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燕如雪垂脱口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锦瑟在她的眼中,那单薄的身影恰如幽灵一缕,悄无声息立在暗影里,周身仿佛裹着一团寒气。
“我问你怕什么?”锦瑟语声冷得糁人。
燕如雪无处可逃,静静的看着她,看着眼前这梦魇般摆脱不得的美貌。嘴张张合合,只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锦瑟的目光凝定在燕如雪的脸上,从她泛红眼眶移至唇上因痛苦而咬出的血印,最后瞧见颈间青紫的扼痕。
冰凉的手腕缓缓的伸向她,最后落在那道紫痕上。
“多好的肤色,只差一点点,真是可惜了。”锦瑟幽幽笑着。
燕如雪骇然捂住自己颈项,仿佛那修削手指下一刻便会扼上自己咽喉。
她惊惶欲绝的神色令锦瑟笑意加深,逼近她细声问道,“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感觉如何?”见她的面色如纸,锦瑟才轻声问道,“如雪,你怕死吗?”
死,谁人能不怕死。
燕如雪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脱口哀叫,“你,你要我怎样!”
锦瑟轻轻的笑了,“如雪啊,你原本这么做,大抵是以为有皇上护着你,有轩辕恪会念及最后的情分。可现在呢?你有了自己的骨肉,却不能护全他。而且你担心的只有自己的性命。你装疯卖傻,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如此这般,甚至要牺牲腹中的生命,仅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性命而已。”
“是,我怕死。”燕如雪蓦然仰起脸来,一咬牙道,“我很怕死!”
她终于站起了身子,本就身姿高挑,仰了头只觉逼仄之气尽出,随之恨恨红了眼眶,“怕死又有何错?”
锦瑟静静的看着燕如雪颈间的紫痕,唇角笑意如丝,美艳得诡烈,“怕死就好。”
燕如雪怔住,锦瑟却回身在椅中坐下,冷冷望定了她,再无一丝笑容,“如雪,你说,若你能先生下龙子,你说,这一国之母的位置换你做如何?”
刹那间,重锤击落心坎。
燕如雪不是笨人,转念间心思洞明,雪光惊电似的明白。
“这怎么可能?”她低声好似呓语重复着,手指抚上自己的脖颈,那上面似还残留着锦瑟的温度,班驳的阴影掩上锦瑟的面颊,优美的唇角,露出了仿佛带着深沉血腥的狂野冷笑。
锦瑟的面上止水无波,淡得看不出什么痕迹,“我说可能就有可能。”
燕如雪秀气的眉头微微地蹙着,长长的睫毛极不安稳地颤抖着,手心的汗水已经在不断的滴落,“这宫里,四处都是皇后的耳目,御医、宫人、内侍……这手脚怎么做呢?我怎么会比皇后先生下龙子,现在仅仅三月余,而皇后已有八月的身孕了。”
锦瑟微微眯了眼,审视眼前绮颜玉貌女子,她很聪明,这样的女子,若往后真有了权力,只怕更加棘手,不过,她不会给燕如雪这样的机会。
“如雪,你放心,皇后必生女,而你必生下龙子。这以后的事就靠你了,皇后身后的靠山自有我们去处理,宫里的皇上身边就要你自己处理了。”锦瑟扬眉浅笑,一双美丽得像是刚刚被水晕开的烟墨的眼,淡然得几乎没有任何感情。
“偷龙转凤岂是这般容易,一旦败露便是诛灭九族的下场。”燕如雪乌黑的发亦是被冷汗湿透了,紧紧贴在苍白的前额上,她紧抿着双唇,牙齿咬得咯咯响,仿佛在竭力对抗某种恐怖强大的力量。
“如果你不同意,那么,你就这样苟且偷生,异或让你腹中的胎儿和你一起去死。”锦瑟似极不耐烦,“你放心,一切都会安排好,在孩子还没有出世前,你就住在冷宫吧。我会安排好人,明天会给你安排太医诊治,不用月余,你就会痊愈。”
燕如雪悚然心惊,明白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那里最是清净,门锁一落,谁家耳目也安插不得。”锦瑟幽深目光全无波澜,一切都已盘算周密,只需搬动棋子而已。
说完,她默默起身,最后一眼落在燕如雪的脸上,怜悯的轻笑。
“慢着,那碗紫河车怎么办?”燕如雪艰涩的开口,眼睛落在桌子上的一碗汤药上。
“你说什么?”锦瑟蹙眉回身,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惊诧的问,“你说那是什么?”
“皇后送来的打胎药——紫河车。”燕如雪无力的回答。
锦瑟直直看着那碗汤药,只觉得双眼发涩,双手慢慢紧握,用力到让手中细弱的手掌都泛起了青白。
“那就说喝了。让太医安排,就说已经流产了。”
锦瑟在心里一痛,竭力站稳身子,拖着酸软的脚步仓惶的离去。
那是紫河车?
紫河车?那汤药的味道她太熟悉,她每日服用的药味,都淡淡的参杂了此种味道。
第一百五十一话残情
锦瑟一路心神恍惚,心里的猜测折磨得她一刻也停不下来。
她还记得,轩辕琪曾经告诉过她,永远不能让你要用的人误认为他们得到的,哪怕是一碗粥,都是他们应该拥有的。要让他们明白甚至连他们能生存的呼吸都源于你的慷慨。
她做到了,以最巧妙的智慧让人明白无误地感受到她的恩泽。
这就是轩辕琪对于为人之道最精妙的领悟。
紧随其后的可儿眼里隐隐有担忧,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郡主,你慢点,小心身子。”
可儿看着她的背影,她敬佩自己的主子,因为她内心那坚强庞大的理性;但同时又恐惧她,因为她的感情正在被权谋冷冻而逐渐失去了温度。
锦瑟略凝了一下散乱的心神,回头看可儿,“我倒是说过向皇后讨一道旨意的。”
“郡主?”
“我没事。”锦瑟淡淡一笑,“倒是可儿,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行宫住些日子。”
可儿一阵欢呼,“奴婢当然愿意,只是王爷……”
“王爷有自己的天下,何能被我这样一个女子所羁绊。不如就此去了,省得两看俩相厌。”
可儿一阵心惊,不明白主子何处此言。
只知道,她的意思是要离开王爷。
她说得淡然,平静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辗辗转转,主子对王爷的情,她比谁都明白,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王爷伤了她的心。这般的决绝,没有疑虑,没有不舍。
要放手,就彻底放开,心中不要存一丝留恋。
可儿明白,这是她的性格,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如果是她自己一定做不到,这就是两人真正的差别,无关出身,而是一种心性。
“我去向皇后讨了旨意,我们就走。”
“郡主,我们还是先回王府吧。”可儿一说完,却在看到她冰雕一般的神色后,十分乖巧的紧闭着嘴,心中却诺诺得十分委屈。
“要讨什么旨意,不找朕,要去找皇后啊。”放肆不羁的声音刚传来,人就已经到了眼前。
“皇上。”锦瑟刚要行礼,他还是一贯的动作,伸手拉住了她。
“难得到宫里来,怎么连朕也不见。”这番话说得无礼之极,难得他还这般的理直气壮。“朕到差点忘记了,今日八王爷设宴,就连我们的武王刚刚也巴巴的去了。怎么,没兴趣去凑凑热闹?”
“锦瑟身体不适……”
“朕下旨。”他冷酷的截断了她的话。
锦瑟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臣夫遵旨。”
他这才满意的轻笑。
当锦瑟于皇上同乘着千金一尺的鲛绡为饰的帏车来到八王府时,已是宴正浓时。
觥筹交错,群臣散于应酬,热闹的很。这次宴席上,不但有官僚,更有商户,甚至是城中闲臣,已隐官员都到了齐。
锦瑟微微一愣,倒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宴席中,锦瑟并没有看到轩辕恪的身影。
八王爷仍然是孩童一般的样子,看到锦瑟眼里明显存在着一丝慌乱。
戏台上,锣鼓丝竹就嘈嘈切切的响着,锦瑟抑住蹙眉的冲动,用手指轻轻撸着皇上递给她的扇上的流苏,唇角仍是若有若无浮的一缕笑。
一时间席上交头接耳,四周窃窃之声起伏,却又能让锦瑟恰好听闻。
“真是怪了,皇上怎么和武王妃痛乘一辆车……”
“可不是,妖媚惑主,这回有好戏看了。”
“据说,她原本要嫁的人是段宇,知道那人是谁吗……”
惊诧中,各人的眼神皆汇作一股股险恶毒辣的箭,毫不留情地掷向锦瑟,嫉恨有之,艳羡有之。
锦瑟笑意浅浅,优雅而自若,款款顾盼间,眸中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盈彻。
回眸间,才看到,如此大胆议论的,也只不过是一些商户和小吏。
水月风华之中,皇上已经离她很远了。
“王爷这会正在后花园风流呢,不知道要是这武王妃知道了,会是怎样的一曲好戏……”
窃窃私语再次入耳,锦瑟却如同被当头淋了一桶雪水,掩在扇下的牙齿咬住唇,仍觉得头晕目眩。
锦瑟恍惚转身时几乎并没有人留意,只有旁边一直忙于侍候的小婢忙上前引路。
“后花园……在什么地方?”
侍婢并不知道锦瑟的身份,见她与皇上同来,想来是皇上的妃嫔,只当她好奇,微微一愣随即暧昧一笑道:“贵人请一直往右走,穿过石林就是了。”
她急急的走着,几番长裙繁乱,几乎让她拽倒在地。
假山后,枝繁叶茂的攀藤绿木,一枝枝的沿着青砖石瓦铺盖在庭前,浓密而幽静。
她远远站在树藤下,景色朦胧,她的眼睛恰如雾。
眼前的人和物一点点让她的身子也跟着一截截凉下去,脚步再也无法移动,她便歪在了石壁上。手指扣着墙上的水磨青砖,浸凉的全身都混混沌沌不似自己了。
“王爷,您要的东西我帮您拿来了。”一个女子一边拿着几本书放在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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