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着招标文件的蔓蔓,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我那些画,这几天都送出去了。如果你想看我装裱的画,有一些在制作中,是可以看到的。”
“装裱?”细致的雅眉像是被什么剪了下,露出点疙瘩的形状。
“装裱的工作你们在美院没有见识过吗?”向来看不惯人鄙视蔓蔓工作的初夏,立马过来叉腰。
“我知道装裱赚钱不少,但那不叫艺术,叫技艺,手工师傅。”雷文斌噶了杯中一口茶,搁下,“既然温老师暂时没有大作,我改日再来访。主要是我们家老板把温老师的大作称之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作。不过,只是说指纹画的画,我们班上,没有一个不会的。”
说罢,白条衫傲然飘出画廊门口,对画廊里的其它画作,不屑一顾。
“他以为他是齐白石吗?”被激气的初夏,喘一阵吐一阵。
“艺术生都很傲气的,何况他是中央美院的,你不是不知道。”蔓蔓倒觉得雷文斌这样子很正常。
坐到蔓蔓身边,看蔓蔓翻着手里的广告杂志,这是小K让人带来的自家公司宣传刊物,里面有一些参加比赛获得奖项的作品。
其中有一页,画的是老人与表。
丰富的色彩,斑斓的画面,以格子与彩色将本是沧桑的老人和表,点缀出一种时代的璀璨。
画者非凡的艺术想象力,和豪气冲天的个性,可见一斑。
页面下面署名作者——雷文斌。
获奖,XX创意广告宣传海报比赛唯一特等金奖。
饶是有心要挑刺的初夏,摸摸鼻子:“倒是有两把刷子。”
蔓蔓叹:如此历史佳绩,雷文斌不服气她一来要抢他首席设计师的位置,可以理解。
……
出了画廊,扬手截了辆出租车。
雷文斌没事的时候,喜欢拿苹果手机出来玩游戏。
小K的电话几乎在他前脚走,后脚打来,问:“看到她亲笔作画没有?”
“没有。”雷文斌伸长着修长的腿,一手插着裤袋,对小K的一连串追问明显不悦,“老板,你若不放心,又为什么非要让她加入这个计划呢。”
“你不懂的。”小K挂了电话。
装高深?
冷冷的哼。
艺术界水很深,涉及政府,水很浑。
他中央美院的毕业生,会不知道这点?
要中标,不是作品好,就行的。
因此,他相信,以蔓蔓的能力,想担起这重任,除非蔓蔓是什么市长市委书记的亲戚,还有点可能。
到最后,小K一定会求回他的。
“先生是要去哪里?”出租车的司机,在出了路口,方是问这个截车不说地点直接上车显得很阔气的男人。
“去——”抬手,看到表,忽然想起,“去帝景。”
……
今天温媛没有去学校上课,因为会和杨乐儿介绍的中央美院的老师第一次见面。
杨乐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进房间换完见客的衣服出来,画得像条蝴蝶尾巴的眉扬起,放下手里的杂志,说:“妆,稍稍化艳一些。”
“不是说要越淳朴越好吗?”温媛是喜欢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可惜杨乐儿要她装疯卖傻,只得晾着那一整柜子好看的衣服不能穿。
低眉,娇笑,半弧形的眼笑起来如狐媚子的妖:“你现在在家里,没人看得见。而且,你学艺术的,难道不知道艺术家都很喜欢美的事物吗?”
艺术课堂的男老师,喜欢漂亮的女学生。
温媛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想到要故意做这些她都不屑的事,微微皱眉。
“过来。”杨乐儿道。
走过去,是不敢坐这女人身边,挨在女人脚下的羊毛地毯上。
“都决定了要做坏人,做一点亏心事都害怕,怎么行呢?”杨乐儿说着她这话,益发感到可笑地娇声笑着。
温媛觉得这女人的笑声越听越恐怖,有心想试探这女人的底线到哪里,问:“你做过很坏的事吗?”
“比如——”杨乐儿架起腿,头一边枕在沙发枕头上,像在回想,“很久以前,我把我姐姐的孩子抱走,本想丢到那池塘里面去了的。结果来了个男人,加上那两个小混蛋发现囡囡不见了。”
“囡囡?”
“喔,我姐姐孩子的小名。”杨乐儿似乎不喜欢她打岔,眉一皱,继续说,“就姚家的小混蛋先发现的,不过他跑错方向去找了。我见情况不妙,只好马上把那孩子随便放到了田边。那时候真该一脚把孩子踢到田里去,可惜没来得及。因为我姐姐的儿子追过来了,我只好跑,拼命跑,终于甩掉那个小混蛋。”
“可你不是说你姐姐找不到孩子——”
“对。后来发现做坏事真是有好报的。他们没能找到那孩子,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人抱走的。”杨乐儿一拍掌,乐道,“反正谁都没有怀疑到我头上,要知道我姐姐难产,是我帮我姐姐接生的这孩子,如果我真想把这孩子弄死,不是早动手了,可我偏不,等着。”
这女人,是接生婆?
一阵阴寒裹住温媛的身,勉强地笑一笑:“现在那孩子是不是死了?”
“这你放心,绝对是死了的。因为有一次我在其它地方见到这孩子,一眼看出来是姐姐的孩子,因为有着和姐姐一样的眼睛,我开着车,撞了过去。”杨乐儿说完,看到她两边肩膀打着哆嗦,一只手轻轻抚过去。
接触到这只冰冷的手瞬间,温媛差点跳起来。
“傻孩子。你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我怎么可能害你?我得靠着你当上姚家的儿媳,赢了我姐姐。”
“你说姚子宝?”
“还要讨好姚书记。”
书记?
疑问的眼神回头望着上面一脸妖笑的杨乐儿。
“不高兴吗?要当咱市委书记的儿媳。”
面对这双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眸,温媛点着头:“高兴。”
“好好做。”拍拍她头,杨乐儿道,“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实现,所以,我会帮你铲除你身边妨碍你的一切,就像铲除我姐姐的孩子一样。”
温媛握起拳头:这不是她正想要的吗?
门铃叮咚,响。
家中没有保姆,杨乐儿亲自起身去开门。
温媛赶紧进房间里补妆。
“雷老师,请进。”是杨乐儿讨好的声音。
“我听教授说我这学生,是将来想当我师妹。”
是一个年轻的、悦耳的男性嗓音,听起来,都能让人想起轻舞飞扬的画面。
着急对着镜子补妆的温媛,动作不自觉变得细致起来,是慢慢细致地描起了好看的眉。
于是,雷文斌在被杨乐儿招呼了一杯茶后,不耐烦地望望表。若不是教授说这个客人很重要,以他从来没有试过被学生等的脾气,早就起身走人了。
房门咿呀一开。
走出来的少女,一袭白纱裙,青春的身体好像含苞欲放的花朵,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让他好像一瞬间看见名家画里站在麦穗田里的少女,盈盈地走出画面,向他走来。
扫过雷文斌脸上一丝微怔,杨乐儿满意地站起来,对他们两人说:“娟娟,还不赶紧带雷老师到画室里去。”
听到声音,雷文斌回过神,细致的眉拧起。
在温媛眼里,眼前这个帅气的老师,不仅出乎她意料的年轻,而且帅得让人不会感到拒绝,杨乐儿办事果然有一手。
“老师,这边请吧。”
长腿迈出,跟着进了准备好的画室,眼前一亮,那些很多艺术家都很想拥有的梦幻工具与空间,此刻变成现实摆在眼前。
教过不少豪门的孩子,但极少有出手如此阔绰培养孩子的,雷文斌心里不觉小震,再看向像麦穗田里少女的温媛,眸光微微的不定:这女孩究竟是——
“老师,您电话响了。”少女朝他微笑。
失态,让他迅速背过身,接起小K再追来的电话:“是,我是没有在公司。什么?她现在要到公司来,你让我马上回去?总经理,我想你忘了件事,我是你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在和你签署的合约里面,没有说过要给她温蔓打下手。”
温蔓?
阴沉不定的眩光在眸中聚集成针一样的锋利。
负气摔完电话的雷文斌,回头,见女学生已经准备好,坐在了画架前面,一副等他亲临指导的姿态。
“你先随便画个石膏像我看看。”
立在背后,看着温媛举笔,对照石膏比例打画稿的动作,中规中矩,雷文斌的眉稍微皱:“你的基础打得不错,但是,缺了点什么。”
向来只有被人赞扬的温媛,尝到第一次被人批,脸色稍霁:“老师,请问,你是说我缺了什么?”
“灵气。或是叫风格。艺术家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想考进中央美院的学生,一定要有自己独特的画感去感动评委。可以表现在线条、笔锋、画面结构、阴影处理。而一个出色的画家,只要看她画画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不一般了。”
转身,犀利的光,带着一种蛊惑的笑,对着他:“老师,你觉得你的判断,绝对是没有错的吗?”
细致的眉负气地拧:“你什么意思?”
“我刚听老师电话里说到一个叫做温蔓的画家。我有幸看过她的画。”
蔓蔓在满月宴大放光彩,将温明珠打得一败涂地的事,是后来她听温世同说的。
为了增加她的危机感,温世同甚至把朋友不知从哪里弄到的,有人在会场拍摄蔓蔓作画整个经过的录像,放给了她看。
用手机,重新播放这段录像,呈现在雷文斌面前。
雷文斌的脸色,一点点地往下青,往下白。
笑,凝在少女的嘴唇:“老师,你似乎太小看这位叫温蔓的画家了。但是,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帮老师赢过老师的对手。因为你是我的老师,你若不赢,我将来怎能赢过她?”
……
蒋大少在学校里分派媳妇做的曲奇,当做新婚喜饼。
因为媳妇做的不多,每个人只能分到几块。
两个爷先是不在,迟了回到宿舍,听说这事,来向蒋大少本人要喜饼。
蒋衍同志倒是没有忘给两个爷留着。
当场拆了包装,蔓蔓做的喜饼,样子和蔓蔓一样,戴着眼镜,小猪猪模型。
“我说,你们是打算在猪年生孩子吗?”高大帅站在门口,啃着喜饼问蒋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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