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抚过冰弦,弦音暗哑,似心的哀鸣。
呆呆坐在琴台前直至黎明渐来,窗外虫声已新透窗纱。
半夜思索,终于是定了心。
他,乃大衍子民。就算身负血海深仇,无奈国仇大于家恨。就是那人再爱他,也是镜花水月,更何况,那颗满是阴谋算计的心中是否有过自己的影子,还是个未知数。
猛然忆起昨夜昭阳殿中那个女子所说的话,也许,自己是时候该听一听当年的真相。
霎时间再无睡意,起身更了衣,便想出门去宫中见那昭阳殿中的人。不过似乎这事急不得,她还说了让他前去之前,先打个招呼。
此事还要着落在白含身上。
叶昭远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罪恶。
一度斥责她的背叛,用各种方式来折磨那颗脆弱的心。谁知,此刻他竟还要靠她曾经的“背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说起来未免讽刺。想到这里,心下一动,快步行到桌案前,铺纸研磨,在纸上落下几个龙飞凤舞的符号。
曾经,他亲手毁了想要赠给她的曲子,可无法否认,那令他夜夜伏案直至天明,呕心沥血创作的曲谱,早已倒背如流。
行云流水般的默下曲谱,叶昭远吹干墨迹将纸揣进怀里。
他想,是个时候诚心诚意的送上他的歉意了。
吹熄油灯推门出去时,却发现外间还是黎明前深沉的黑,只是已有几缕日光从东方缓缓放出,亮的耀目。叶昭远愣了愣,嘴角挂上一丝自嘲的笑。
呵……竟失态至此,这可不像原先那个冷峻沉着的自己了。
可以经出了门,又懒得再回室内燃灯,索性步出门外,在自家花园中赏着黎明时分的春景。
待天光大亮了,才急匆匆的出了门,往宫中去了。
此时叶晴依还在休息,昨夜皇帝临幸芷兰殿,闹得她极是疲劳,清晨时分林均天上朝去了,她也只是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白含早已梳洗完毕,在自己房中绣着帕子。
昨夜领着叶昭远走了一回昭阳殿,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明贵妃能一口呼出叶昭远原先的姓氏,显然是知根知底的,而叶昭远出来时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让她担心不已。
一不留神间,尖细的针脚越过丝滑的帕子,扎在了雪白的指尖上。
“嘶……”白含顿时疼的冷汗也冒了出来,扎破的指尖上已有了斑斑血迹。
正想起身去找止血药物,却听见门口有“吱呀”的一声,抬头看间,人已呆住了。
竟是叶昭远!
当下顾不得手上的伤,匆匆跑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无人,才把门掩起,靠着长舒了一口气,急道:“你怎么来了?”
叶昭远的眼睛向下移了移,一眼看见冒血的伤口,蹙眉道:“怎么伤了?”说着便要伸出手去,想抓过来看看。
白含连忙避过,口中呐呐的道:“没什么,真没什么。”才这么两句,脸已经飘了两朵红云。
叶昭远见状,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单纯而可爱,却也不忍心再逗她,收回手仍背在背后,道:“快去止血吧,一会儿再说事。”
白含脸色又红了几分,忙去找了伤药来,哆嗦着往伤口上撒,感应到叶昭远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手打着颤,药粉已撒偏了。
看着眼前这副情景,叶昭远忍不住一扬嘴角,几乎要笑了出来,又恐白含面子薄挂不住,又只得忍着。
好容易上完了药,小小一个针眼的伤口竟耗了三分之一瓶药粉儿,足见某人心不在焉。
收好药瓶,白含拉着叶昭远坐下,急急的问道:“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叶昭远一笑:“想请你告诉昭阳殿一声,今晚我要过去一趟。”
白含奇道:“要去便去好了,哪里还要预先知会。”
摇摇头,叶昭远道:“你就照我说的办吧。”
白含“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轻声问:“你……明贵妃她……有没有……”
明白白含的不安,叶昭远安抚一笑,道:“放心。”
又顿了顿,表情有些尴尬,清咳两声,却说不出话来。
白含有些奇怪,道:“还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在我这里忌讳什么。”
叶昭远笑笑,神色间颇多不自然,倒是白含从未见过的样子。只见他探手入怀,取出一卷纸来,踌躇的递了过去。
白含伸手接了,疑惑的打开一看,心中顿时激动万分,颤抖着道:“这……这是……”
叶昭远轻轻笑了笑,眼里是难得一见到温柔歉意:“记得当时我撕了送你的曲子,只是不知道,现在你还要不要它。”
他说着时,白含已把纸卷紧紧的扣在怀里,含泪不断点头:“要!我当然要!要!”语无伦次,只知道手中这份薄薄的纸卷,是他送自己的珍贵礼物。
看白含这副样子,叶昭远心里忍不住泛酸,却见白含忽然破涕而笑,把纸卷塞还给了他。
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却惊起的发现对方一脸娇羞,恰如迎风而绽的花。
“嗯……这个先还你,明天,明天再给我好么?”
“这是为何?”
“明日是四月十二,”她这么说着,更低的低下头去。
“对,那又如何?”他不明白。
“明天是你的生辰,”她抬起了头,一脸期待的望着他,“我悄悄把你原先琴的碎片捡回来了,让宫中修琴的姬先生给补好了,想给你做生日礼物的,我想……你能不能明天弹给我听?”
叶昭远一愣:“那把‘沧海’……你真想办法修好了?”须知琴碎一地,纵然强行修补,终究是音色有亏。
白含脸色溢出惭愧之色:“完全修好也是不可能的,到底也是我害的你失了琴,多少弥补些,只是……你不会怪我吧?”
叶昭远摇摇头。
白含继续道:“我想明日把那琴送给你,若能听你亲自为我弹一回琴,我……我也……”说着说着,脸又红了起来,低垂了下去。
怜惜的看了看白含,叶昭远道:“好。”
“你答应了?”白含一下子抬起头来,满脸全是惊喜。
叶昭远笑了笑,起身道:“我先去了。”
“嗯。”白含起身想要送他,却被叶昭远一个眼神制止。痴痴地看着那个背影开门离去,白含满心全是欢喜,一心盼着快到明天。
琴言 第四卷 第七十章 前尘
章节字数:2959 更新时间:10…04…24 21:24
月亮悄然间高挂枝头,星斗灼灼的闪着光,叶昭远独自走在路上,心里忐忑。
循着昨日的路线,拨开荆棘丛找到隐在林间的细密小道,瞅着不远处的宫墙心中微微一晒,不想自己也有这一日。
沿着草木丛生的小道向里走,取了钥匙打开暗门走了进去。
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叶昭远摸到了那所正殿,手抚在门框上刚想推门进去,却一转念,屈起手指“笃笃”的敲了两下门。
很快又人来开了门,含珠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叶昭远,礼貌性的笑了笑,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隔着一道屏风,后面便是明贵妃的寝宫,叶昭远忽然住了步,屏风上投影过来的,竟是成双的人影!
脚步顿在了原地,含珠疑惑的转头,见他愣愣的盯着屏风上的人影,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是陛下在里面。”
叶昭远浑身一震,眸子深处已是忍不住收缩!
那个连做梦都想亲手令他血债血偿的人……竟然就这样出现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他让白含先来通报过,明贵妃定是知道这时候他会过来,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她想让他亲眼见到那个同他有着血海之仇的天下至尊!
再迈步前行,步履已是愈发沉重。双手蜷曲在袖中,生怕自己一时忍耐不住,作出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绕过屏风时,透出一双倩影的人已然暴露在他面前。
那哪里是帝妃!那是一对相爱的人呵!
明贵妃眉梢眼角藏不住的情意,皇帝满脸透着的宠溺,两人相偎在一起,眼中只有彼此,连他的到来都没有意思到。
到底是含珠识得大体,清咳二声方使眼前的两人稍稍分开。
见叶昭远立在那里,楚洛云脸上略略一红,道:“失礼了,叶公子莫怪。”
林均天揽了她回怀里,吃吃笑着道:“失什么礼,你是我的妃子,天下还有不知的人么?”
楚洛云推开他,嗔道:“开玩笑也不分个时间,今儿个叫你来是有正事!”又向叶昭远道:“叶公子请坐,今晚让你们见个面,是想好好澄清当年的事。”朝向林均天道:“陛下,当年顾氏夫妇的事儿,今日就对顾公子说个清楚吧,也省的再有误会。”
听得“顾氏夫妇”四字,林均天面色一怔,浮现出些许歉疚,整个人立刻肃然起来。
长叹一口气,道:“那时候朕还是太子,喜好个乐器,便央着父皇找来京城最好的乐者,你母亲当年一管横笛吹的出神入化,一曲下来,宛若落英琳琅,珠玉纷纷,比芷兰殿那叶晴依,高绝不知多少。朕一听便喜欢上了这笛声,硬想把你母亲留在宫中,可谁知,你母亲却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儿,无论朕再威逼利诱都道要回家与你父亲团聚,朕便道也可将你父亲一道接来,可你母亲却一心不肯留下。朕无奈之下,只好放她回去。”
一气儿说下来,早已口干舌燥,一旁的楚洛云忙递上茶水,林均天饮了一口,看向叶昭远,只见他一脸不信的神色,只是拿眼瞅着自己。
苦笑一下,放下杯盏道:“我也知你不肯信,可朕当年虽然年少,却也是一国太子,况且你母亲大朕十余岁,朕哪里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
听他这么说,叶昭远眉间的疑惑略潜了些,道:“那为何后来,后来会……”无论如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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