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春在看见老康的时候却浑身哆嗦了一下,似乎本能地想要往回跑,这时老康却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朝他们兄弟两个招了招手,还叫出了他们两个的名字。弘春只得垂了头,拉着弘明一道来到了老康的身前。弘明到底年纪还小,见到他许久未见的皇爷爷,却只知道欢喜,居然还敢大着胆子要老康的抱抱。
锡若在一旁看得直笑,见弘春仍旧紧张地咽口水,便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站着。因为弘春和十四阿哥长得最像,所以总让锡若不自觉地想起十四阿哥小时候的模样。不过他心里暗自比较了一下,觉得还是十四阿哥小时候比较有霸王风范,如今都已经是二十四岁的人了,还是会时不时地耍耍他的恶霸脾气,而弘春却多少还有他额娘的那种体贴温存的味道,因此身上的霸王气难免打了些折扣,不过也让锡若觉得更加地有趣。
弘春平常也乐意亲近这个总是能想出好玩东西来的“姑夫叔叔”,久而久之连福琳都取笑弘春倒像是他的儿子。十四阿哥知道了福琳的这句笑语之后,却哇哇大叫锡若占了他的便宜,连连说等到锡若也有了儿子,他便要讨回个公道。
只是眼下这个外表像极了十四阿哥小时候的弘春,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老康抱起弘明又说又笑,自己只敢躲在锡若身旁偷偷地看着。锡若心里一叹,暗想道终究弘春只是外表上像十四阿哥多些。大概像胤祯这样天生就胆大妄为的小霸王,以后都很难再有了吧?
天伦
不知道是不是锡若叹气的声音引起了老康的注意。老康逗了一会弘明,回过头来刚好看见弘春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却是一乐,立刻朝弘春招了招手。锡若见弘春还是期期艾艾地不敢过去,索性俯身抱起他,递到了老康身前。
老康坐在摇椅上,一把将弘春接过去,又掂了掂,仰起头笑着对锡若说道:“这孩子的模样儿最像胤祯小时候。”锡若连忙点头说是。
恰在这时十四阿哥一脚跨进院来,抬眼看见老康正抱着自己的儿子亲热,不觉愣了一下,连忙赶了过来给老康请安。老康看看十四阿哥,又看看弘春和弘明,眼中流露出锡若很少见到的慈爱神情来,挥挥手就让十四阿哥起来了,还问起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十四阿哥只好推说是让猫抓伤的。这幅父慈子孝的的画面,真让锡若难以想象老康在盛怒的时候,居然差点拔刀斩了十四阿哥。
老康今天的兴致似乎格外地好,坐在摇椅上逗了两个小孙子一阵之后,还意犹未尽,又亲自领着他们两个去坐花木马和荡秋千,还亲自站着弘春的身后给他推秋千架子。院子里时不时地便会响起祖孙三人玩得不亦乐乎的笑声。
趁老康没注意,十四阿哥挪到锡若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老爷子怎么突然上你这儿来了?”锡若对着他摇摇头,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天筋”抽着了。
十四阿哥瞪了锡若一眼,骂道:“天天待皇上身边儿都不知道,真笨!”
锡若反瞪了十四阿哥一眼,嗤笑道:“你聪明,你问去?”
“你们两个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呢?”老康跟两个小孙子玩得额头上冒汗,抬头见十四阿哥和锡若又大眼瞪小眼,便在院子另一边招呼了起来。十四阿哥和锡若连忙走了过去,一人一个把弘春跟弘明从抱了下来,免得两个小东西把他们的皇爷爷给累坏了。老康扶着腰看着他们,嘴里“呵呵”地笑着说道:“朕是真的老了。才陪着他们玩了这么一会儿,就开始腰酸腿疼起来了。”
一直守候在旁边的李德全,闻声立刻让小太监把院子里的躺椅抬了过来,自己又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康坐下了。锡若一手抱着弘春,一边却笑道:“皇上说的哪里话?别说是您,就我个岁数的人,跟在小家伙们后面跑上一阵,也是累得不行呢。他们太能闹腾了!”
老康笑着摆摆手,又抬起头看着锡若跟弘春说道:“这孩子跟你倒亲近。反倒不怎么粘着他阿玛。”
锡若笑看了露出毫不掩饰的嫉妒神情的十四阿哥一眼,逗着弘春说道:“奴才说句该打嘴的话,小阿哥跟十四爷,还不知道谁更像小孩儿呢!”
十四阿哥气得不行,便挑唆着手里的弘明攥拳来打他这个坏“姑夫叔叔”,不想弘春却主动地一挺身,把弟弟的拳头拨了开去。锡若却只躲在弘春的后面坏笑。老康见到这幅情形,越发笑得不行,连连要李德全给他抚背顺气。
这时福琳却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抿嘴笑着朝老康说道:“皇阿玛,晚饭已经备好了。您要不要在这里用过膳再走?”
老康又连连说好,朝四周看了一眼之后,仍旧眼带笑意地说道:“朕看这个院子就很好。摆在这里吧。”
福琳连忙应了声是,又回身去指挥人抬桌子搬凳子。老康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对锡若说道:“总觉得福琳嫁了你之后,变得稳重了不少似的。像个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样儿!”
锡若却笑嘻嘻地说道:“回皇上,那只是她在人前故意装出来的稳重,私底下还和从前一样,是个怎么也长不大的小孩儿。”说着瞟了十四阿哥一眼,又故作严肃地说道:“倒是和她的某位兄长差不多。”
十四阿哥简直恨不能拎着锡若的耳朵胖揍一顿,却碍于老康的面不敢发作,只好频频地用目光警告锡若不要仗着老康在这里,就尽讨些嘴上的便宜。锡若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心道可不能把这小霸王得罪得狠了,不然他真的可能会在老康走后动起私刑来,那可是大大地不妙,到时候只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自己了。
锡若想到这里,连忙又朝十四阿哥露出一个狗腿的笑,还放下了弘春,哄着他去粘他那个小气的阿玛,自己却走到福琳的身边去帮忙。福琳笑着看了他一眼,嗔道:“舍得过来啦?就知道成天和小孩子们闹腾,还是大学士呢!”
“协办的,协办的。”锡若举起一个盘子挡住福琳顺手敲过来的一把筷子,谄笑着说道,“老婆别干这些粗活儿了,仔细伤了手。”
“我还立白洗涤灵呢!”福琳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又拿筷子“当当”地敲了锡若面前的盘子两下。锡若见福琳娇声笑语婉转动人,心里越发喜欢,便由得她敲个痛快。老康从院子里踱过来,见到这副情景不禁诧异地笑道:“你们只是干什么?难道也算是琴瑟和鸣?”
锡若和福琳相视一笑。想了想,锡若对着福琳耳语了几句,福琳笑着点了点头,却转身朝老康说道:“还真让皇阿玛说对了。我们方才敲的,就是一首歌。”
十四阿哥原本跟了过来,满心想着要讽刺锡若两句,拆拆他的台,听见福琳这话也不觉愣住了。锡若笑看了十四阿哥一眼,示意福琳拿起盘子和筷子开敲,自己却敲着桌子应声唱道: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老康和十四阿哥先开始还指指点点地笑着,听到后来却听住了,等到锡若一曲唱完,竟都有些发呆。锡若不禁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暗道不枉我这么爱看《笑傲江湖》。令狐大哥,俺可让您爱唱的歌儿,早发扬光大了几百年!
十四阿哥回过神来,却说道:“想不到你唱歌居然不跑调儿了!”锡若听得往下一跌,差点没从撑着胳膊的桌子上滑落到地下。
老康却点头道:“原来你还有这个本事。往常朕教你音律,总觉得是在对牛弹琴呢。原来还藏着这么一手儿。以后可不许再藏私了。什么时候朕烦闷了,就给朕唱上几首吧。”
锡若这回差点直接跌到了桌子底下。靠,把小爷当人体功放啊!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爹不厚道,儿子也……哼哼哼……
福琳见锡若一脸郁闷的样子,便挽起他说道:“我皇阿玛夸你唱得好呢,还不赶紧讨他的赏?”
锡若一听见“赏”字,便两眼发亮,连忙讨好地朝老康看过去。老康被他那副小狗盯着骨头一样的眼神看得实在受不了了,想了想,解下腰间挂着的九龙玉佩递给了他。锡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被十四阿哥戳了一下之后,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老康见锡若抱着玉佩那副小心翼翼唯恐打碎了的表情,却笑着朝福琳问道:“他平常也是这么爱惜东西的?”
福琳撇撇嘴,说道:“才不是呢!除了他那两块一模一样的银怀表,别的东西从没见他这么小心过,都是不拿东西当东西使的,前儿个还摔碎了我一只陪嫁来的玉碗……”
十四阿哥在听见福琳说“两块银怀表”的时候,猛地转过头来盯了锡若一眼。锡若只觉得脸上像是挨了他一巴掌似的,立刻发红发烫了起来,心里却狂喊道,“露馅儿了!露馅儿了!”
那边福琳却浑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见到他们两人这种奇怪的样子,连忙问道:“怎么了?难道他也打碎十四哥什么东西了?”
十四阿哥闷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他倒是没打碎我什么东西。只是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上朝
“三天了……”
锡若看着对面依旧紧闭的十四贝子府大门,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那天福琳捅破了两块银怀表的事儿以后,十四阿哥就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陪老康吃饭的时候都刻意避免和他交谈,弄得老康那顿饭都吃得有些莫名其妙,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锡若两眼。
锡若一边无精打采地上了马,一边暗想道,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当初一咬牙接了十四阿哥那块御赐的金怀表,就什么破事儿也没有了。都怪他当时太胆小了。其实后来在乾清宫里,他打破老康的东西可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从没见老康真的把他送到午门上去砍头,最多也就罚他抄抄字帖,或者跪跪书房外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