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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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香-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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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有桂花无非是想应着我的名字,昶昼也真是好笑,太后要收我做义女,他自己也没反对,倒在这种地方花心思。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还想我真的等到有朝一日尘埃落定会和他长相厮守么?
    所以傅品劝我把这里当做寝房时,我本不太乐意,结果他又笑眯眯地解释,说这里地处公主府中心,比较方便我日常生活和处理府内大小事务,末了还压低声音说这里地下挖有一条暗道通向府外,以备不时之需。
    我不由一怔。没错,眼下我虽然从宫里出来了,但是依然站在刀口浪尖。虽然昶昼说这样对我比较安全,皇后大概也和太后交换了什么条件,但有没有下一次暗杀,我也实在不敢保证。
    结果我也只能苦笑了一声,点头应下,顺便扭过头去问沈骥衡道:“那你也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吧?”
    沈骥衡唰地红了脸,沉声道:“公主请自重。”
    我笑起来,“呀,这句话真是久违了。没想到你几天没开过口,一出声就是这句。”
    沈骥衡闭上嘴,连头也扭开。
    我又笑了笑,道:“我只是要你和我住同一个院子,又没有要跟你睡同一张床,你紧张什么?保镖么,自然离得越近越放心。你不要自己随便曲解嘛。”
    沈骥衡轻哼了一声,没说话,耳根依然是红的。
    于是我也没再说什么,示意茉莉扶我进去休息。
    我虽然说已经能走了,但是走久了腿还是会痛。我就顺便以这个为由,连原订晚上庆祝的宴会也一起取消,只说我重伤初愈,体力不支,需要静养,贺宴择日再补。
    傅品应声下去办事,沈骥衡跟着我进了三秋阁,守在卧房门口,依然沉着脸,一言不发。
章三六 月下对饮3
也许是换了环境有点认床,也许下午睡了一会,晚上睡眠便浅了,一觉醒来就再也睡不着。
    房间里没点灯,月光很柔和,被窗棂一格,在水磨青石的地板上映出一块一块的浅色光斑。空气里漂浮着桂花的香味。
    我不由得起了床,走到窗前。
    月色如洗,万籁俱静,一院桂树碧叶黄花承着夜露,泛着柔和莹润的光芒,看来就像玉雕一般。
    莫名其妙想起句诗,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念出声来:“中亭地白树栖鸦,冷霜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吟出声来才觉得自己好笑。以前上学的时候要背这些诗词,总觉得很难理解古人为什么会有闲情逸致去写这种东西,但自己离开了像陀螺一样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到了这里,此时此地,触景生情,竟然会不自觉地想起来。
    我这一吟一笑,便惊动了本来在树下的人。
    我窗外那株大桂树下放了一张石桌,几条石凳。这时桌上放着酒壶酒杯,有人坐在那里喝酒,因为被树挡着,我本来也没注意。但我一出声,那人便忽地站了起来,我才发现原来是沈骥衡。
    于是我笑着伸手向他打了个招呼:“哟。”
    沈骥衡一副上班偷懒被逮个正着的样子,向我行了个礼,便有些局促地僵在那里。
    我索性走出去,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睡不着?”
    沈骥衡照例没有回话,月光下看来,他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也不知是因为喝酒被我看到,还是本身已有了几分酒意。
    我在桌前坐下来,道:“刚好,我也睡不着,再去拿个杯子来吧,我陪你一起喝。”
    沈骥衡犹豫了一下,依然没回话,却转身离开了。
    他去的时间比我预料得要长,回来的时候除了酒杯,竟然还带了件披风,伸手递过来。
    我有些吃惊,一时竟然忘记伸手去接。
    沈骥衡又往前递了递,硬邦邦说了句:“露重风寒。”
    我笑了笑,接过来披上,道:“多谢。”
    沈骥衡也不答话,静静一在边站着。
章三六 月下对饮4
我自己伸手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才抬眼看向他,道:“你这闷气要生到什么时候?”
    “微臣……”沈骥衡只说了两个字,自己顿下来,低下头闭了嘴。
    “臣什么……半夜里关起门来,哪还有什么君臣主仆,尊卑高下?”
    沈骥衡像是被我这句话噎住,胀红了脸,眼见着又要说“请自重”之类的话,我连忙抬起手来,抢在他之前道:“坐下来喝酒。”一面伸手将他的杯子也倒满。
    沈骥衡迟疑了片刻才在我对面坐再来。
    我拿着杯子伸过去,在他的杯沿上碰了一下,道:“先贺乔迁之喜。”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我举杯一饮而尽的时候,他倒也没再犹豫,跟着就一口喝干了。
    我笑了笑,将酒杯满上,再次举杯:“庆祝我恢复自由身。”
    沈骥衡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干了这杯酒。
    我倒上第三杯,道:“这杯么……就当为我补过生日吧。”
    “生日?”沈骥衡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我笑了笑,道:“就是生辰啦,寿诞啦之类吧……”
    沈骥衡道:“这个我知道,但公主的生日……已经过了?”
    我点点头,道:“过了啊。”
    沈骥衡抬起眼来看着我,一脸吃惊的样子,道:“为什么完全没有人提起?”
    “因为没人在乎我哪天生日嘛。没人问,我自己忙着应付这样那样的事情,结果忘记了。”我这样说着,喝了那杯酒。
    沈骥衡这次倒没有跟着干杯,皱眉看了我很久,才轻轻道:“是几时?”
    “什么?”我随口应着,伸手去拿酒壶。沈骥衡快了一步将酒壶拿过去,又问:“公主的生日是几时?”
    我笑起来,道:“八月二十二,怎么?你明年会送我礼物么?”
    沈骥衡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向我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二十六岁了呢。”我笑着,依然将酒杯倒满,缓缓啜饮,一边像往常一样,自顾道,“很久以前,我看过一份调查,说女性最佳生育年龄是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那时曾经想过,我要在二十五岁时结婚,然后要个小孩,一家三口,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章三六 月下对饮5
但结果却在二十五岁上分了手,自己也因缘际会,来了这里,身中奇毒,夹在一群各有算盘的人之间,也不知所谓的健康快乐在哪里。去年的生日,还是和程同一起过,今年就连自己也不记得。其实……反正没有喜欢的人陪,过不过生日也就无所谓了。
    我自嘲地笑了声,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已听到沈骥衡轻轻道:“我的祖父,曾是峪峻关的守将。”
    我一怔,眨了眨眼看向他。
    沈骥衡道:“以往都是公主说,我听。今天换我说好了。”
    我继续怔在那里,沈骥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道:“我不太会讲话,故事也不像公主那样有趣,不想听就……”
    “想听。谁说不想?”我连忙点了点头,又伸过手去给他倒酒。老实说,他肯开口讲自己的事情,我真是求之不得。
    沈骥衡道:“公主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跟随公主出宫的时候,碰上的那个人?”
    我又点点头。“恶心真那样的男人想不记得也很难。”昶昼虽然说过会处置那个人,但我也并没追着问,不知后来怎么样。
    沈骥衡继续道:“其实他说得没错。我真是无颜去见沈家列祖列宗。”
    他之所以会被范涛羞辱,表面上来说也真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我只是撇了撇唇,没说话。沈骥衡道:“沈家世代为将,征战沙场,保疆卫国,我曾祖与祖父都死在战场上。
    我叹了口气,轻轻道:“真是满门英烈,忠勇无双。”
    沈骥衡咬了咬牙,道:“也不尽然。我祖父是被曾祖母逼上沙场的。”
    我不由得抬起眼来看他,沈骥衡握紧了拳头,道:“当日大烨兵临关下,兵力相差数倍,外有强敌,内无粮草,自知毫无胜算,我祖父本欲献关投降,曾祖母知晓后,当堂怒斥他不忠不孝,沈家满门忠烈,岂能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峪峻关一开,南浣势必峰火连天,岂能以一己性命害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祖父羞愧不堪,最终还是死守峪峻关,战死沙场。”
章三六 月下对饮6
沈骥衡说到这里,眼中沉痛之色更浓,我给他添上一杯酒,他便直接一饮而尽,继续道:“峪峻关一战之后,朝廷也曾对沈家赐下抚恤,但曾祖母一直对祖父的祛战耿耿于怀,上表辞了赏赐,只带着我祖母与当时不过十岁的家父返乡,悉心教导家父,指望他重振家风,一雪前耻。但家父体质并不适合练武,始终无法有所建树。曾祖母因此死不瞑目,临终只一遍又一遍交待,沈家世代名将英魂,绝不可终于意图献关保命那一代!所以自我出世,家人便不停耳提面命,要堂堂正正,要顶天立地,要忠君报国,要建功立业,光耀沈家门楣!”
    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不停这样念,到底得承受多大的压力?我看着沈骥衡,突然觉得他也真是可怜。如果昶昼的童年完全是阴谋阴谋阴谋,那想来这人的童年就只是用功用功用功,所以他才会这样一副怪脾气吧。一心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所以沦为妃嫔侍卫,公主家臣才会让他如此郁闷。
    不过说起来,他的曾祖母倒也真不愧是将门夫人,巾帼英雄。人性真是奇妙,有像太后那样不择手段为儿子铺路的人,也有像沈老夫人这样舍家为国的人。
    我喝了口酒,轻轻笑了笑,向沈骥衡道:“会有机会的。你知道昶昼是要用你才做这么多事的。”
    沈骥衡看了看我,很久才轻轻道:“但是出身便永远也改不了了。”
    就算他将来做到大将军,人家提起他来,免不了有侍卫和家臣这一段。他就是一直介意这一点才会对我的态度那么奇怪吧。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那又怎么样?侍卫不是人啊?保镖不是人啊?你又不是靠什么裙带关系上位,凭自己本事怎么就不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了?所谓英雄莫问出身,卫青当年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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