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下,他赤裸的肌肤隐隐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细密的汗珠附着在结实的肌肉上,彰显着肆无忌惮的热力和剽悍。半扬的下颌在脖下投射出一片柔和的阴影,直至形状优美的锁骨,在那里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消失了……
好吧,倪叛咽了口口水,对自己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他性感得有点过分,你表现得有点白痴。当然,你尽可以站在这里、对着一个光膀子男人流口水,但是拜托你搞清楚,这男人并没有一点想诱惑你的意思……你瞧瞧他那狐疑的眼神……他不穿上衣,只是因为他热,如此而已。所以,你要么立刻挪开你那该死的眼睛,要么建议他穿上衣服,好让你说完那些该死的话!
“你先把衣服穿上,行么?”她一边建议,一边挪开眼睛。
锡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我穿着。”
那是……裤子。严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倪叛意识到自己又干了件蠢事。很明显,试图让这个男人明白不该在女孩面前赤裸着上身,就像让原始人明白什么是核弹头一样困难。
Ok,forgetit!她想该死的尽在给自己找麻烦,为什么不赶快把话说完然后离开这里呢?
她转过头,毫无防备的视线落在他的胸膛上,脑中第一个闪现的念头就是:他的胸毛是金色的。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就迸了出来:她以前怎么从不知道胸口长一堆毛会让一个男人这样迷人?
过了半晌,第三个念头终于跳了出来:倪叛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怎么了?”想必是她的表情相当古怪,锡安的声音满带着忍耐意味。
怎么了?倪叛脸上浮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鬼才知道她怎么了。天可怜见,她对帅哥从来都不感冒的啊,当年在军校,女同学们围在一起谈论某某教官很帅时,她总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可是这男人,这个锡安,活像是上帝故意造出来整她的人似的,从跟他相遇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就没有对劲过!
她是最出色的军人,却在他手上走不到一招便被擒;
她在成为他俘虏的屈辱时刻,还会为了他悲怆的歌声而动容;
她前一刻还恨他恨得要死,下一刻却已原谅了他,而原因竟然是他的一个微笑;
她素来冷静沉着,却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他发脾气,然后为了他离去的背影黯然神伤;
她从不看重皮相,尤其是男人的皮相,可他的俊美却使她迷失,连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能触动她心窝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这一切发生的都那么自然,就像只要有阳光雨露,天地万物就会生长一样。
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那种连自己都解释不了的情感?又或者,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些人,就像夜空的流星,一经相遇,便会碰撞出夺目的火花……没有道理可言,更无需什么道理。
“依希丝。”陡地感觉到锡安的气息笼罩过来,倪叛惊觉地抬眼,他已站在她身前极近极近的地方,或许是光线太暗的缘故,他的目光深不可测,恍若千年幽潭,一不留神便会教人溺毙其中。“喝点水,”他说,“天气太热,我想你有些中暑。”
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如同飞翔在春光中的白鸽,雪白的翅膀优雅地划过天空,温柔得令人屏息。
倪叛垂下眼,这才看见他手中拿着个杯子,喃喃道着谢接了过来,浅啜一口便在手中握着,半晌,终于轻声说:“对不起。”
“嗯?”锡安挑眉。
“刚才我不该那样说你。”倪叛吸气、抬头,直视着他清清楚楚地说:“是我错怪了你,对不起。”
锡安静静地瞧着她,眼底似有一抹异样的神采掠过。
沉默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就这样悄悄地在他和她四周流窜起来,倪叛的心莫名一跳,勉强笑问:“怎么,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的确。”锡安没有否认,“我以为你是那种死也不认错的女人。”
似曾相识的对白……倪叛一怔,见他的唇角浮动起隐隐的笑,一颗心便在刹那间变得无比宽松安宁,于是眼睛一弯,也笑了:“那么,我们扯平了?”
第二章
不如同行(2)
“还没有。”锡安一本正经地说,“你杀了我的鹰。”
“你还拘禁了我呢!”倪叛瞪他一眼,“否则,我早就赶到孟菲斯……”
话未说完,语声已收。同时,锡安眼底的笑意也凝结住。俩人四目相接,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茫然。
然而很快,锡安就把目光转开了,慢吞吞地说:“是啊,你说过要去孟菲斯的,我居然忘了……”
“你的记性可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呵呵。”倪叛突兀地发出两声笑,然而那笑声勉强得自己都听不下去,只得又很突兀地打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锡安转身从床头拿过一件黑披风,递了过去。
“给我?”倪叛一怔。
“嗯,”他垂着眼道:“从这里到孟菲斯至少需要3天,沙漠的太阳很毒,披着它可以避免阳光直射皮肤,从而减少水分流失,到了晚上,还可以御寒。另外,我会给你足够的水和食物,以及一匹马,但你最好不要骑得太快,在沙漠里,惟一跟水一样重要的,就是体力……”
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正像个老太婆一样喋喋不休,他猛地闭上嘴。
而最让他感到惊异的是,尽管他已经叮嘱她完这个又叮咛那个,他却发觉自己仍然放心不下。这片沙漠素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就算是最有经验的向导,也不敢独自穿越……而她,却即将孤身上路。
她或许很坚强很聪明,但是面对沙漠,光有这些是不够的,远远不够。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必定会遇上的种种危险,他的心脏就会微微缩起。
这个女人,这个他甚至谈不上了解的女人,已让他莫名其妙地孳生出一种特别的、难以言表的感情。
她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用一枚戒指杀了他的鹰;
她反应相当敏捷,用甜蜜的笑容堆砌谎言,可是被他识破后,也不见她有多么惊慌;
她是狡猾的,却把一个足以震惊天下的秘密随随便便地告诉了一个孩子;
她在面对死亡时,还义正词严地告诉他“人活着就得有尊严”;
她生气时两眼冒火,高兴时眉飞色舞,羞涩时双颊绯红,一举一动都那么率性自然,既不掩饰媚行,也不做作虚伪……在她身上,狡黠与天真,坚强与脆弱,豪爽与羞涩,全都奇妙地结合在一起,让他深深迷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却好像永远也说不清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用心去感受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从而解开她这个谜……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她不是他的敌人,还有什么理由让她留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既已决定让她走,他又何必这样的牵肠挂肚?
自他接掌族中一切事务后,杀伐决断、令行禁止,几曾有过这样的心神不宁、婆婆妈妈?
这样一想,不免拢起眉,抬眼间,却见倪叛也是一脸的怔忪,俩人四目相接,又是一阵茫然若失。
然而这一次,却是倪叛先把目光转开了。低垂着头,她轻声说:“好,我记住了。谢谢。”
锡安勉强笑了笑:“不用。”
话说到这里,好像已在告别了似的,倪叛的心不由一阵发紧。可是,遇上他本来就是一个意外,意外过后,彼此各奔东西,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啊。还能怎样呢?
她甩甩头,抬起眼道:“那我的东西呢?可以还给我了吧?”
“当然。”锡安伸手解开脖子上的银链,上坠一枚乌光闪闪的戒指,正是倪叛的光子戒。他把戒指连同银链一起递给她,说:“虽然幻术在埃及很盛行,但埃及人并不喜欢女巫,你进入城市后,最好不要轻易用它。”
不想说话,倪叛点点头,正想把戒指从银链上解下来,忽听他咳了一声:“这链子……”
“怎么?”
“你留着吧。”锡安有点尴尬地偏过头,片刻后,吸了口气,转回脸说:“如果在沙漠里遇上闪族人,看见这条链子,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不过,如果你遇上的是身穿白袍、皮肤黝黑的人……”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穿白袍,我的鹰想必是把你当敌人了。”
倪叛想起初遇时他曾说过的话,脸色不觉严肃起来:“那是什么人?”
“库什战士。”
电子芯片迅速调出相关信息:库什,埃及语称为“塞提”,意为“弓之国”,国众多擅弓弩,常为埃及法老招募……她一扬眉问:“雇佣军?”
第二章
不如同行(3)
锡安缓缓点了点头:“他们是亨杰尔赖以控制西奈半岛的中坚力量,大部分留守南部矿区,你有可能遇上的是巡逻队。那是一群野兽,以猎获女人为乐,从16岁的到60岁的,他们都不会放过……”他的眼中露出厌恶之色,但是更多的却是戒备和警觉。
倪叛的心悠悠地沉了下去。锡安的厉害,她已领教过了,连他都对库什战士如此忌惮,她怎能不为自己担心?本以为凭着5千年后的高科技,足以使她安全往返远古与现代,可是事实证明,这趟旅程的危险性远比她预计的高得多。
怪不得在飞机上,父亲的神色那般忧郁,他那是一方面希望她接受这次任务,一方面又在为她担心。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提醒她,所谓名垂青史的机会,并非轻易就能得到的,它通常都伴随着高风险。
而最可怕的是,这危险是无法预计的——除非你已经身处那样的环境,否则你根本不知道你会遇上什么。
但是,这份危险总得有人来承担,而且只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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