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出现了。是一样的吧?“唉,做女生就是惨。为了维持那丁点的淑女形象,不得奔跑雀跃,不得大声叫喊,然后把自己压垮,这叫作茧自缚?会不会太严重了点?”傅安自言自语着。“恩。太严重了吧。就是嫌跑着累。”夏洛弯下腰,挥动扫把。
想做什么就做吧。毕竟时间给我们这样胆大妄为的机会也不多,免得到时失去了,才追悔不已。傅安心想。
陆小伍和左帆似乎很轻视这冷冬,竟依旧跑着跳着,大汗淋漓。将球狠狠的扔向篮板,“款”一声,那小圆球就穿过网子。落在地上,弹跳到很远的角落里。
陆小伍抬起头,微光里,他的样子有些模糊,却依旧能感觉到他死死盯住夏洛的目光。
有没有搞错?又断电。
整个宿舍区立即陷入一片黑暗中。对面的男生宿舍开始传来装神弄鬼的哀鸣“呜呜……我死得好惨啊……”,然后收到很好的反响——女生宿舍这边开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哇呀呀……”“啊”“我怕怕。”各种各样的叫喊声有些像山林里公狼母狼的对叫声,受不了。
傅安她们寝室里还好啦。这又不是第一次停电了,有必要鬼哭狼嚎的吗?四个人开始围着忽明忽暗的烛火讲鬼故事。“听说。”余汶霏故意压低声音,“我们这栋楼就这一层的女厕所里闹鬼啊。”“……”气氛开始变得微妙紧张。傅安发觉舒晨的手心正在冒汗。她忍住笑意,因为很清楚那女鬼到底是谁。
傅安清了清嗓子:“传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某女生宿舍开始有人敲门,很有节奏的‘咯咯咯’……”傅安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咯咯咯”的声音。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傅安。
“谁啊。”傅安壮着胆子去开门,其他三人紧紧的跟着她。门一打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款”一声关上门。 走廊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咯咯咯”又来了,余汶霏颤抖地指着窗户。“这是四楼啊。”舒晨声音有些发抖。
傅安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打开窗。“刷。”灯全亮了。宿舍区一片光明,一阵欢呼。
突然有东西从楼下飞来。“混蛋。你想毁我容啊?”傅安松了一口气,转而大骂。余汶霏凑上前来,“哎,夏洛。是你们家小胖耶。”可怜的夏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余汶霏拖到楼下去了。
傅安靠着窗户,看见了陆小伍兴高采烈地奔跑着,翻过墙,消失在黑夜中。
这大概是冷冬最好的礼物了吧。
在一片黑白世界里抹上一道彩虹,然后眼前顿时明亮起来。
有点在风雨漂泊中慕然发现避风港口的意思。
摊开课本,一举笔,脑海里满是奇奇怪怪的念头,于是只能在笔记上胡乱涂鸦着什么公主头像,白马王子的卡通画,一个大的猪头……又唰唰唰划掉。翻过页,眼前又是一片崭新洁白。
2003 冬至 9
音乐想来就有一种穿透心灵的力量。它总是能和你的心境那么神奇,那么巧妙的结合在一起。融化着积雪,不安,烦躁,寂寞,哀愁……渗入血液,流经身体的各个部位。时不时轻轻的似不经意的拨动某条细细的神经,发出的美妙乐曲萦绕在心底,耳际……
期末考前两周,西餐厅清静了许多。左帆倒觉得这样蛮好的,清闲了许多,还能静静地听着mp3。每天听着那些女生嗡嗡的轰鸣声,耳朵差点被毁掉。舒晨依旧来捧场,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多数是坐在角落里避免日晒。那个受人冷落的靠窗座位已经空置多久了?
每一天都在忙碌中度过。上课记不完的笔记。老师沉顿冗长的叨念着:“你们啊。再不醒悟就晚了。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免得高考……”恩?高考?还遥遥无期呢吧。练习卷、作业本、一叠又一叠,似乎永远干不完。
美术教室倒是安静。地板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雕像,几何体,烂苹果,破篮子……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师兄师姐的画作。
左帆打开颜料盒,呆望着画板。时间就这样偷偷溜走了,什么也没留下,也不带走什么。突然想起卓玛了,想起她在qq上面那句个性签名,心里暗暗哀伤:
你过得不好吗?我遇到一个女孩,和你一样,喜欢靠着窗户,看着外面发呆。
记得的吧?那时,绿榕遮住晴日,我们躲在阴影下,看见流光下漏在白色的水泥地面。那个夏天的风终是碎碎的,默默地撞进沙漏里。现在若是不翻开日记,我或许记不得你说过的话,唱过的歌了。我想你是故意的吧。那样的离开,不说一个字,也不让我说点什么。那样突然消失在清冷的回忆里,伴着开始枯竭的西溪,不见了。
如果你现在突然回来了,大概会不认识我了吧。你说过,我像个孩子,不懂世故。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回到过去赖在你怀里肆意大哭的生活了。不过这也已经无所谓了吧,反正你也回不来了。
窗外是一天朦胧的灰色,重重的压着大地。
左帆收拾好东西,猛一抬头,画板上是一片雪白世界。有时候会这么莫名奇妙的就度过了一天,然后醒来也不晓得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一想,日历又薄了一分。
时间好残忍啊。那样的湍急,狠狠地将我们卷入其中,将我们紧紧护在胸口的过往甩到漩涡中,搅烂,丢弃到永不见天日的河底。沙漏破了,沙砾流淌出来,沉积在河床上,很安静,也不反抗,只是有点疼痛。
骑着单车,游荡在校园里,耳机黑色的细线跨过了脸颊,滑过棕色外套,钻进单肩包包里。左帆突然刹车,结果陆小伍自然是来不及停住,撞了上去。
“可恶。要刹车不会早点说啊。”陆小伍摸了摸自己的爱车,狠狠的踢了左帆的车轮一脚泄气。
没反应。左帆望着天边的红霞,一点表情也没有。
“喂,你啊。装酷啊!”陆小伍又撞了撞他的车后胎。
“小伍。”
“恩?”
“……我们回家吧。”左帆骑上车飞快地冲入黑暗里。
陆小伍紧跟着。加速,再加速。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是黑夜吞没了我们,还是我们主动迎进黑夜的怀抱里了呢?
仿佛拖着沉甸甸的脚镣,一步一步往上,心却一点一点下沉。
“我回来了。”左帆漫不经心地脱下鞋子,然后径直走向房间。
“回来啦?”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
很安静,静得连袜子摩挲在地板的声音多听得一清二楚。沉重的呼吸伴着心脏躁动的叫嚣声响彻黑暗。
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便倒在床上,连动一动也变得懒惰。
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总觉得它会随时砸下来,压垮自己。
“左帆,为什么学画画?”
是啊。为什么?
是一种责任,一种习惯吧。
每天重复着描线条,涂阴影,上颜色。将生动灵活的景色都变成静止的画面。
“左帆,喜欢听歌么?”
喜欢?算不上是吧。
只是借用它来填充自己空白无趣的生活而已。
他坐了起来,望着那架钢琴。
手碰触琴键,听见一声“哆……”拉着很长很长的尾音,飘荡在冰冷的空气中。
走到门框边,伸手碰及开关,才恍然大悟。房间一只黑暗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003 冬末
大片大片的绿色逆流积聚成身后层层山峦,绵延在天地交界线。冷光穿过云层,直射荒野,升腾起雨后薄薄的烟笼,倾覆在碧台阶,青瓦檐,黄土墙上。乡村焚稻草的青烟袅袅,飘散到井田上空。倦鸟冲破迷雾,掠过晴天,蹿入山林,呼朋唤友的一阵啼鸣。声音若青涩琴声,不动听,却在空寂的山头引起绒样的哀愁。
归乡的路途冗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喏。”在车上偶遇的同乡——阿毛递来纸巾。
傅安瞥见他耳朵上怪异的耳钉,想起了左帆,然后是余汶霏,夏洛,舒晨,陆小伍……
侧头望向窗外。故乡的晚风徐徐吹拂脸颊,拨动刘海,带着些熟悉的泥土香气。
“这些年过得好吧?”“恩。你呢?”“还行吧。”……傅安看着他摆弄着几千块千的手机,乱蓬蓬的红头发,一身奇装异服。低俗,对他的总结。有些厌恶又不得不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至所有闲聊的资料都用光了,只有低头尴尬的沉默着。
“你找到你妈妈了吗?”突然注意到他身后同样低俗的女孩。找到你妈妈了吗?心像被荆棘包裹住一样,只要稍稍动一动,就会满是伤痕,鲜血淋漓。那个女人在丈夫病倒的时候,在这个家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时候,抛夫弃子,一走了之。她没资格令人心痛。怨恨是绵长柔软的毒蛇盘绕着每处骨髓,在流淌的血液里捏摆着,在耳边嘶哑。
狠狠扇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两巴掌的念头被阿毛那句“我媳妇。”硬是逼了回去。“她人比较直,你别介意。”“哦,没关系。”“不好意思。”“没事”浅浅一笑……这样就发现自己好虚伪。
站在门槛上,扶着生了锈的门环,哽咽的喊了声“爸。我回来了。”
没在昏暗中的身影顿了一下,淡淡的说了声“恩,进去吧。”
灯光被切断在天棚沿边,父亲背部曲线弯驼延展到颈部就消失在阴影里,宽大的肩膀隐没在黑暗里。他正在卸下扁担。那件破旧的棉袄是傅安去年帮他买的。那时父亲还一直不舍得穿呢。
两个人围着桌子,静静地扒着饭,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因为鼻子很酸,眼眶开始发热。傅安咬了咬下嘴唇,不能想象一个人静静的吃饭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无法想也不敢想。灯光下,父亲黝黑的皮肤淡淡的泛着昏黄,时间很无情在他脸上又刻下几道细纹,粗糙双手青筋突兀。
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