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挥手:“凌将军辛苦了,放行!然后,攻进皇宫!”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下沉,周围充斥的,是许许多多人胜利的呼唤,凌夏紧紧握住我的手:“你手好凉。”
我恍惚着,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城门外有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那边。凌夏扶我上了马车。忽然忆起,我和段临宇一起,也坐过好几次马车,凌夏成婚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到凌府,我要见凌夏,他把我送到城门,那个时候,也是坐的马车。往事如昔,缓缓掠过,我趴在马车上,无法抑制地哭出了声。
凌夏沉默地坐在我身边:“你那么难受?”
我不知道,不知道,心里空的好似万丈深渊。我不知道,他们进了皇宫会怎么处置段临宇的尸身。我没有办法带他走,没有办法……
凌夏说:“你想哭可以,但是答应我,哭好了,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我活下去?这样不是都太自私了么?段临宇临死前说,你要逃出去,你要好好活下去因为你还有孩子,你要见她。父皇临死前说,你要好好活下去,因为我要你替我报仇。母妃临死前说,你要好好活下去,代替母妃活下去……可是,谁有问过我的意见么?
马车在寂静无人的街道狂奔,街上散乱无比,仿佛遭到了洗劫。没有想到,仅仅只有七年不到的时间,历史,又在重演,而我,每次都难以逃脱。
凌府的院子,静悄悄的,凌夏领着我来到西边的厢阁,打开了最里边的一间客房。
我走进去,却见到宛罗坐在床边。我大为震惊,愣愣地凝望着她。她不是在……她朝我点了下头:“你一定觉着奇怪是不是?其实,我的确是担心凌夏才会回来的。”她望着我,“皇兄……是不是……”她见着只有我和凌夏两个人站在我面前,便了然于心。
我点了点头:“他死了。”
我不知道我是用了多少力气才把这三个字吐出口,或许直到现在我才能承认,段临宇,真的离我而去了。
宛罗当即泪流满面,沙哑着嗓子:“真的,死了?没有想到,过去那样意气风发的他,会这样,孤零零地死在皇宫里面……
“宛罗,是我的错。”我闭上眼睛,“是我用匕首,扎了他。”我从怀中掏出匕首,“他说,他希望我来做个了断。所以,我往他心脏捅了一刀。”
宛罗望了我半天,才开口:“你爱我皇兄么?”
我睁大了双眼:“孩子?”她朝我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走出皇宫,就想着,既然我要回凌府,把她一起带来也好,若是没有出事,就把她交还给你,若是出了些什么事情,我就把她当作我的孩子,好生养着。”
我扑到她面前:“宛罗,谢谢你,琉儿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子,是我和凌夏对不起她。宛罗滴着眼泪:“不用谢我,琉阳也算是我的小侄女,若她能做我的女儿,就是亲上加亲。现在你还活着,你来了,我就把她交还给你,毕竟,我知道……”她顿了顿,嗓子无限沙哑,“娘亲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我点头,俯身望着面前熟睡着的,可人的小脸。多可爱啊,她是我的孩子,淡淡的眉,翘长的含着的若羽毛般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唇……我情不自禁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她自然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情,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父亲,她自然不知道,我此刻心里的伤。
凌夏走过来,拍了拍我:“琉儿你打算怎么办?”
我抬起头,迷茫地说道:“我能怎么办?”带着小琉阳浪迹天涯,不做沐雪琉,只做个,隐姓埋名的老百姓。
“现在城内乱成一团,起义军的部队驻扎都城,势必在一段时间内会在城内进行大规模的搜捕,所以,这段时间,你不能走。”
宛罗点头:“如果你想带着琉阳离开,至少也要再过十五天。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间厢房。我和凌夏会派人给你送吃的,用的,这样你安安心心住下。”
我握住宛罗的手:“这样不会连累你们么?如果,如果官兵找到这里……”
凌夏皱了皱眉:“他们不会,因为他们信我。这里,可以说是目前最为安全的地方。琉儿,你什么也不要再想了,就在这里歇息吧,你若真要走,待风声过了,我自然让余伯安排你和孩子,给你们一个好去处。”
“谢谢……”我轻声说道。
“别谢我。”宛罗闭上眼睛,“我和皇兄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未见他为哪个女子如此拼命保护,如此奋不顾身,现在我不过是代替他照顾你罢了。本来,我不相信你对他有几分真心,但你今天冲进皇宫,我什么都明白了,所以,他希望你活下来,我就不能让你死。”
我点头,或许这是我黑暗的世界唯一一些些光亮。宛罗低着头要出门,凌夏欲言又止地走到她面前:“宛罗……”
“别叫我,凌夏。”宛罗抬头,“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两个,没有夫妻情分。你背叛我皇兄,让他惨死,我更不可能原谅你,而且,你心里也根本没有我不是么?”她凄楚一笑,“经过这些事情我也明白了,宛罗,永远不可能入你的心。”
我想站起来说些什么,毕竟,我知道他们的误会缘于我,虽然我与段临宇终成这样,我希望他们不会与我们一样的结局。
“宛罗,”我轻声叫住她,“凌夏是背叛了段临宇,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他也努力过了,至少,他到皇宫是打算救我们的。”
宛罗冷冷一笑:“迟了,都迟了。我和他之间,连沙儿都没有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 ,难道你至今都不明白么?”
繁华褪尽(下)
我笑了一下,将目光定格在零下身上:“不是不明白,而是永远都不可能了。宛罗,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你应该明白,除了琉阳,没有什么可以留住我。”但是我确实是真心真意的希望她和凌夏能够幸福。
宛罗沉默不语,门外忽然掠过一个影子,凌夏提起警觉,忽地把门拉开:“芷儿?”
门口的那个秀丽的女孩,已然不同于六年前,芳华正茂的她眉眼间泻出无尽的光彩,她的确和凌夏很像,长得像,但是这姑娘眼中透出的又不似于凌夏,尤其是她在乍见我的时候,那股毫不掩饰的敌意,就让人心寒。
我记得,凌夏成亲的时候,我与她擦身而过,那时候的她,看上去还是天真烂漫的。
“哥,你怎么能把她藏在这儿?”凌芷儿踏进屋子,指着我,“她,她可是他们的重犯,你把她藏在这里,万一……”
“没有万一,芷儿。”凌夏望了我一眼,清晰地说道,“只要没有人告密,那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琉儿呆过这里。”
“是么?”芷儿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再转过身躯,“哥哥,你不能留下她。她,是那个皇上的妃子,你忘记了段临宇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么,是怎么对待我的么?当初你将嫂嫂娶进凌府我就是竭力反对的,所有与段家有关的人,芷儿都不想与他们多做牵连。哥哥,沐雪琉,她是段临宇的女人啊!”
我心里有些气郁,上前一步,我缓缓开口:“这是我第三次见你,凌姑娘,或许第一次你不记得了,第二次是宛罗和凌夏成婚的时候。你说的对,宛罗是段临宇的妹妹,我是段临宇的妃子,可是,你们凌家过去六年也依然在段临宇的庇护下!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可以想明白的,我和你哥哥,和段临宇之间,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我呼了一口气,“如若你真的无法欢迎我,我可以带着孩子走。”
“孩子?”芷儿诧异地开口,“段临宇的孩子?哥!”她扯住凌夏的衣袖,“那是段临宇的妻儿啊,你怎么可以收留他们?你忘记了?当年,他们是如何拿我,拿凌家几百口人命要挟你的?他们是如何折磨我的?你全忘了么?你口口声声说决不让段临宇的日子好过,你口口声声告诉我你要报仇,你……”
“够了!”凌夏低叫一声,满屋子的静寂,他凝视着芷儿,“是哥哥对不住你,不是宛罗也不是琉儿。其实,哥哥对不住的人太多了,这一生,我都身不由己。”
他在说给我们听,也在说给他自己。
“从一出生就如此。舞文弄墨并不是我所喜欢的,但我是凌家的公子,所以从小就得学习如何打仗,学习如何拔剑。后来,背叛琉儿是因为你和凌家所有的人,不是我所想,娶宛罗……并非我真心,过去受制于段家,实则无奈,哥哥所做的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今日,才做了唯一一件不会后悔的事。”
“哥哥……”芷儿摇头,“你真的,不后悔?”
“芷儿,你哥哥他,自有自己的缘由。”宛罗叹息,“嫁入你们凌家我并不快乐,我也怨过恨过,但是人生匆匆短短数十年,一定要让过去的影子盘在你身上么?”
芷儿落下了眼泪,抿住唇望着我:“要忘记,谈何容易,我只要看到沐雪琉和这个孩子就会想到段临宇……”
“难道,皇兄死了也不能消除你的恨意吗?”宛罗厉声问道。
“死了?死了?”芷儿忽然大声笑起来,令我毛骨悚然,“死了好,这是他应得的。他禁锢我哥这么多年,害他成为被唾骂的卖国贼,死了才好呢!”
“住嘴!”凌夏一挥手,打了芷儿。
“哥哥?”芷儿睁大眼睛,“你打我?我说错了什么?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打过我,你知道么?你最疼我了,现在,为了这个不祥的女子打我?哥哥你看清楚呀,她不是过去你喜欢的那个人了,早就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哥哥,她是我们仇人的妻子!”
“芷儿!”凌夏晃动她的肩,“你挺清楚,是我对不住琉儿,她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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