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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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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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雯笑了:“娘娘能想明白就好。”

怎能不明白呢?纵使再怎么不情愿,然而看眼下情势,我能仰仗的人,也是唯一能仰仗的人,除了夏沐烜,还能有谁?

再一想也就无所谓了,有人仰仗,总比没人仰仗的好,左右目的只有一个,我如今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沐浴后天色已深,夏沐烜进殿来时,我正执书靠在榻上凝神翻看,似乎并没有听到他那脚步声,直至小炉里炖着的汤盅突突滚了上来,我才回了神,正要伸手去揭那盅盖,却是一人先一步伸手过来揭了去。

夏沐烜几不可闻叹了口气:“怎的还这样迷糊?”

我故作吃惊地回过头去,然而十数日不见,这么乍然见面,那怔愣也不全是装的了。

夏沐烜的神情倒与平日无二,探了半个身子过来,望了眼汤盅里头的东西,笑容颇欣慰:“当真熬上了?”

他离得近,鼻端萦绕的都是那股熟悉的芝兰香味,我几乎本能地想撇开脸去,也当真背身过去了。

夏沐烜也不生气,在榻旁坐下,扳我过去面向他,脸上有笑,语气感慨:“你啊,见了朕反倒生起气来了。”伸手抚一抚我垂在肩侧的长发:“好啦,朕不是来了?”

我只不应声,自顾自从汤盅里头舀了羹出来,递给他:“是药总带毒三分,这枇杷是现摘的,加了银耳用文火熬了两个时辰,晚上喝最是清热去火。”说完再不看他,拿了书继续翻看。

夏沐烜依旧不恼,舀了勺尝尝,不住口称赞:“不错,甜而不腻,也糯得很。”

“政务再忙也要注意调养,且夏日里本就燥热,底下人也该上心些。”

夏沐烜似笑非笑望着我,一壁吃一壁等着我继续往下说,我却打住了,翻过一页书去,静静再无多余一句。片刻后,他再次叹了口气,然而那叹息是绵长轻柔的,凑过来看了看我手头的书,轻声笑:“你这气还要生到什么时候?”

我微微垂下眼睑,在墙上投下一抹伤感剪影:“谁在生气了?”

这样的感伤,自己看着都想嗤笑,然而却不得不做。

我再不会伤心了。

他见我如此神情,越发柔软了口气,搂我过去,如往日那般一下下轻抚我的背:“你还年轻,以后总还是会有孩子的。别再跟朕置气了,好不好?”

我压下嘴角冷意,越发伤感了神情,道:“此番孩子没了,到底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不当心,我…”

夏沐烜眸中有些微愧疚神色:“那日是朕急迫了些。”他低头,缓缓看住我:“清清,你会不会怨朕?”

怨他?这是多深沉的感情?且没有爱,又何来恨?

我想我连怨都懒得怨他。

这样深沉的感情,只会撕裂我的心,让我迷了心智,钝了脑子,看不清前方的路,进而将性命白白断送在这繁华冢里。

人命血债,还未能一一讨回来,我岂容自己就这么死了?

于是摇头,将满腔的恨意抿在唇齿间,淡淡一句:“臣妾不怨。真要怨,也是怨自己不中用,没福气保住这个孩子。”

夏沐烜盯着我瞧了片刻,似是放心了,柔情道:“你如今什么都不要想,先将身子养好,咱们的日子还长。”

“臣妾知道。”

做戏而已,又有何难?

这一日午后,方合兴头头进来,搓了搓手,喜滋滋道:“娘娘,那事有谱了。”

我手中运笔不停:“什么结果?”

方合凑近我些,一脸振奋:“冯氏…多半是个冒牌货。”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45、第四十五章

45、第四十五章

我停笔,将狼毫搁砚台上,净雯捧了清水过来伏侍我净手。

思索片刻,问方合:“怎么查出来的?”

方合正要回话,净雯头也不抬插了句嘴:“可别是走漏了什么风声,着了旁人的道。”

她话里的隐忧我哪里听不出来,然而多说无益,侧脸看方合。

方合道:“娘娘放心,奴才敢以性命作保,没有走漏半点风声。且冯氏当真防范得紧。冯府上下奴婢仆役,早已一概换了新的。积年的旧人,现如今只怕打着灯笼,半个人影儿也都找不着了。”

他这么说,我更加疑惑起来:“那你是怎么查到的?”

方合凑近我些,脸上有一抹不同与往日的兴奋劲:“这事归根究底还是秋覃的功劳。奴才也是无意中听她提了一句,仿佛冯氏十分钟爱宫外宝芝斋的一味脆皮酥,纵使后来进了宫,也会时不时遣宝娥出宫去采买。奴才觉得这事有戏,就差人去查了。结果…”他嘿嘿一笑:“可不正是如此么?传消息来那人说,冯氏未进宫前,隔几日便会差身边人去买,顶了天也不过隔上十来日,且这么些年从不间断。”

我下意识抬头看净雯,难得在净雯脸上也看到了一丝兴奋神色,而我脸上的振奋,自然不会亚于她。

净雯的声音是刻意放平稳的:“南地距京师数千里之遥,纵然八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也要花上小半个月,冯氏插翅也没这样的能耐。”

我点头,看方合:“确定是常年不断,没有错漏?”

方合极笃定地点一点头,从怀里掏出张纸摊开给我看:“娘娘放心,有账簿为证呢。”

我一看,那墨迹是新的,多半刚抄好没多久。

许是见我脸上有疑惑神色,方合继续说:“奴才是找了人混进宝芝斋去的,之后那人跟账房先生混熟惯了,才抄了这份东西出来。”

我定睛一看,密密麻麻一张纸的字迹,再一看那采买的日子,果然挨得很近。

压一压心头欣喜,问:“那人可靠吗?”

“是小回子的远房亲戚,且他并不晓得内里关节,再可靠不过。”

他是极伶俐的,也一向谨慎周全,我是很放心的,辗转片刻,伸指点一点他的额头:“办得很好。还是那句,凡事谨慎,银两随意支,宫中人多,该打点的地方也不必替我省,明白了?”

“奴才省得。”

挥手让他去了,长久的静默后,脸上笑意一点点漫上来。

净雯静静瞧我片刻,轻声笑:“方合当真得力。”

我亦笑:“是啊,他很机灵,懂得变通,也细致。”

“最要紧是待娘娘足够忠心。”顿了顿,换了郑重神情:“倘若直接跟皇上说,皇上未必肯信。”

我冷笑,却也点头了:“我想也是。况且冯氏如何能坐以待毙?能不借故托词?”

食指哧一声哧一声划过花梨木桌案,并不是多动听的声音,然而却分外让人警神。

净雯静默片刻,小声道:“积年之事,皇上不会提,知情人也多讳莫如深,宫中嫔妃更是无从得知。冯氏能这样张冠李戴,让皇上信了真是她,必定是有些缘故在的。”

“知情人?”我凝神一点点思索,缓缓道:“印寿海常年侍上,自然算得上是知情人,然而他连在我跟前都不敢露出话来,旁人自然更听不到半句。那么除了印寿海,能知晓前情的人,就只能是——”

猛一抬头,果然在净雯目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会是那样吗?可为什么…?”

这话问得已有些语无伦次,净雯按一按我的手,道:“轻舟蒙面而来是为凑巧,那么曲子呢?是否太过凑巧了些?换了谁,谁能不信她是真的?即便不信,总有疑惑,会探究。皇上自然也不会例外。”一壁说一壁冷笑:“不过她这个张冠李戴,当真用足了心思,可见这么些年隆宠不断也并非毫无缘故。自然,想要登高呢,花再多的心思也不枉费。至于那一位…”手一伸指向颐宁宫的方向:“如何能不厌弃了冯氏?必定要的。”

厌弃只是表象,私相授受才是正经,且当年的事,事无巨细,还能有谁比太后更清楚?

可还是那句话,太后为什么要这样襄助冯氏?

净雯缓一缓神情,道:“此事可留着慢慢查探,眼下娘娘还是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挑破她那层面皮要紧。”

我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我跟冯氏早已势不两立,皇上了然于心。此番若由我牵了事告发她,皇上未必就能信我。怕只怕还被她反咬一口,落个栽赃嫁祸的罪名。”

“是。她得宠数年,经久不衰,必然有旁的能耐,未必就全靠了当年的事。”

“所以更要小心度量。”我揉一揉脑仁,问:“你方才说,冯氏当日吹了首曲子,仿佛叫…”

“蝶恋花。”

“蝶恋花?听着倒缠绵。”

净雯想了想,道:“这曲子奴婢听说过,是南地小调。”

“冯氏唱过?”

“这倒未曾听闻。其实南地方言多变难懂,谱成词曲唱来更觉晦涩,京师并不盛行。且皇上不喜欢,宫中乐师自然不会花心思钻研此道。”

我起身,踱至珊瑚长窗下,拨了拨长廊上垂下那盆吊兰的碧青长叶,慢慢梳理上头的纹路:“然而冯氏去过南地,那么这首南地小调,她总不该一无所知,是不是?”

“娘娘的意思是…?”

“她若真去过南地,又会吹那曲子,多多少少总该听过那歌了,换言之,总不会连南地方言都辨不出罢?”

净雯听明白了,嗤地一笑:“不说旁的,至少那曲子,她自个儿也吹过不下百遍,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得叫人笑话。娘娘好计谋。”

我望着那绿叶的纹路,深深笑:“但愿能行。”

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七,因是阖宫大封的日子,自然热闹非常,连藩地王侯都在受邀之列。

夜宴依旧设在麟德殿,吃了半晌,一把清越胜似天籁的嗓音从殿外传来,声音缠绵动人,听得人心头如棉般柔软。

片刻后,有佳人款款移步而来,步步生莲。

那女子蒙面,着一色天碧青飘逸长衫,而非寻常宫嫔装。天碧青的色泽极柔极淡,她人一动,那衣衫就抖动出似水如波的缠绵光华,在一殿的绣金嵌珠华丽宫装映衬下,越发显得风姿绰约,配合这清歌一曲,委实赏心悦目。

我垂眸,抿去嘴角不自觉泛上的笑意,眼角的视线里,杨卉嘴角含笑坐着,一如既往妩媚艳丽。

微微侧目,果然见夏沐烜目中有些微的波光荡涤,心下越发了然,一字不多言,只静静坐着喝茶。

这样不经传召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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