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了撇嘴,有点不以为然,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没有反驳:“Goon。”
“很多有名的作家,像张爱玲啊,席慕容啊,对于长发的女子都有过类似的评价。”我习惯性地拉上名人为自己壮胆,但在脑中翻了一轮,却又找不到能够为这个主题服务的名句,只好窘迫地把话锋一转,“不过,仅凭这一点是不足以判断你是否忧郁的。”
“哦?那还有什么?”她微仰着头,显然未察觉我的窘样,反倒对我的分析还颇感兴趣。
“你衣着的颜色是暴露你忧郁个性的重要因素。”我慢条斯理地说,生怕思维会跟不上说话的节奏,“紫色和灰色,都是压抑色系的典型代表。”
情急之下,胡诌了一个“压抑色系”。估计就算是不远处南山路上中国美院的学生,也许也从未听说过原来还有这样一个色系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这身打扮让人看上去很压抑,是吗?”
我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阐述我临时编凑的“忧郁理论”:“灰色,简单地说,就是黑色加白色。但它既不同于黑色的肃穆,也不同于白色的纯真,而是介于两者之间。”
“嗯,”她点头表示赞同,“但这和忧郁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黑色,给人以很超然、很空灵的感觉,它并非不压抑,而是已经压抑到了一种神圣的、凡人难以企及的境界。所以看起来,反倒并不会感到压抑。一袭纯黑色的打扮,往往还会让人有‘惊艳’的感觉。”我的目光跟随着一个让我“惊艳”的黑衣美眉,有点借景抒情的味道,“呵呵,当然,丧礼这样的特殊场合除外。”
她浅浅地笑了笑:“蛮幽默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冲她笑了笑,接着给她灌输我的思想:“还有白色,给人的感觉就是纯真无邪。看到白色,也不会感到压抑,但和黑色不同,白色是真正的不压抑,因为纯真无邪本身就与压抑没有什么关系,白色是轻松的颜色,是快乐的颜色。一袭纯白色的打扮,会令人感觉柔情似水,婉转轻盈。”视野里居然又适时地闯入了一个白衣女孩,确有柔情百转之感,证明我的理论也并非只是些“无稽之谈”。
“但像丧礼这样的特殊场合,还是要除外。”她居然抢了我精心设计的台词,真不简单。
“没错,”我把目光从白衣女孩身上收回来,重新寄存在方钰这里,“综上所述,灰色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所以它带有一种属于凡人的忧郁。”
“有点扯,但也似乎挺有道理的。”她的语气中不无欣赏,令我有些飘飘然,“那紫色呢?又是介于什么与什么之间呢?”
差点忘了还有紫色这档子事。
紫色,就是红色加蓝色。这个简单的道理连小学生都知道。
往往越是简单的道理,就越难把它讲清楚。刚才是运气好,牺牲了大批脑细胞,生搬硬造了一番连自己都不懂的黑白故事。这一回就算是把我杀了,看来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了。
可是,就像是在辩论赛场上一样,即使对方的问题再犀利,即使自己绞尽脑汁也无法给出一个较有说服力的答案,即使一切不利的局面都集中在一起向己方倾斜……还是要回答,还是要站起来,不管有没有把握,不管有没有道理,硬着头皮,还是要回答!
“去年夏天法国世界杯的比赛看了吗?”我以问代答。
“看了,最后法国夺冠了。”她轻描淡写地答道,“哼哼,别妄想着扯开话题哦,紫色,你还没回答呢。”
方钰的话,让我想起了在辩论时常用的一句话:“请对方辩友正面回答。”
一般地说,这句话的震慑力是很大的。因为那些被要求正面回答的问题,说都不用说,肯定都是些最难回答的问题。
但一个优秀的辩手,必须要学会面对各种复杂的局面,应付各种刁钻的问题。当然,也必须要通过“正面回答”这一关。
“还记得日本队队服的颜色吗?”我稍加思索,决定“曲线救国”。
“不太记得了,”她咬着上唇,似乎在努力地回忆,“不会是紫色吗?”
“呵呵,就是紫色。”我点头肯定了她的答案,“那日本队的战绩总还记得吧?”
“具体的比分记不清了,反正战绩不佳,小组赛都没出线。”
“这就对了。”我不动声色,继续执行既定方针,“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踢得那么糟糕吗?”
“水平有限呗!难道还会是别的原因?”
“没错,还确实是有水平以外的别的原因。那就是他们队服的颜色。据专家分析,在法国世界杯32支球队的队服中,荷兰队队服的颜色——橙色,是最佳的颜色,因为橙色能使人兴奋,从而在比赛中发挥出超常的水平;而日本队队服的颜色——紫色,却是专家们一致公认最差的颜色,因为紫色会使人感觉压抑,导致在比赛中难以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现在你知道紫色的特殊功效了吧。”我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感觉很爽。
“呵,真厉害,”方钰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真没想到你们男生对色彩竟有那么深的见解。”
只一句话,便夸得我脸都红了。我其实是个“色盲”,不是那种医学上的“色盲”,而是艺术上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色盲”还要更可悲一些。所以我才会很羡慕方钰对色彩的那种敏锐的感觉,因为这正是我所缺乏的。
只是没想到,仅仅是胡吹海侃的几句话,竟使得我们在色感上的地位颠倒了过来。
我想,就算我现在坦白地告诉她我的色感很差,她也一定不会相信,甚至还会认为我是在故作谦虚。
于是,我准备把话题的焦点再次对准她,而不是我。
“啊,过奖了,”我有点心虚,毕竟这是“谬赞”,“我倒是挺佩服你对色彩的感觉的。”
“哪有啊,我都说了,我对色彩的感觉很木讷的。”
“木讷?怎么会?”看她的样子又真不像是在谦虚,我有些不解,“那刚才安浔挑润唇膏,让你帮她作参考时,你怎么就能从那么相近的两种颜色中,选出一种适合她的来呢?”
“嘻嘻,”她嫣然一笑,“那你认为哪一支更适合她呢?”
“不知道,我感觉两支都差不多,真的很难筛选。”
“那就是了。”她意味深长地说,“帮女孩子选东西,尤其是衣服和化妆品,没有什么绝对的适合与不适合的说法。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给别人看的。因此,只有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去欣赏,说出你的想法,那才有参考的价值。而且,一句肯定的话语,给她的自信,要远远大于这件商品的本身。”
“这么说,酒红和樱红都很适合她,她真正所想要的,并不是所谓的建议,而是一句肯定的话语?”我想了想,接着说,“那也就是说,你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哪支才更适合她,你也是瞎蒙的,但她却从你的话中得到了自信,对吗?”
“呵呵,孺子可教!”她拍着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我正在想你;有没有听到,有没有听到,贝壳的秘密。我爱你,到底你是谁,让爱像大海深深蓝蓝的。
——李心洁《爱像大海》
图书区很安静,几乎听不到有喧闹的声音。
也许是不忍打搅这宁和的空气,我们不约而同地暂时停止了谈话,各自去找书看。
方钰喜欢看金庸的小说,此言非虚。
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我悄悄地留意了一下,方钰直奔的果然是陈列着一排武侠小说的书架,而且,还偏偏就只抽了本《侠客行》来看,却对那一大堆古龙、梁羽生、温瑞安的作品视而不见。
………………
写到这里,又有好多话憋得我难受。
就像是一个喝酒喝到酩酊大醉的人。不吐不快。
《侠客行》我只看过一遍,大约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吧,很多情节现在都早已模糊不堪。
白首太玄经,居然会被一个大字不识的“狗杂种”机缘巧合地看懂,惟独这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
能够激起人共鸣的作品,大多是因为拥有了相似的经历。
不禁想起春节前我们初中同学的一次聚会。许多昔日在校极不得意且成绩糟糕的同学,如今几乎都寻了份不错的工作。比如大厨,比如司机,比如导游,比如平面广告设计,比如……
即使是他们中最低的月薪,也足以令我们这些过去出类拔萃而现在前途未卜的大学生们艳羡不已。
更不消说那些高收入一族,只需那么看似不经心的一句话,便顿时使得满座咋舌。
而我们呢?毕业后路在何方?
又开始消极了。我拿出指南针,面朝东北方,闭上眼睛。
“请相信,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付出和收获,也会是成正比的。”钰儿的声音悠远地飘来,驱散了尚处于初级阶段萌芽程度的消极情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舞台。”
美特斯邦威的广告语极富哲理,和钰儿的话异曲同工。
毅然决定明天去学校对街的邦威专卖店买件外套。
别认为我会单纯到被一句广告词所打动,只是今天路过那家店门口时,不经意间,隐约瞄到了几个摆放得还算醒目的“3折起”。
打折才是硬道理!估计就算是邓爷爷站在这里,对这句话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感觉正慢慢良好,寝室的灯却不识时务地一下子熄了,哎,可怜的保险丝。
忙打开应急灯,重现光明的那一刻,真的很美好。
但回忆的电流,纵然我尝试着连接了好几次,却仍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
还是阿S说得好:“当一扇门对你关闭时,一定会有另一扇门在另一个地方为你打开。”
记不起他说这话时的背景了。但即使没有背景,也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