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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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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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守成是良妃从弟,良妃从前跟冯氏过从甚密,太后听得放心,于是就启程了。

***

在行宫安顿妥当后,已近中秋时分。

因着京中疫症未除,形势逼人,今年的中秋宴就潦草过了。

这日午后睡得半梦半醒时,被推得醒转过来。

彼时方合一脸忧虑站在榻旁,见我醒了,劈头盖脸就道:“娘娘,宫里传来话说,冯相今早上了折子,称京师之所以疫症蔓延,恐怕是……”

方合难得说话如此吞吐,我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涌上来,按捺着焦虑问:“是什么?”

方合垂眸:“是中宫诞下双生子妖异,致使邪气来袭。还说古往今来从没有这等怪事,遂集合百官联名上奏,请求皇上裁度。”

裁度?

就是要夏沐烜力除妖异,以还世道清明的意思了。

于是又问:“皇上呢?是个什么反应?”

方合道:“皇上气得当即就罢朝了。冯光培却不肯罢休,领了百官跪在含元殿前的广场中,不吃不喝,誓死恳请皇上以万民为重。百姓也为此事闹开了,日日夜夜在宫门外喧腾。”

我恨得牙龈都要咬出血来。

怪力乱神之说,纵使到了现代,也或多或少有人深信,尤其是当人陷入困境中时,惟愿抓住一根浮木,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可言。

我总相信,冯光培之所以敢如此铤而走险,一则多半已做好部署,二则他这样煽动世人,引民心惶惶,未必没有乘势而起的意思。

兼太后手中又有尹泽尹鸿两位皇子,等于同拽着临淄侯跟杨氏一族。临淄侯早有谋逆之心,不提也罢。倒是杨卉族人,纵使在此之前无心造反,然而此刻天大的诱惑摆到手边,安能真的不动心?

且还有临淄侯在后以力借力呢。

改朝换代,另立新主,挟幼弱天子把持朝政,无论于杨氏或临淄侯,都绝对好过仰夏沐烜鼻息惊心度日。

心头有寒意一分分涌上来。

原以为先前西南一场瘟疫,已削去安平侯半数以上兵马,必然能使王侯兵力大损,却不料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京师又爆发疫病,反倒给了冯氏一党可乘之机。

然而京师在这个机要时刻生出场大瘟疫,我总觉得太巧合了。

我望着方合,突然有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没能捉住。

方合被我瞧得微愣,就唤我:“娘娘…?”

我问:“你老实告诉我,京师这…事,你家王爷到底参与多少?”

方合怔在那儿,双目大大一睁复又顺服下去,呐呐道:“娘娘,奴才平日只听命行事,王爷的日常行动,奴才真不晓得啊。”

我苦笑:“连你也要骗我吗?你是晓得的,我这一生,唯有二子一女而已。倘若一朝尽失,可就什么都没了。”

方合听得眼眶泛红:“娘娘疼惜皇子公主,奴才省得。”

我摇头,视线投向窗外一株山茶树:“不,你并不明白。我从前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所以先前那个孩子没了,我虽伤心,却也不至于伤心欲绝。然而如今,听你方才一番话,我才晓得,原来我也有不能失去的东西。”神情决绝下去:“倘若此番皇上为顾全大局要牺牲我的三个儿女,纵使丢了性命,我也会拼力一争到底。你知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方合吓得咚一声跪下,哭着向我:“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何况虎毒尚不食子,皇上怎会轻易舍弃咱们的嫡皇子呢?”

我笑得越发苦涩,以无限空漠的语气喁喁道:“你还不明白吗?嫡皇子虽要紧,然而去了这个,却未必没有下一个。可是皇上身下那把龙椅,却是独一无二的,不容有失。”

夏沐烜的儿子可以源源不断地来,但天下至尊的宝座只有一把,不必比较已能分出轻重。

方合骇得连脖子都梗了,片刻后以首触地向我道:“娘娘且容奴才想想法子。”

我点头:“为难你了。”

方合只一味摇头,尔后起身出殿去。

我望着方合离去的背影,突然悲哀地笑起来。

我已经是这样富有心计的人了,连心腹之人都不忘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尽量补上昨天滴,孩儿们保佑我能码出来吧。

第八十九章

方合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只一日不到功夫,就弄来了张药方子,递给我后喃喃道:“王爷只说,娘娘尽可放心,一剂下去包准药到病除。”

我听得一愣:“他果然…?”

话未说完,我就无言了。

方合点头,眼皮耷拉下去:“娘娘但凡有求,王爷总不会拒绝,也不忍拒绝,何况此番还涉及咱们的皇子公主。”顿了顿又道:“奴才斗胆,将娘娘先前所说那番话跟王爷说了,王爷听后,务必让奴才给娘娘带句话。”

我问:“什么?”

方合神色感伤:“王爷说,不到山穷水尽时,娘娘切勿轻言生死,凡事总有机可寻,请娘娘万万珍重。”

我听得喉头阵阵发涩,只觉得手上这张纸沉比千斤。

并不是不明白,交出这方子,对齐凤越意味着什么。

他朝冯氏杨氏生变,四王就能名正言顺举旗起兵。勤王也好,篡位也罢,皆可顺应京师形势,以不变应万变。

如今却因为“我”的一个请求,令他一番绸缪付诸流水。

不是不愧疚的,然而这份愧疚也只能是愧疚了。

思索的间隙里,方合恳切了神色向我道:“娘娘,往后可别再说那些话吓奴才了。奴才这会儿还心惊肉跳的,遑论王爷呢。想起东陵那回,王爷现下都免不了一阵阵地后怕。”

我拍拍方合的肩:“那日是我一时情急说得快了,往后再不会如此。” 神情狠下去:“走,咱们去瞧瞧太后。如今亲孙遭人毁谤,且听听太后怎么说。”

我过去时,太后正一脸悠闲靠在榻上听琵琶,奏的是春江花月夜,乐师技艺超群,曲也应景。

一曲弹罢,余音袅袅。

彼时太后听完一曲,像是才见了我,似真似假地问竹息:“我是听曲听入迷了,你也是么?怎么皇后来了也不唤哀家?”又对竹息抬抬下巴:“给皇后奉茶。”

我道:“太后宫里的好茶,臣妾无福消受,就不贪这一口了。臣妾今日来,只想问太后件事。”

太后以眼神示意乐师退避,又一并遣散了在内殿侍奉的内监宫女,待众人去后,望着我的眼神冷下去,不咸不淡道:“皇后今日这气势瞧着很盛。”

我直视那道苍老的视线,直截了当问:“冯光培纠百官威逼皇上弑子,太后以为,此等行径该如何处置?”

太后眉心一阵耸动,很快就平复了,问我:“这是朝堂中事,皇后你怎么知晓得这样清楚?”又警告我:“皇后,妇人当修贤德,朝堂中事尚且轮不到你多嘴。”

我不答她,就道:“冯光培笼络百官威逼天子,是为不忠;煽动百姓引京师动乱;是为不义;罔顾天子恩宠谋害君主幼子,是为不仁。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之徒,太后以为,皇上是否应该严办,以警世人?”

太后怒了,斥道:“皇后你听风就是雨,胡拉混扯,这张嘴又能说惯道,简直没谱没界!到底还是哀家往日纵了你,合该找个人教教你规矩!”

我从鼻端嗤笑出来:“臣妾对仁义之人,自然百般礼遇,至于下作人等,你若待他仁义,岂非对自己不仁不义?臣妾总不至于如此蠢钝!” 我以无限漠然的神情望着太后:“太后,人老就该安享余乐,黔驴技穷也该服输。一味钻营,只会落个浮生一梦,惹人诟病不说,只怕还要晚节不保。”

太后面上一阵抽搐,转而却笑了。

那样慑人的视线投向我,倘若那视线是实的,我必然早已被万箭攒心。

太后在睇我片刻后冷笑起来:“你很好!好得很!是哀家低估了你这张嘴!”转而又道:“然而嘴皮子再利索终不抵事。皇帝从前是好的,近来越发受不得蛊惑,一味地听信人言,如今也该是拨乱反正的时候了。丞相所行不错,皇子中有双生,确属妖异之格,即便是哀家嫡孙,也不能不为社稷长远计而弃之。且他们能为夏氏江山而死,也属死得其所!皇后你这个生母合该与有荣焉!”

祥和宫正殿在烛火下流金溢彩,将眼前这个天下最尊的女子,衬托得愈发华贵无匹,却也溃烂如脓。

我在这满屋的金银堆砌中,几乎只能闻到一个垂暮老者的腐朽之气,这腐朽蔓延到宫室的角角落落,一如太后无所不企的意念。

我在这样的腐朽里,第一次全无怯意地迎上太后毒辣的视线,淡淡道:“护犊之心人皆有之,我只盼太后也能得尝所愿。”

再待下去已觉得腻烦,于是转身离开,

行得远了,依稀听到太后一声冷哼从殿内飘出来。

回宫后我问方合:“去查查,冯氏还对那味脆皮酥情有独钟么?”

方合微愣,旋即就应下了,隔天回我道:“宝芝斋那儿捎来话说,宫里月月会遣人去采买那东西。”

我点头,示意方合附耳来听,细语一阵后又对他道:“把话写纸上塞馒头里,随意丢京都小巷中让路人拿,我就不信传不开。”

方合赶紧应声去办。

***

夏沐烜一早下令京师封锁,因而疫病并未向外蔓延,且行宫距离京师有些距离,所以这儿一切照旧,人人心平气和度日。

然而这一夜,却是小回子连跑带奔回来,进殿来后,一脸惊惧向我道:“娘娘,可不得了了。”

我一颗悬着心的终是放了下来,想着该来的还是来了,就道:“什么事?慢慢说。”

小回子依旧胆怯,也忌讳,诺诺道:“奴才听闻,冯更衣昨夜起就高烧不断躺下了,像是得了…疫症……”

边说边小心觑我的神色。

彼时贤妃跟德妃也在,也听得惊惧。

对视间,还是贤妃先问:“人人都无恙,怎的偏就她染病了?莫不是瘟疫从京师蔓延来了行宫这儿?”

德妃道:“大约不会,否则京师必然会捎信来。”

我点头:“如今还是先由太医断诊。若确定是疫病,多半就要隔离了。”

贤妃德妃听得点头。

我让净雯唤卜太医去给冯若兰看诊,卜太医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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