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就是莫扎特音乐征服我们心灵的最大秘诀。
在欣赏莫扎特音乐的时候,我们常爱把他比作是我国晚唐的天才诗人杜牧。尽管莫扎特比杜牧晚出生953年,空间又相距万余里。但这时空的万重山隔阂并不妨碍我们作这种东西方文化的比较。
听莫扎特音乐和读杜牧的诗,我们都能体验到一种忧伤抑郁之感,但又都能以豪放旷达而出之;因为两者虽表现为凄婉忧伤,不过又会经常反过来,看破一切,表现为旷达,给人以爽朗、峭拔和俊伟的感觉,或叫永恒的阳光感。但在永恒阳光的背后又经常会漂浮着几朵乌云。
至于说到莫扎特的旷达和看破一切,则往往表现在他的末乐章。比如小提琴协奏曲和钢琴协奏曲的最后乐章——常为回旋奏鸣曲式的结构,情绪是那么欢快,饱满,富于活力。
末乐章出现在抑郁、悲怆的慢板乐章之后,每每使我们把它看成是严冬过后必然吹来的解冻春风。从黑夜出发,迎接我们的必定是黎明;悲哀和压抑的乐章过后,必定是明快、欢乐和看破一切的乐章。这是莫扎特的天性;是莫扎特之所以为莫扎特的最本质的东西。当然也是笔者把莫扎特比作是杜牧的理由。“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莫扎特音乐征服我们的最大秘诀(2)
这是诗人杜牧厌江南之寂寞,思扬州之欢娱,情切而辞不露的一首代表作,也是莫扎特《第二十三钢琴协奏曲》(A大调,K.488)第二乐章的审美境界:柔美安谧之中,常透露出丝丝的伤感。
按我们的感受和理解,莫扎特音乐艺术的绝妙和伟大之处,不仅仅在于它的优美,而主要在于它深深刻画了人类(包括西方人和东方人,以及古代和现代人)的灵魂状态。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恰如牛顿力学的妙绝和不朽,在于它刻画了宏观物理世界的普遍状态。
我们之所以热爱他的音乐,是因为我们的灵魂借助于莫扎特的主题和旋律得到了抒发;因为莫扎特音乐最符合中国古代音乐美学的最高原则:
“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
这是一条多么精辟、概括的音乐美学原则啊!
我们正是试图通过它去把握莫扎特音乐艺术世界的。今天,我们追求和谐社会、和谐世界,特别需要和谐的莫扎特音乐来陶冶。心先和谐,才有社会、世界的和谐。这点至关重要。
我们,两个现代中国人,站在莫扎特所建造的音响大厦面前,对我们的感觉和理解颇为自信。我们自信有能力把握,消化它。因为我们的身后有好几个过硬的支撑:伟大的中国传统文化背景;我们自身的内外阅历;面向当代世界的广阔视野和倾听现代人类灵魂的呐喊。
尽管我们手中并没有莫扎特全集(总谱),没有指挥棒、小提琴和钢琴,但我们自信依靠上述几个支撑,完全能够对莫扎特音乐作一总的大文化背景的立体感悟和把握。也只有把莫扎特音乐放到世界大文化背景中去观照,我们才能真正感受到它,把握住它的灵魂实质。
奉献在读者面前的这本书既是一部学术专著,又是一篇超长的报告文学。因为莫扎特及其音乐世界是曾经在两百多年前存在过的真人真事。
采写莫扎特的方式有两种:
偏重外在的采写。最典型的做法莫过于美国的莫扎特传记作家玛莎?达温波特(Marcia D###enport)女士。为了写《莫扎特》,她沿着当年莫扎特十年旅行演奏的路线,跟踪追迹。在布拉格、巴黎和伦敦等地,达温波特女士仔细察看过莫扎特住过的旅店,并拍下照片;她还去过许多歌剧院,因为那里首次公演过莫扎特的伟大作品。此外,凡是存有莫扎特手稿的博物馆和图书馆,这位女士也都一一访问过,研究过。
我们很赞赏这种科学的、严谨的以大量事实和第一手资料为基础的采写方法。如果我们有这样的条件,也会这么做。但我们被钞票挡住了这条路。
但坏事往往会变成好事。穷则思变。贫穷迫使我们走另一条路:偏重内在的采写。我们采写的对象不仅仅是莫扎特生平一些最主要的事实和细节,以及他的全部作品,而且还要采写他的全部书信,以及当代世界、时代精神同他的音乐的关系;当代人类灵魂普遍状况同他的音乐的共振,他的乐曲同中国古代音乐美学的前呼后应,前后印证等侧面。
这样做不仅不需要花钱,而且还会逼上梁山,更深刻地去揭示。
穷,迫使我们只有一心一意退向自己的内心世界;使我们更注重内视,专用心耳去聆听,深入到莫扎特音乐的灵魂深处和本质。
而莫扎特音乐最最本质的东西恰好就是退向内界辉煌历程的优美记录。
不诚心诚意回向内界、回向自我价值的人,是不会理解莫扎特的。浮躁在外在物质、感官享乐世界的人,是不会喜欢上莫扎特的。只有生生死死追求精神财富的人,才能见出莫扎特音乐中的高雅和清丽,听出那天地八方之音,阴阳之响。
莫扎特音乐艺术只热情、诚挚地接纳、欢迎退向内界,寻求内界之光和热的人们。这种人才会是莫扎特的知音。
是的,我们采写我们的自我,我们的内心世界。打开自己的胸膛和内脏,解剖它,并不需要花钱,只需要坦诚。采写莫扎特的乐曲是怎样绝妙地刻画了当代人类灵魂的普遍状况,也是不要花钱的。这比察看莫扎特曾经住过的旅店重要得多,本质得多。
绝没有孤单单存在那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莫扎特音乐。只有活在当今人类灵魂普遍需要、渴望和呐喊中的莫扎特音乐。
揭示灵魂同灵魂的共振,正是我们的主要目的。
欣赏莫扎特音乐的最佳时间和地点
当然不是在阳光灿烂的蓝天底下;不是在四周看台上人头攒动的鸟巢体育场,甚至也不是在世界各个著名的音乐大厅内。
即便在光天化日的露天,也要选在牧场、草地和幽静的山谷;或者是在苍郁的荒原,那里有弥漫长空的铅灰色浮云,遮断了晚秋的蓝天。
至于时间,当然不在黎明、早晨、上午、正午或下午,而是在黄昏落日、苍苍的暮色、远处天地交接的界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时分……
其实,我们所谓的世界大致上可以分为两个:
阳光底下的世界和月光底下的世界。
柴、米、油、盐,或衣食住行,以及婚姻家庭,政治,工农业生产……便是阳光底下的世界。这是一个由硬事实构成的世界。
恋爱则属于月光底下的软世界。因为恋爱具有梦样的性质,而所有的梦都是正宗的月光底下的世界。
科学、艺术、哲学也属于月光底下的世界。
莫扎特音乐尤其典型。
他善于把阳光底下世界的严酷和灼热,转化成音乐,转化成月光底下世界的柔美和清凉,转化成梦乡。他说,他作曲是一气呵成的过程,这过程就像是一个甜蜜而美妙的梦境。阳光底下世界的种种矛盾和冲突在梦境中得到了缓和、和解。
当然,有些莫扎特的曲子,我们也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演奏和欣赏,如他的大量乡村舞曲和德国舞曲,还有一些歌剧。
也许有读者会提出质疑:《安魂曲》的主要部分是莫扎特在花园里写成的,为什么演奏、欣赏这部作品的时候最适宜在晚间?
莫扎特是个千年难逢的大天才,他的创作灵感、构思和谱写曲子是不受时空限制的。何况他一生到处旅行演出,也不能讲究什么时间地点。一般来说,他是在这三种状况下猛来灵感,动笔创作的:坐在滴滴答答的马车里沉思、遐想;酒足饭饱后一人独自在露天草地或花园里散步;夜里睡不着的时候。
天才不受时空的限制。我们这些普通人就要借助于夜幕降临走进月光底下的世界。死的世界正是月光底下的软世界;它永远断绝了同阳光底下世界的一切联系。
我们在夜晚欣赏《安魂曲》,更容易进入软境界,尤其是在深秋初冬的夜晚,你一个人蜷缩在一个9平方米的阁楼里,或者寒冬腊月,外面下着鹅毛大雪,阁楼里的火炉间或还会发出毕毕剥剥燃烧的声音,这时候便是欣赏莫扎特交响曲、奏鸣曲、钢琴协奏曲和小提琴协奏曲最佳时间和地点。
音乐大厅吗?
不见得是最佳时间和地点。
规定我在指定时间同莫扎特的灵魂恳谈,相互撞击,我不见得会来情绪,不见得会在七八百个陌生听众中间掏心掏肺,倾心吐胆。
同莫扎特的灵魂相对而坐,抱膝长谈,最好是单独一个人,在初冬夜晚的小阁楼里,窗外是长林古木,振之以萧萧的西风,照之以朗朗的明月……
莫扎特学
研究《红楼梦》及其作者,有专门的学问,叫“红学”。同样,研究莫扎特其人及其音乐,也构成了一门学问,叫“莫扎特学”(Mozartiana)。在德、奥两国,类似于《莫扎特年鉴》的杂志期刊还不少。
作为一门专门的学问,“莫扎特学”所涉及的内容不仅广而且全、细。
比如对莫扎特父亲的为人、教育方法和他的小提琴学派也进行研究。因为莫扎特深受其父亲的影响;有关莫扎特的家史和他的祖祖辈辈也是研究对象。当然,包括他的父系和母系这两个方面;莫扎特在各地(如在意大利、苏黎世、伦敦和巴黎……)的旅行,也是“莫扎特学”关心的范围。此外还有:
作为诗人的莫扎特;
莫扎特和他那个时代的诗歌创作;
莫扎特的疾病(包括他的牙病);
莫扎特的###;
莫扎特和意大利精神;
莫扎特的学生,以及从学生看莫扎特的个性和创作方法;
莫扎特的孩子;
莫扎特的死亡原因和墓地确切地点。
1943年是二战关键的一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