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别的食物,妈妈总是拿糖开水喂我,从那时起,糖开水就一直甜在了心里。
这猫耳洞里是不会有糖的,我想到了糖水密桃罐头,自打上了阵地也只发过一瓶,已经吃了。其他的罐头都是肉类和菜类,这在平时都已经吃腻了的罐头,现在是不可能吃得下的。我对余双摇摇头说,我什么也不想吃。
其实我很想喝一杯糖开水。
余双拿出了一瓶桔子罐头,这是阵地上最美味的食物了。我的那一份往往是一发到手我就忍不住嘴馋而吃掉了,水果罐头的配额是一天只有二两,一瓶二斤装,也就是说下一次的份额要到十天后才能发到手上。
想必这瓶罐头是余双平时不舍得吃才积攒下来的,而他却拿给了我。
到今天,我的身体已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还有一点虚弱,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强壮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54) 八五年八月二十九日,晴。
138师侦察连的弟兄们上来了。
侦察兵就是侦察兵。侦察小分队都是清一色的迷彩服,和我们身上的粗布作训服相比,就让我们羡慕的不得了。
特别是他们的装备更是比我们普通步兵牛B得多,都是清一色的小口径微型冲锋枪。这种枪重量轻,装弹量大,可折叠,因此携带十分的方便。这种枪的射程不是很大,但考虑到侦察兵的作战特点一般是近距离作战,这款微冲就非常适合他们使用了。我们普通步兵使用的冲锋枪,侦察兵只作极少量的配备,在我们看来,应该是弥补微冲的火力不足吧。
侦察兵的微冲让我眼热的不得了,很想拿过来打上一梭子过过瘾,但想到别人是执行任务去的,多一颗子弹或许就多一份生命的保障,就没好意思开口。我又盯上了侦察兵的另一件装备——一把多功能匕首,听说功能十分的齐备。从小我就对刀具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喜好,战争电影里我军侦察兵用匕首杀死敌哨兵的镜头根植在脑海里。要打仗了,我渴望也有一把这样的匕首,在古木镇搞战前训练时,那里市场上的刀具款式十分的丰富,我特意挑了一把刀柄上刻有"自卫还击"字样的匕首挂在身上,因为做工精细,战友们十分地羡慕,但现在和侦察兵们的匕首一比,我引以为豪的匕首只能算是一把刀子了。
侦察兵的任务是抵近越军阵地,摸清越军的防御态势。
我们的侦察兵终于主动出击了。
我和二机连一个新兵的任务是潜伏在侦察兵出击的通道上,接应侦察兵的回撤和阻击越军特工队利用通道潜入我军阵地。当离开战壕进入丛林的时候,我的心又提了起来;这里的每寸土地下都有可能埋藏着地雷。开辟通路的工兵万一没有排除干净呢?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早先我就听说过在开辟好的通路上,通行了多次却仍然有人触雷的先例。
我紧紧跟在侦察小分队的后面,保持着和侦察兵完全一样的行进姿态。这样做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脚,可以不偏不倚地和前面的脚步完全吻合,也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免意外触雷的不幸发生。
离开战壕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上,小分队停了下来,分队军官确定了我和那名新兵的位置,说明了他们返回的大概时间和接应的注意事项后,就和他的小分队一起消失在了浓密的丛林里。
我和新兵分别在两棵大树下选好潜伏位置,我望着小分队消失的方向,他们会不会像我初上阵地时一样害怕?他们会不会遇到越军特工队?他们会遇到新的雷区吗?他们是不是都能安安全全地回来?我开始为这些索不相识的战友担起心来。
早晨的雨林里散发着或浓或淡的雾幔,树影朦胧而且高大,人在这蟒蟒雨林里就显得格外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了。我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立无援的感觉,感觉自己被抛在了茫茫大海里,飘过的雾幔犹如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浪,我无奈地爬在潮湿的地面上,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这蟒蟒雨林吞噬掉,虽然有一名战友就在自己的身边。
我不再睁眼去看这怎么也看不透的雨林,干脆闭着眼睛爬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以至于新兵以为我睡着了,当他张口叫我时,我赶紧抬手制止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和新兵都有些困了,我示意他先睡一会,我则用随身携带的风油精涂抹在眼睛和太阳穴上。强迫自己不能睡了过去。
突然,林子里传来清脆悦耳又欢快的鸟鸣声,我已十分困倦的神经一下子就被这鸟叫声拔弄得十分的兴奋。我循声望去,却看不到鸟的踪影,但欢快的鸟鸣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欢快。越来越悦耳了。我欠身去看,没有看到,我干脆坐了起来。
终于找到了,是一对体型很小却十分好看的鸟儿。它们的体型真的好小,小到可以用袖珍两个字来形容。它们欢快地上下追踪,嬉戏打闹着。我想,它们肯定是一对情侣,悦耳的鸣叫应该是它们对美丽爱情的表白。
我沉静在鸟儿音乐般美妙的鸣叫声中,感受着袖珍鸟儿的美丽爱情,不由得勾起了我对美丽爱情的向往。
一发炮弹在41号阵地上爆炸,鸟儿受惊飞走了。
置身热带雨林几个月,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鸟类。而这里原本就是鸟类的天堂,战争,炮火,让鸟儿也不得不背井离乡。
在漫长的等待中熬过了七个多小时,侦察小分队终于安全返回来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55) 八五年九月一日,晴有雾。
连续的这几天里,侦察兵们都在不停地活动,有时是上午出去,天黑前回来,有时则是下午出去,第二天才回来。侦察兵是指挥员的眼睛,他们必须尽可能地接近敌人,这就增加了付出生命的风险,每次我都仔细地看他们的脸,希望把他们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但他们总是在我眼前一晃而过,让我来不及细看第二眼;都是黑而瘦的脸,都是坦然而坚毅的表情,都是那么敏捷的身手。凭这敏捷的身手和优良的装备,他们或许是无敌的,但我总是想记住他们的脸,万一他们当中有人不能回来了,我希望我还能记住他是一张怎样的脸。
昨天小分队在返回途中有一名侦察兵不幸触雷,听陈成利讲,被炸的侦察兵右腿膝盖以下齐刷刷地没有了,看了让人心寒。其实我们对于死亡都是能够坦然接受的,不能接受的就是失去肢体和眼睛失去光明。
陈成利强调说:他能感受到侦察兵撕心的疼,豆大的汗珠从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腊黄的脸上滚落,活生生失去了右腿的侦察兵硬是闭着眼睛一声没吭,双手紧紧地抓住担架,汗水湿透了他的军衣。
陈成利说,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往后送,让他尽可能快地接受基本的救护。
侦察兵的主动出击,表示我军的防御从被动防守变成了积极主动的防守。
我去背水的路上,在副34号阵地过来一点的战壕里遇到了一群穿着干净的军装但都解开了风纪扣的军官,凭感觉他们应该是很高级别的指挥员,我没理会他们,快速地向34号背后的水池跑去。
在水源处有人说,总指挥廖锡龙上来了。廖锡龙我从《解放军报》上读过他的报道,他是一个从士兵成长起来的将军,七九年他以副团长的身份参加了越战,因仗打得好受到了表彰,选送进国防大学深造并当上了师长,指挥部队攻打者阴山和老山的战斗中表现出色,得到军委主席邓小平的赏识,当了三个月的副军长后便成为军长。据传只有四十岁左右,是当时最年轻的军长,这样一位传奇将军竟然与我擦肩而过,我在心里后悔刚才没去仔细地看看那群军官。
廖锡龙现在是成都军区的副司令员,兼任云南前线对越作战总指挥,他的亲临一线,不知道和侦察兵的频繁出动是否有直接的关联。
我在水源处无心逗留,背上水顺着原路返回,期望能和他们再次相遇,我崇拜将军,更崇拜像廖锡龙这样的传奇将军。
可是我没有再遇到他们,却遇上了越军猛烈的炮击,一发炮弹就在壕外爆炸,掀起的泥土落了我一身,我顾不上泥石砸在身上的疼痛,背着水袋飞奔着回到了自已的洞中。
下午,43号阵地上传递着一条消息,说廖锡龙一行也遇到了猛烈炮击,他在一分钟前呆过的哨位被炸毁,警卫员履行职责用身体盖住了廖锡龙而被弹片击中负伤,随后我军大炮猛烈还击,压制了越军炮兵,廖锡龙这才安全地撤离了下来。
注:廖锡龙现为中央军委委员,总后勤部部长,上将军衔。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56) 八五年九月八日;下雨;雾。
越军在下午五点左右又照例进行了炮击,依越军从四号到今天的炮击特点,都是在下午的五点左右开始,似乎有那么一点规律了,但不知明天会怎样。
上午,二机连的一班长突然心血来潮,要我和他一起改造掩体,我一听,心里就有十分的不愿意,我望着淅沥下着小雨的天空,知道只有在这样的天气里修工事才是最安全的,但一想到一身泥一身水的,就赖在洞里半天没有动静,心想以前没有改造过工事,阵地不也好好的吗?干吗要在这样的鬼天气里自找罪受。
一班长见我没有动静,知道我不想干,他压住火,来到我的洞口对着黑暗中的我说,“这几天越军炮击的很频繁,加固一下阵地,万一有什么情况,对我们的安全都是有好处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奈烦的情绪,我没有太理会他的语气,我知道他不会对我发火,我们二连九班虽然配属二营机枪连防御,但毕意不是同一单位,他既便不满我的抵触,他也不便发火。
余双搬一个弹药箱放在洞口明亮处,伏在弹药箱上写他的永远也写不完的信,我期望余双说出不用改造工事的话,可他好像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