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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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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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后精神一振,马上把钢盔扣到头上,并自觉地整好了风纪扣。衣领上没有缀订领章,这不要紧,在阵地上穿不了干净整洁的衣裳,缀订了领章,反而是对具有象征意义的鲜红领章的玷污和不敬。这也是近九成的人不缀订领章的原因。阵地上马上要来珍贵的客人,可惜我穿的是一条被老鼠咬破的裤子,而且破洞很大,脚上的胶鞋也沾满了泥巴,如果我不是全副武装的话,那副尊容,完全就是一个落魄的农民形象。

  进入29号的交通壕是我警戒和监控的区域,我翘首以待,死死盯住林间交通壕的尽头,期盼他们早一些出现。春节那天没能看到山东大学的学生,让我遗憾的不得了。这次北大的学生确定能来29号,能亲眼一睹这些时代骄子的风采,春节那天的遗憾也就了却了。

  他们来了,指导员李树清带着他们走在前面。他们都穿着一身的作训服,戴着崭新的钢盔,远看就是一群不带武器的士兵。近了,他有别于军人的气质直向我逼来,他们虽然穿着军人的作训服,却强烈地透着时尚与现代的气息,这是我久违了的气息,我激动的心开始狂跳不止,他们带来的时尚与现代气息强烈地冲击着我,我就像一个远离现代文明的古人,在这些同龄人面前,竟一时有些慌乱。

  他们热情与我握手,我才看清是两女三男,他们的脸上挂着兴奋,好奇,透着令我羡慕的青春与活力。战友们兴高采烈地把他们围了水泄不通,他们给我们分发慰问品,我把自己的职责丢到了九宵云外,围拢到人群里,感受着时代骄子与前沿士兵的交流。

  节目开始了,由王泽(音)主持,她是一名导演系的女学生,颇具艺术家的气质和风度,她和曾在朝鲜留学三年,刚回国不久的舞蹈学院的女同学表演了歌曲《小草》,之后和心理系男生宋士新(音)表演了小品《十五的月视》,宋士新演唱,王泽则合着歌词做着各种维妙维悄的动作,滑稽夸张,妙趣横生,博得战友们一阵阵喝彩和掌声。

  幸好我还有一筒胶卷,把这难得的场面给抢拍了下来。最后,瑶族同胞曾明生,他是一名来自中央民族学院法律系的学生,在给我们演唱了两首歌后。慰问活动结束,就要离去了,曾明生邀请我们凯旋后一定要到北京去做客,王泽和那名舞蹈学院的女生则动情地流下了眼泪,情不能自己时,舞蹈学院的女生突然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向我们大声喊到:“战士们!你们万岁!”

  我们都被感动了,也被感染了,九个多月了,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流了那么多的汗,死亡伤残了那么多青春鲜活的生命;阴暗潮湿的洞,常年与毒蛇蚂蝗侧卧而居,这些我们都习惯了。当这些时代骄子们亲身感受了我们的生存状态后,他(她)们的灵魂再次得到了震憾,流下的眼泪和振臂高呼,其中包含的不仅仅是对我们的同情和怜惜,更是一种承认和肯定,是对我们作出巨大牺牲的崇高褒奖。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04)       八六年二月十八日,小雨,浓雾。

  今天是京山老乡李久清的二十一岁生日,他打电话上来,希望我能下去和他一聚,这也是我一直期待的,但遗憾的是我有了新的任务,和其他战友一起,去为挖掘交通壕的工兵连担负警戒任务。

  在27和29号之间,有一条宽度达五百多米的间隙地带,特工常利用它向我二线渗透,给二线人员的安全造成极大威胁,而我一线阵地又无法控制越军特工的渗透。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师里派工兵打通了两个阵地间的通路,然后发射爆破带爆破,彻底排除了地雷。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用这样的方式排雷,是一种强制排雷法,安全而且高效。爆破带很像消防软管,发射前的折叠方式也完全一样,类似于火箭一样的发射装置将柔软的爆破带向前射出,在空中拉成一条直线后落下,爆炸。尽管因为丛林不能贴到地面爆炸,甚至会在离地面二十多米的高空爆炸,但强大的似乎是垂直向下的冲击波足以引爆所有的压发式地雷。

  硝烟散尽后,丛林里一片狼籍,翠绿的丛林里郝然出现一条黑色长廊,大树小木,像一群散乱的非洲部落的黑人,一丝不挂,赤裸裸地打量着惊异万分的我。这是工兵们的绝活,随着军事科技的进步,紧急状况下的排雷手段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一声巨响,所有植物的叶子灰飞烟灭。

  我不知道亚热带丛林和热带雨林有什么区别,反正这个鬼地方是太喜欢下雨了,跟热带雨林没什么区别。从前天开始就在下,这可苦了挖掘交通壕的工兵们,昨天冒雨挖了一天,今天的雨又没有马上停的意思。我弄一条编织袋,把它剪成“背心”穿在外面防雨,时间一长,雨水慢慢从领口往下渗透,最终还是难逃全身湿透的结果。

  丛林里的泥土是湿润的,这让工兵们的挖掘不是那么困难。但由于工程量大,强度高,特别是树根盘根错节,必需手锹镐并用,不一会,泥巴就在工兵们的脸上渗着汗水,和着雨水往下流。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体上,不光难受而且束缚了身体,工兵们干脆都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猛干,任由冰凉的雨水洗刷着不时沾到身上的泥巴。伸长的裤管被踩到了脚底,和胶鞋上的泥巴连成一体。我站在树下警戒着陌生的丛林,突然意识到我们并不是最苦的,最苦的就是我眼前的工兵兄弟,还有运送物资的军工战友。铺路,架桥,排雷,任何一项任务,不是极度艰辛就是极度危险。

  据班长讲,交通壕挖好后,六连将到这一带潜伏。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05)      八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小雨浓雾。

  自春节过后,整个八里河东山一线一直处于一个相对的平静期,双方几乎都不再有炮击,只在夜晚才有零星的手榴弹爆炸声,让你觉得,那是有人在用这种方式驱赶嗑睡,给自己,也给别人提提神,让漫无边际的黑夜不再那样漫长。

  越是平静,就越是有可能在孕育狂风暴雨。越军要拨点的警示还没有解除,却又得到了加强警戒的命令。“一有风吹草动,要立即上报。”为此29号也加强了管理,在早晨七点,接岗的哨兵必需到位,两个小时后轮换。时间虽然不长,却像晚上上岗一样无聊和孤寂。无聊无聊无聊。。。。。;真是无聊透顶,无聊至极。成年累月地困守在这样一个小山头上;累积了太多的寂寞,突然又有了要发泄的冲动,我张开喉咙,对着迷茫的天际和峡谷拼命吼叫起来,真希望我的喊叫能憾动苍茫的上天,从而解除我的寂寞,让我的身体随着我的灵魂自由地飞翔。

  一双手托着相机对准了我,在我嗷嗷叫的同时,他已经按下了快门,是连长张清。他的这一举动让我大感意外,连忙喊他一声连长,却又忘了给他敬个军礼。这不能怪我没有军人的起码素养,是自打上了阵地,就没正儿八经地穿过军装,不正儿八经地穿军装,也就不必正儿八经地敬礼。现在又是战时,这些在平时很注重的礼节,现在都变得无关紧要。特别是我们常年累月地呆在山上,窝在洞里,人人都有一点呆头呆脑的情形,即便是很高级别的首长,也不会计较阵地上的士兵有没有军人的礼节了。

  “站好,再给你来一张。” 连长边说边按动了快门,然后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往其他哨位去了。

  连长的行为让我有些振奋,看来他是喜欢我的。但我在他的面前总是有些拘谨,不知道怎样与他交流,一想到他是连长,而我只是普通一兵,就越是找不到那种平等交流的感觉。

  我兴奋地喊住了张忠元(湖北钟祥人,老乡):“来来来,过来。”

  他停下来歪着头看着我,意思是问我有什么事,我拍着屁股说:“请你来吃个屁。” 

  他做个愠怒的鬼脸扭过头去,用手在撅起的屁股上拍着说:“我也请你吃个屁。”

  我又把张国富喊住:“来来来,请你来吃个屁。”

  “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呀?”他笑咪着眼睛反问我。是呀!我平时从不这样说话,并且他一直佩服我比他能说会道,今天这样的做派,倒真的是让他意外。确实太无聊了,大家天天呆在同一座山上,不是无聊到了极至,还真想不起来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闷,说不准还真找到了治疗无聊的良方。不如此,又怎样才能让我们已经呆滞的表情,重新找回应有的青春与活力呢?

  好不容易挨到下哨,兴冲冲地找到四班的胖子(李曰洋,个子不高,人又长得胖,我们就都叫他胖子,我的京山老乡),胖子的家里给他寄了一个邮包,是我们京山农家淹制的腊肉和腊鸡,我看着腊肉那个黄澄澄的亮,真想狠狠地咬上一口,充分享受一下那满嘴流油的感受,只是肉是生的,这才忍住了没有下口。

  胖子真是个好人,他似乎看到了我嘴里直往下咽的口水,就分了半只腊鸡给我,我立刻回到洞里把腊鸡煮了,闻香而来的张国富和张忠元,早已是垂涎三尺,不等腊鸡煮烂,就一致要求捞上来尝一尝,这一尝不要紧,鸡子就再没有回到锅里,尽管还没有煮烂,我们等不及,就把它全都吞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06)      八六年三月一日,东南风,阴。

  没雾的日子实在是难得,放眼望去,远山近岭是倍感清新。丰茂翠绿的丛林一改往日的神秘,尽情展现着它的真诚与坦率。只看一眼就倍感神清气爽,一扫往日的压抑与郁闷,只是劲吹的东南风带来了阵阵寒意。

  一早就刮起了东南风,起码有四级以上的风力,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现像。你想想,方园几百里都是大山,大风会变成小风,小风会被吸纳于无形。这里的林木早已习惯于微风的轻拂,而今天劲吹的东南风,犹如那爆炸的冲击波,对丛林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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