于那道视线,似乎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感觉。
白露悄声在未婚夫耳边问:我怎么觉得在今晚音乐厅里,好像总有人在上面俯瞰着我们?
君爷抿紧的视线,在母亲的后背掠了下:今晚那人似乎目光落到的地方最久的人,是他妈。
183 鄙人姓古
夜里,长型房车如幽灵般穿过京城古区。
“夫人。”
车里坐的老妇人面容憔悴,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劫难,而她,刚不过是在国家大剧院里观摩了一场音乐会。
“老了。”她叹,时光如梭,以至于如一场梦,让她回忆起这其中的每个细节,倍觉艰辛。
她以前看过的那两个孩子,如今,一个已经快做姥姥,一个已经快当妈了。
服侍她多年的管家,对她的感叹似乎深有同感,在接起进入车内的电话后,说:“王学斌请示夫人,说美国那边,范慎原依照范奶奶的命令,想追加这边的投资,可是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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