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愕然:“满汉不通婚,不给姜德‘抬旗’,这头婚事,怎么‘拴’在一块儿啊?你……难道变了主意了?”
“指婚”又称“拴婚”。“上头”一手男家,一手女家,拉拢过来,“拴”在一起——这“拴婚”二字,倒是形象得很。
关卓凡说道:“太后误会了。臣指的,是‘满汉不通婚’这个规矩。”
慈禧怔了一怔,说道:“你想动这个规矩?卓凡,这是祖制,轻易不好动的!再说,又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呢?”
听得“卓凡”二字,关卓凡手上用力,将御姐光洁柔滑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搂了一搂。
慈禧轻轻地“嘤咛”了一声。
“太后厪念,臣心感得很。不过,‘满汉不通婚’这个规矩,说是‘祖制’,大约是个误会。”
聪明的御姐被他弄糊涂了:“误会?怎么会呢?”
关卓凡郑重说道:“臣查过典籍文档,‘满汉不通婚’,《大清律例》里面是没有的;这五个字,也从未在任何一份上谕中出现过。非但如此,顺治五年,世祖还曾谕礼部:‘方今天下一家,满汉官民皆朕赤子,欲其各相亲睦,莫若使之缔结婚姻。自后满汉官民,有欲联姻好者,听之。’”
典籍文档神马的,圣母皇太后是很不熟悉的,听了关卓凡这番话,愕然不知所对。关卓凡当然不可能胡编乱造,可是——
过了好一会儿,慈禧方才说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呢?大伙儿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关卓凡说道:“只好说是‘约定俗成’了。臣的印象里,开国以来,朝廷的法度,只有过两次,明确规制满汉通婚。一次是乾隆五十七年,定宗室觉罗不得与汉人结亲——请太后留意,宗室觉罗之外的旗人,是不在禁制之中的。”
“第二次,是道光二年,《户部则例》卷一《旗人嫁娶门》定,‘在京旗人之女,不准嫁于民人为妻’——‘民人’就是汉人——如果一定要嫁,该女子就要‘出旗’。太后请留意,这儿的规定,仅限于在京旗人,并不包括京外的旗人。还有,‘出旗’的规定,只及出嫁女子一身,不关她父母兄弟的事情。而且,太后也晓得的,对于贫苦旗人来说,‘出旗’也实在算不得什么严厉的处分——有的人说不定正中下怀呢。”
慈禧“嗯”了一声。
“有意思的是,这个《户部则例》,同时还规定,‘若民人之女与旗人联姻者,该族长佐领详查呈报,一体给予恩赏银两。如有谎报冒领,查出从重治罪。’就是说,如果汉女嫁给旗男,不但不禁止,还要给予奖励。”
慈禧轻轻地“哟”了一声,想了一想,笑道:“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了。不过,如果‘肥水’从外边流进自家田地,那是很乐意的。”
关卓凡笑道:“太后圣明!况且,《户部则例》云云,是每年都要修订的——这是个笔帖式就能干的活,实在连‘法条’都够不上,怎么能够算是‘祖制’?”
慈禧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在‘指婚’的懿旨上面,加一句话,玉儿不必‘出旗’?嗯,算是给她一个特别的恩典?”
关卓凡暗赞御姐聪明,说道:“太后圣明!”
慈禧说道:“可是,同样是做人情,做给姜德,不是更好些吗?况且,‘抬旗’是多给了一份东西,‘不出旗’不过维持原先的局面。嗯,似乎是‘抬旗’的这份恩典,来得更光鲜些吧?”
关卓凡的手,探到慈禧胸前,温香软玉,捏了一把,嘴里笑道:“太后的算盘,打得真正是响,臣拜服!”
慈禧一颤,不由就呻吟了一声。回过神来,身子在他怀里扭了一下,娇声嗔道:“你……玉儿是我的人,姜德是你的人,我这么说,不还是为你做面子?”
关卓凡笑道:“我却是圣母皇太后的人!”说罢,停留在慈禧胸口的那只怪手,大大地不规矩起来。
“我却是圣母皇太后的人”——这句话,飘入耳中,犹闻仙乐!慈禧就像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上下,通体舒爽,心神荡漾,难以自己。
她由得关卓凡轻薄了好一阵子,才扳住他的手,喘息着说道:“先别闹了……一会儿……多少都是你的……现在,说正事呢!……”
关卓凡笑道:“好,臣遵旨!”那只怪手,又在圣母皇太后胸脯上边,很活动了几下,才终于停了下来。
待御姐喘息匀定了,关卓凡说道:“太后说的是,‘抬旗’当然比‘不出旗’光鲜得多。不过,臣有这么个想头:姜德如果是旗人,从‘下五旗’抬进‘上三旗’,自然皆大欢喜;可他是汉人,抬入‘汉军’,光鲜倒是光鲜了,但无形之中,却示天下以满汉之分——臣以为,世易时移,这满汉的畛域,到了要想法子实实在在模糊掉它的时候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悚然而惊
慈禧心头一震,默然半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下来的事情。”
所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下来”,潜台词就是“这是不急之需”。圣母皇太后的话里,多少透着点不以为然的意思。
慈禧的这个反应,在关卓凡意料之中,他说道:“太后说的是,这的确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可臣想,正因为这个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才要早早着手——如果真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再去办,可就晚了!”
慈禧又是一震,默谋片刻,柔声说道:“这个事儿,你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是!”
关卓凡想了想,说道:“八旗是国本,国初的时候,根基未稳,为固国本,适度地分一分满汉的畛域,还是必要的。不然,满人太少,汉人太多,彼此若全然没有一条界限,时候一长,满人必然就显不出来,完全被汉人‘溶’掉,也是可能的。如此,宗室将无所依凭,太祖子孙临朝掌国,也就没有足够的底气。”
慈禧喟然,说道:“你这番话,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说——可是,说得再透彻不过了!那么,现在……”
“现在情形大不同了。”
关卓凡将慈禧脸上的一缕秀发,轻轻地拢回她的耳边,说道:“‘八旗是国本’,这个话固然不错,但是有条件的。第一,旗人要争气。旗人如果不争气,这个‘国本’就不是坚石垒就。而是用土疙瘩堆起来的。臣唐突。话不中听——太后请想一想。两宫垂帘听政,宝座之下……呃,却是一堆土疙瘩,呃,那是什么感觉?”
慈禧悚然而惊,脸贴着关卓凡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默然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个话,除了你,没有人能跟我说。嗯,我想起肃顺说的一句话了:‘咱们旗人里边混蛋多!’——肃顺为人混蛋,他这句话,倒不混蛋。”
一连三个“混蛋”,倒是说的满溜,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太后圣明!”
慈禧也是微微一笑,柔嫩的指头。在他胸膛上轻轻滑动着:“好在,旗人里边。到底出来了一个关卓凡。”
呃,这个……
“太后金奖,臣实在惶恐。不过,‘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臣虽竭尽驽钝,可一个人单打独斗,是不行的。”
“说的也是。嗯,那个……伊克桑能够帮得到你的忙吗?”
咦,怎么又把伊克桑拎出来啦?
“伊克桑带兵打仗,算是一把好手了,但是,治事之能,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有机会的话,倒也不妨放出去历练历练。”
“嗯,这个再说吧,我是跑了题了——这是‘第一’,还有‘第二’吗?”
“有的。”
顿了一顿,关卓凡说道:“第二,如果天下无事,‘八旗制度’这个‘国本’,小修小补,还能够敷衍下去。可是,现在国内国外的情势,真正是几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犹如风狂雨骤,纸糊的窗户,挡不住狂风暴雨,必得换上玻璃了!”
慈禧不说话,一根葱管般的纤指,下意识地在关卓凡的胸膛上轻轻地点着,显然在做激烈的思索。
又过了好一会儿,慈禧说道:“你说下去,我听着呢。”
“是。先说国内,洪杨这场大乱子,赖太后宵旰忧勤,指挥机宜,总算平定了。但有两个后果,却是不可避免的:一个是旗人的无用,再也盖不住了;一个是地方上,汉人的势力坐大了。太后请留意,江南江北,遍布要津的,不仅仅是湘系、淮系。臣在江苏、山东等地,也不能不用汉人——就是广东的丁世杰,其实也是‘汉军’。”
慈禧心中微动:这番话,关卓凡是把自己也“放”了进去,真正是不避嫌疑,忠诚可感!
这个时候,那根在关卓凡胸膛上点动着的手指,刚刚好碰到了关卓凡的手,于是握住,轻轻一捏,说道:“你说的很是——别人再也不能说的这么明白透彻!朝廷也在防微杜渐,免得将来尾大不掉!”
这类动作,慈禧是很少做的,关卓凡心中一荡,反过来握住了御姐的柔夷,放到嘴边,轻轻地吻着,说道:“臣谢太后奖谕——太后圣明!”
慈禧格格娇笑,说道:“别闹……痒!”
关卓凡放下了御姐的手儿,正容说道:“臣有一句肺腑之言,还请太后鉴纳:朝廷收权,只能从地方收到中央,却不能从汉人收到满人手里!”
慈禧沉默片刻,说道:“我晓得你的意思:既然要靠人家办事,就不能不给人家权力。这个情形,中央、地方,其实都是一样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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