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虚弱,几不可闻。
我连忙道:“你先别说话了,大夫,大夫呢?”
船上的大夫早已准备好,立刻便让人将沈骥衡抬进船舱。
这边澹台凛先吩咐开船,然后才伸手搂了我,凑在我发间,深深吸了口气。
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完全是多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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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身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里。
但还未能感觉到此刻的温存,便先嗅到血腥气。
我惊慌地抬起头来,忙忙问:“你是不是也受伤了?伤在哪里?大夫……”
澹台凛低下头来亲我,直接将我后面的话堵回去。
一个差不多让我们两个都不能呼吸的长吻之后,他才轻笑道:“叫什么大夫?你自己不就是么?你那么久的医术难道都是白学的?”
“可是我……”
“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澹台凛说完这句话,伸手抱住我,头靠在我肩上,晕了过去。
澹台凛浑身是伤。
大多是鞭痕烙印,可见都是在狱中受的折磨。他得罪的人本来就多,这次入狱,大概少不了那些暗中收买狱卒下手的事。
幸好都是些皮肉伤,我强忍着心痛,手指颤抖着在云娘的帮助下为他清洗上药,又请了大夫过来看过,确定了并没有其它的问题。会晕过去大概只是因为虚弱疲劳,休息一段时间自然就会好转。
大夫又说沈骥衡身上的刀伤虽然看来严重,但还好并没有伤到内脏,他又是习武之人,向来身体强健,亦没有什么大碍。
我这才松了口气,让他们都去休息,自己握着澹台凛的手,守在他身边。没过多久便也伏在床前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几时已躺到了床上,靠在澹台凛身边。
澹台凛正睁着一双墨绿的眸子,笑吟吟看着我。“醒啦?”
“唔。”我意识还不太清楚,只如以往在澹台凛怀里醒来的每个早晨一般,随口应了一声,伸手搂了澹台凛的腰,便将头移到他肩上。
澹台凛发出了明显的抽气声,我才突然想起他浑身是伤,连忙坐起来,道:“抱歉抱歉,我碰到你伤口了是不是?痛么?”
澹台凛笑起来,轻轻道:“亲亲我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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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没正经。”我虽然这样骂,却依然俯下身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澹台凛抬起手来搂了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末了长长叹了口气,道:“真好。”
我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伤口,复在他身边躺下来,轻轻应了声,“嗯。”
我们能够再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我们能够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静静的依偎了一会,澹台凛突然道:“你去看看沈骥衡吧。”
我一怔,抬起眼来看着他。
澹台凛道:“下午大夫过来帮我换药的时候,说他已经醒了。”
下午?大夫?来换药?我睁大眼看着他,一眨再眨,“诶?我睡了多久?”
澹台凛道:“差不多……一天一夜了吧。”
我吓了一跳,“我竟然睡了这么久?连大夫过来帮你换药都没醒?”
“嗯。”澹台凛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睡得死沉,还打呼,就像只小猪……”
“胡说,我才不会打呼。”我哼了一声,打开他的手。
他却顺势又搂了我,轻轻道:“之前都没睡好吧?抱歉。”
发生了这种事,他又不在身边,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我偎在他怀里,闷闷道:“你骗我。你说不会有事的,结果一下子给我出这么大的事。我差点……”结果说到这里自己的喉咙已经哽住,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澹台凛抚着我的背,柔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会真的要走到这一步。”
我没有说话。
澹台凛又长长叹了口气,笑道:“不过,总算都过去了。”
我依然说不出话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澹台凛拍拍我的背,道:“去看看我的救命恩人吧,这次真是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我抿了抿唇,道:“我欠他的,只怕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澹台凛静了半晌,道:“你可以带上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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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怔忡,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皱了眉道:“你在说什么啊?”
“说真的。”澹台凛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试探我的样子,“我们走了之后,沈骥衡在朝中无人帮衬,只怕迟早吃亏。”
我再次惊坐起来,问:“他去劫狱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么?”
“蒙着脸呢,应该没有。但是……”澹台凛顿了一下,道,“你觉得昶昼会猜不到么?”
我沉默下来,澹台凛又道:“就算昶昼一时还要仰仗他守关,但是日后会怎样,实在很难讲。所以,他倒不如和我们一起走了的好。”澹台凛又静了一会,才轻轻拖过我的手,低低道,“若是他的话,我也可以……”
“不行。”我喝断了他的话头,板着脸道,“你当我是什么?是可以随便和人分享的东西吗?”
澹台凛只是静静看着我。
于是我继续道:“他对我好,我知道。我欠他情,我也知道。但不能这么还。这对我们三个都不公平。我人只有一个,心只有一颗,感情也只有一份,分不了。不纯粹的感情,便是对不起你们,也更是对不起我自己。我绝对不可能这样做!”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澹台凛沉默了半晌,才握紧了我的手,轻轻道:“木樨,你真是令我汗颜。”
我抿了抿唇,轻哼了一声。
澹台凛再次搂紧我,道了歉:“对不起。”
我看着他,口气软下来,道:“我看,我们在这里为这个吵架,沈兄却一定不肯跟我们走。峻峪关才是他一生的夙愿。”
澹台凛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晚上我去看沈骥衡,果然我还没有开口,他便先向我辞行。希望我们能在下一个港口放他下船,他要回峻峪关。
我没有留他,甚至也不能开口说以后他若有事,我们一定万死不辞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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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很清楚,我和澹台凛好不容易才能逃出来,这次出海,便再也不可能回南浣来。
于是我只是坐在他床前,半晌无言。
沈骥衡便跟着一言不发地躺在那里看着我,过了很久,竟然轻轻笑了笑,道:“傻丫头,你现在不是应该高兴么?沉着脸做什么?”
他是第一次用这样轻松平和的语气和我说话,但我却忍不住心头一酸,又红了眼圈,哽咽道:“若有来世,我再结草衔环报答你。”
“胡说。”沈骥衡伸过手来擦我的眼泪,柔声道,“哪个哥哥为妹子做一点事也要图报答的?”
我怔住。
沈骥衡轻轻擦着我的泪痕,道:“你现在也不算是公主了,我想认你这妹子,也不算高攀吧?”
我直接在床前跪下来,覆上他的手,将脸贴在他手心里,哽咽着叫了声:“大哥。”
“兄妹之间,保护帮忙,本就理所应该。所以你不要觉得欠我什么,或者要报答我什么。”沈骥衡抽回了自己的手,闭了眼,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我只想……你能过得好好的……好好的……”
我跪在那里,一个字也没能多说。
你看……我到底要到哪一世才能还清欠他的情?
两天以后,我们停在沅城。
一来是要送沈骥衡回峻峪关,二来是我们走得匆忙,船上的食物饮水并不充足,必须要找地方补办。
沈骥衡的伤还没好,我本想让他在船上多休息几天,但他执意不肯,说他出来时虽然有安排过峻峪关的防务,但若耽搁太久,还是怕有变故。
加上云娘说愿意和沈骥衡一起去峻峪关,一路照料他的伤势,所以我们也就不好再留,商议过后,便决定在沅城停一天,让沈骥衡下船,顺便采买食物补充淡水。
沈骥衡本不愿意让云娘跟着,云娘自己去找了他,也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总之沈骥衡之后虽然还是一副板着脸的冷淡模样,却没有再激烈反对,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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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澹台凛送沈骥衡到码头上。
相对半晌,终是无言。
结果还是沈骥衡笑了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们还是回船上去吧。眼下风头正紧,还是小心为妙。”
我也勉强挤了丝笑容,道:“至少让我看着大哥离开。”
于是沈骥衡也没再坚持,由云娘扶着上了雇来的马车,没再露面。
倒是云娘挑起车帘来向我们挥了挥手。
澹台凛亦扬起手来挥了挥。
我脸上的笑容却已挂不住,别情涌上心头,忍不住向澹台凛身边靠了靠,将脸埋进他怀里。
澹台凛扶着我的肩,柔声道:“不是要看着大哥离开么?好好看着吧。”
我抬起眼来,看着那马车缓缓离开了码头,眼泪还是没忍住。
澹台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拥着我站在那里,一直目送到沈骥衡的马车离开我们的视野。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个方面,讷讷道:“这次……是真的永远也见不到了吧……”
澹台凛过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和澹台凛一起回头向船上走去,才刚走上跳板,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快步向这边跑来,后面延绵不绝,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马,大有要将这码头整个封锁之势。
澹台凛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依然面不改色向船上走去。
我便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慌张不安,跟上他的步伐。
我们才刚上甲板,后面便有一队士兵直接跟着跑上船。
澹台凛向我使了个眼色,拉着我退到一边,船上自有管事的船老大迎上去,陪着笑应付他们。
我们在旁边听着,才知道并非是我们才一过来就暴露了,而是他们刚好接到上面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