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父亲黝黑的皮肤淡淡的泛着昏黄,时间很无情在他脸上又刻下几道细纹,粗糙双手青筋突兀。
边想着凄凄怨怨的过往,边想着迷茫未知的将来。狭窄的阁楼竟没有一丝尘埃,干净整洁的不可思议。光着脚丫摩挲在木地板上,手摸索着装满小学课本的大纸箱,睡到满是阳光气息的被胎里,听见角落里蝈蝈的低吟。熟悉,一切都很熟悉,一切就像自己没有离开过那样。关了灯,点点星光才在天窗里明亮了起来。数着星星:1 2 3 4 ……不知宇杭在做什么?写作业?还是?还是陪着子弦去逛街呢?还有余汶霏,她还难过么?夏洛和陆小伍会不会在相思呢?脑里就像放电影般出现了照相留念的那个下午。几个笨蛋笑得嚣张美好。或许多年以后,我们就算在人朝中见到也不认得彼此,匆匆错过,也许我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但是至少我们还拥有过最亲密的笑容,绽放在夕阳下无比清澈的友谊。“你们假期有啥的打算?我要去韩国。”余汶霏半带着炫耀的问道。“我想呆在家里复习。”不愧是夏洛,好好的假日用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可惜了。“我没啥打算?”舒晨那段时间很是压抑,“你呢?”傅安还记得,当自己说出那句:“我得去当掩护,陪宇杭和子弦去旅游!”之后,那三个人夸张的表情“啊!不行!你傻啊。”“你咋那么没尊严啊?”“笨蛋”……傅安全当没听见,“陆小伍你呢?”“和左帆一起去北京798参观。”傅安不知道798是什么东东,却也不想问,免得被他们笑没见识。 啊。数到哪里了呢?算了算了,重新数一次:1 2 3 4 5 ……
见了好久不见的小学老师,像妈妈一样支撑起傅安童年那片天空的语文老师已经退休了,满是白发,皱纹爬过眼角,爬上额头,漫步在脸上各个角落。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小学玩伴,却只是寒暄了几句就失去了话题。因为没留下电话,所以没和夏洛他们联系了。整整一个月,脑里尽是无聊,哀伤,无奈,……纠结在一起,却是平静的很。这个地方没有繁华的商业街,热闹的夜店。一到晚上9点,就家家关门闭户的,夜路静得也鬼影也不敢出来游浮了,可是这里也有着令城市所妒忌的安宁,清新的空气,澄澈香甜的泉流还有淳朴敦厚的村民。
我们的青春年华
我们的青春,
在湍急的流水中不断颤栗的倒影,
在时光的长河荡漾出年轮般的水纹,一圈一圈的扩散开去。
多年以后,
我们鬓角的华霜是风化的悬崖绝壁,
脸庞的褶皱是断裂的土地山川。
到那时候,
我们能否依旧听到浪涛拍打礁石的巨响
——并非来自我们从未见过的汪洋大海
——而是来自沸腾的青春血液。
2004 春暖 1
灰白地面开始出现零星墨渍,继而吧嗒吧嗒墨色渲染开来。雨水重重的砸在头顶的铁棚上,“哐哐”声音沉沉的砸在脑壳上,回震着耳膜。雨水打进走廊,傅安紧紧拽住药袋,头发、衣服没一会儿就被蒙上一层细细的雨珠。天好暗啊。
“没带雨伞么?”
“啊?”猛一回头,眼神却黯淡了下来。“恩。”
“我送你吧。”左帆柔柔的声音像是可以融化掉一整个春天的阴霾。双手一拉一拽,深蓝色的雨伞便支开了大大的避雨空间。“夏洛,好些了么?”顺口问了一下。
“好多了。我出来给她买点胃药。”
白布鞋踩在水滩上,像吸了水的海棉。一抬脚,一落地就能挤出不少水分。裤脚的水渍渐渐扩散,凉意缓缓蔓延。
“对了。左帆。”
“恩?”他侧着脸,微笑着,耳钉在阴沉的空气中依旧熠熠闪耀。
“你们餐厅最近在招工么?”傅安打算干点兼职,减轻父亲的负担。
“恩。是。”
“面试的人应该很多吧!”傅安无由的望向前方烟雨朦胧处。
“有点。”左帆说话似乎总是很简短,淡淡的也听不出任何感情。
雨越下越大。傅安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左帆撑伞的手,关节微微发白,筋脉微微突兀。雨伞也倾斜了,左帆的左肩被雨水打湿着。
“学校好像不怎么让我们打工啊?”傅安还是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哦。高三抓的比较紧。高一高二还算自由。”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可爱的酒窝。睫毛微微上翘,投下长长的阴影。撞见了他的目光,傅安才收回视线,望向别处,心想:失礼。真见鬼了。
穿过绿涛般的林荫道,总觉得会有闪电很不凑巧的通过这些密密麻麻,张扬跋扈的枝叶降落到自己身上。鼻子开始隐隐约约的嗅到一阵焦糊味道。傅安开始不自觉的加快脚步,欲图赶快逃离这个危险地带。左帆紧跟着,慢慢察觉到她脸上的不安。事实上,傅安最讨厌雨季了。不喜欢它的冰冷潮湿,更害怕它的隆隆雷鸣和咵咵闪电。以前江宇杭会及时的出现,然后拉着她的手,不断往前跑,直到雷声渐渐远离。然而现在,甚至是以后,她都将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恐惧了。
“啊。”傅安远远地就看见舍管朝女生宿舍走来。
“怎么了?”左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我得去通知陆小伍才行。”话音刚落,傅安就冲向雨里,跑进宿舍楼里。要是被发现我们藏了个男生在寝室里,哦,太可怕了。
陆小伍守在夏洛身边,紧握着她的手。
夏洛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
“还疼么?”陆小伍忧虑的声音一下子就暖和了湿冷的空气。
余汶霏站在一旁,“安儿怎么去那么久啊?”
“来,喝杯牛奶先。”舒晨端来热腾腾的牛奶。白色的烟雾飘呀飘的,轻轻的香气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
一阵好听的铃声响起。
“谁呀?小胖。”余汶霏笑嘻嘻的问。
“左帆,舍管来了。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夏洛哦。”陆小伍急急忙忙背起书包,接过余汶霏递来的白色雨伞,就飞奔了出去,差点撞到急冲冲的傅安。
舒晨靠窗站着,看着雨里渐渐远去的蓝色,白色雨伞……
2004 春暖 2
进入了一年四季无丝毫变动的绿荫道。泥土潮湿的味道弥漫在树影中,水珠由叶尖滑落在雨伞上,拍打出节奏,鞋板踏击地面捡起碎碎的钻粒。淫雨霏霏,根根银针刺入尘土,扎在傅安太阳穴上,渗入校服纤维里,厚重了鞋袜。身上发霉似的恶心,却不得不耐着头皮,推开巨大落地玻璃门。
“今天晚了些。”顺着声音,抬起头,撞见左帆深邃的眸子,干净的脸庞,收拢住他柔软的声线。“恩。”傅安低声回应着,接过纸巾时,尽量把避免碰触到他白皙纤长的手指。这个城市保守的风气时刻抑制着男男女女的交往。有些尴尬地擦拭着额前的雨层,轻轻地茉莉香抹散开来。拧了拧衣袖,水珠聚拢起来,啪啪打在地板。拨了拨头发,水雾腾起。裤子贴住小腿,湿冷沉重。傅安补充到:“老师拖课。所以慢了点。”左帆很温柔的笑着,像是秋天黄昏的阳光带着些许的柔和,“我帮你签名好了。”“谢谢。”
脚步凌乱着,阴影穿行在桌椅细缝中。浓郁的咖啡味夹杂着女生各式各样的香水味沉浮在暖湿空气中。傅安再次瞟见红砖墙面上左帆的画:昏黄的江畔、血红的圆日洗染了浮云、疯长的芦苇灼烧着半壁天、黑色的孤雁划破长空,朝熊烈的火球扑去。白色的瓷杯里,咖啡晃出一圈一圈圆轮,没过沿口,贴着杯壁,溢上桌面。“你好。请问要点什么?”“好的,请稍等。”“你好,你的咖啡。”……傅安觉得自己的脸部都笑得僵硬掉了。
人潮散去,喧哗淡离,烛光微弱起来,水晶吊灯柔柔的光线轻飘飘的落在左帆雪白的衬衣上,贴附着他弯曲的背线,勾勒着他手指、手背的浮光。陆小伍双手撑着桌面,坐着,视线游离,晃荡在左帆的身上。傅安抓起桶里的抹布,用力拧出破碎的灰色玻璃珠子,擦出桌面斑斑水迹。
“帮忙。”左帆将抹布扔给陆小伍。陆小伍愣了愣,“有啥报酬没有?”“滚。”陆小伍一听,立马赖着,手扶着脑袋,紧皱眉头,作假死状,“不行了,我动不了了。我头晕。奥哦哦。”左帆拖着扫帚,表情不屑的推了他的脑袋,“去死吧。”陆小伍一脸沮丧,自顾自嘀咕着:“昨天请你喝了一杯可乐,上个星期一顿kfc,上上个星期……唉,我还真亏了。”左帆随手又操起一块抹布,朝他扔去,“你昨天吃的是谁的便当?前天谁请你去剧扒的?上星期……”傅安觉得他们就像小孩子一样,为了一小块奶糖吵得不可开交。可是突发情况出现了。陆小伍气冲冲的揭开盖在脸上的脏抹布,推着左帆:“可恶,你你你。竟敢把这脏东西扔到我脸上。要是毁容了咋办?咋办?”“够了。不要再推了。我会生气的。”左帆最讨厌被人碰他的胸口。傅安见势不对,因为那两人很快的就扭打起来。壮硕的陆小伍把骂骂咧咧的左帆按到地上,嘴角扬起骄傲自豪。“笑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拉开。”左帆算是在向傅安求救。傅安拽着陆小伍,嘀咕着:“可是,是你先动手的啊。”陆小伍衬衣皱乱着,领口敞开着,露出雪白突兀的锁骨,靠着墙面,看着衣裳凌乱的左帆,随后笑容渐渐扩大。
没有离别,没有哀伤的生活。玻璃瓶里满满的尽是祝愿的千纸鹤。左帆,我有点害怕。这么快乐的我们,可不可以永远不要长大,不要分离?
巨大落地玻璃隐约映照着宽敞流利的肩线,一个纤瘦单薄的背影,两点雀跃的闪光。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回旋在浅浅的洗涤剂清香里,缓缓流经耳畔。鼻翼,滑过掌心,贴着胸口。红色墙面上,黑雁双翼被行云点燃,奋力冲破精致边框和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