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叶昭远眉间的疑惑略潜了些,道:“那为何后来,后来会……”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一夜山坡下的火光,那是扰乱自己十余年的梦魇。
“当初‘影线’归四皇叔燕王管辖,四皇叔无子,自幼便宠着朕,那日朕在他府上饮宴,听他那里的乐伎吹笛弹唱,却哪及的上你母亲半点!四叔见朕心不在焉,便问朕原因,朕自然是实话实说,谁知四皇叔竟上了心,派了‘影线’去你家要人,你父亲顾览之也是个硬气的,宁可死也不愿交出妻子,四叔起了狠心,便让人去抢,后来……”林均天小心看了一眼叶昭远的脸色,脸上浮现出痛苦愧疚,“你父母竟然一同自尽,四叔便命人屠了你家的丫鬟仆人,又一把火烧了。”
听到这里,叶昭远已无力的阖上了眼,眼前掠过那一日的大火和遍地横流的血水,若不是当日自己正在父亲结拜好友顾言家玩耍,凭小小一介孩童,哪里逃的过无边蔓延的大火?那日在山顶,猎猎山风划过身子,那份冷意是穷尽毕生也无法忘记的!
从那一刻起,自己小小的生命中,除了报仇,什么也没有。
可今夜林均天这一番话,却把十数年的信仰全都打翻了!
他说,不是他的错。
他说,他不知情。
他说,他只是无心之语
他说……
他说……
他说……
很想不信,却无法不信。无法忽视至尊那张威严的脸庞上时时流露的愧疚和后悔。
可若是信了,自己这么多年活过来,岂非笑话一场?
林均天还要絮絮叨叨的说话:“这事儿虽非朕主使的,却也跟朕有关系,这么多年朕也一直在后悔,直到你寻了过来,其实你不知道,自打你一出现朕便有了隐隐的怀疑,你和你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见母亲,叶昭远蓦然抬起头,眼角已有些湿意。
林均天叹口气道:“你若是恨,也该恨朕的,若不是当年年少轻狂硬央父皇招来京城最好的乐工,便不会有后来之事了。”
这一句话却让叶昭远有些过意不去。
确实,不是他的错。
于是他静静开口:“我知道……知道了,不是你的错。”语气黯然,像是呜咽而出。
林均天着实松了口气:“你能理解,朕也无憾了。”
明贵妃瞅了瞅叶昭远,见他头越来越低,几近埋进了宽大的袖子里,肩膀微微颤抖,若猜度不错,应是在悄悄流泪。伸手拉了一把林均天,丢个眼色让他别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叶昭远,眼光几多愧疚,几多怜悯。
不多时,叶昭远抬起头来,已恢复回那个冷峻的乐师,若非纠缠在一起的睫毛还略微有些潮湿,明贵妃简直无法想像这就是适才那个脆弱到哭泣的男子。
“我想……”他慢慢开口,情绪沉静到令人心悸,“我知道今后该做什么了。若那件事是我错怪于你,我也没有任何借口再回绝你们的要求。”
林均天点点头:“朕明白,只是朕多少想给你些补偿,毕竟……也还得你辛苦这么久。”
叶昭远略一思索,道:“待我完成了该做之事,放我离开,放白含离开。还有最后一条,怕是陛下不愿意答允。”
“哦?”林均天奇道,“是什么?”
“尘埃落定的那一日,我想请求陛下解救我养父母。”
“这有何不可?”
“陛下先听我说完。爹娘被囚在京城北门不远处的山中,应是有兵马把守,怕要费些功夫。”
林均天想了想,爽快道:“这你放心,朕这点小事还是能解决的。”
“那便是了,臣告退。”叶昭远起身施礼,缓缓离去。
楚洛云拨了拨油灯灯芯,黯然对林均天道:“臣妾只觉得这般对他,好生残忍。”
林均天目送着叶昭远离去,亦叹口气道:“洛云帮朕想想吧,朕总是想尽可能的补偿。”
依进林均天怀里,楚洛云低声道:“这可难了……昨夜加今夜这一番,他失去的可不知是情人,还有十多年的信仰。”
林均天俯身在楚洛云白皙的脖颈下印上一吻,道:“朕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他。”
楚洛云笑了笑:“陛下何曾对不住我了?您心疼臣妾,臣妾心里晓得。”
油灯恰在这时候被风吹灭,室内剩下的只有情人间的枕边私语和撒落的一地月光。
琴言 第四卷 第七十一章 生辰
章节字数:2871 更新时间:10…04…25 20:05
四月十二。叶昭远生辰。
虽然与白含有约在前,可却不过情面,叶昭远还是先去了芷兰殿。
甫一跨进殿门,便看见叶晴依小鸟一般的扑过来,面上带着笑,口中还撒娇道:“怎么这个时间才过来?我可等你好久了。”说着便往他怀里腻去。
叶昭远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的避过,回身掩了殿门。
叶晴依虽是奇怪,却也不疑有他,只以为他是怕宫中指鹿为马的悠悠之口,待他关好了殿门,又娇笑着去缠他的手臂。
“你都两日不来了,有想过我么?”巧笑嫣然,眉目含情,若非叶昭远此时心有旁骛,绝对会被着桃花眼儿钩去了魂。
淡淡笑了笑,却避过了问题:“那**允我去看看爹娘,我很感谢你。”
叶晴依粉面含春,笑道:“这也是应该的,说起来二老也算是我的公婆,照顾也是分内之事。”
这句话一说,在叶晴依眼中已是把两人当作夫妻一般了,叶昭远则是心中涌过一阵恼怒不忿,又转念想想应允明贵妃之事,这才没有发作,只是笑笑,也不多说。
两人拉扯着已经行到躺椅边,见躺椅只有一张,叶昭远愣了愣,叶晴依吃吃笑了推他道:“干站着做什么?跟我还客气。”
叶昭远坐了,却见叶晴依一个身子依了过来,娇柔的身子整个靠在他怀里,脑袋枕在他肩上,活脱脱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叶昭远一时间僵住了,心里着实厌烦了她这般触碰,待要推开她又恐坏了两人关系,左右为难之下,已听叶晴依在他耳边痴缠着撒娇:“怎么不抱着我。”
暗叹口气,无奈伸出双臂搂紧怀中的身子。脑中却总是浮现出前日在昭阳殿中见到的那页纸,纸上的字迹清晰的在眼前回荡,一时间,竟了失神。
软玉温香在怀,不提巫山**,本也应是你侬我侬,可叶昭远半分兴致也无,只是僵坐着搂着对方,叶晴依一时也觉得好没趣儿,这才从他怀里出了来,问道:“今日怎么了?好像不大对劲儿。”
叶昭远这才从恍神间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这几日有些累了。”
叶晴依方松了口气:“我总以为你见了父母后精神不定,这样便好。”停一停,又道:“昭远,今日是你生辰吧?”
叶昭远点点头:“是,也亏你还记得。”
叶晴依妩媚一笑:“你的事我哪点记不得?”
若在从前,叶晴依这般言语总能让叶昭远感动非常,只是此时叶昭远心中已是一片冰冷,任凭她再娇音软语也撼不动分毫。
叶昭远只是笑笑。
叶晴依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嬉笑道:“我有礼物要给你,你要么?”
叶昭远一愣,道:“是什么?”
叶晴依只抱着他的脖子,笑道:“你只说要不要。”
“自然是要的。”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账。”叶晴依说着,脸色已红了起来。
叶昭远也奇怪,道:“到底是什么?你别卖关子了。”
叶晴依抿唇一笑,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一张俏脸已是绯红,低着头轻声道:“昭远,你肯要我么?”
叶昭远一怔:“什么?”
咬咬牙,叶晴依从叶昭远怀里跳了下来,双手伸向衣结一拉,华美的外衣脱落,只剩一件素白的贴身内衣。
到底是个女儿家,在人面前做这等宽衣解带的羞人事已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勇气,只是低着头,呐呐道:“这副身子虽然不干净,但今后迟早也是你的,还不如今日便当生辰贺礼送你。”
她这般说,已是极为露骨的求欢,可叶昭远依旧怔怔坐着,不为所动,只拿眼震惊的看着她。
见他不言语,叶晴依有些急了:“昭远!你答应我无论我送你什么你都会要的!”
叶昭远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谁知你竟是想要……唉……别说了,快把外衣穿上罢,这份礼我断断受不起。”
“我都不介意,你有何受不起?”叶晴依又急又羞,音调一时间拔高了几分。
叶昭远却连看都不看她,只是别过眼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我既非夫妇,便该发乎情止乎礼,你莫要小孩子家脾气。”
“昭远!”叶晴依情急,已哭了出来,语带哽咽的喊着心上人的名字:“我知道!你就是嫌我不干净!就是!”
“我没有。”叶昭远无法,只得起身拾起地上的衣衫披上她肩头,柔声道:“我既爱你也要重你,此时你我名不正言不顺,做这等事只会徒徒败了你我名声,于将来无益。若忍得一时,自有后来福。”一番话说的极是违心,却也柔肠百转,千般情缠。
叶晴依听得耳中,心早已**的一团,眨了眨泪眼,委屈的偎进叶昭远怀里:“是我错怪你了。”
叶昭远拍着她的背道:“你有这份心便够了。”
叶晴依“嗯”了一声,心中着实感动不已。
两人温存半晌,叶昭远便托词有事要离开,叶晴依理好衣衫,亲自送他到殿门口,情意绵绵。
叶昭远出得殿门,长吐一口气,厌恶的回望一眼富丽堂皇的宫殿,转道往临芳池行去。
白含,应该已经带着他的“沧海”,在那里等他好久了。
果然,转过羊肠小道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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