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莫小月坐在我身边,一语不发。她总是这样,在见到生人时就变得安静而恬淡。仿佛迷了路般,有些谨慎而又妥协的眼神。
那天结束之后,哥硬是把我托付给子夏,自己去跟莫小月风流快活去了。
天使在人间(3)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陆子夏:“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深深的?”
他只是笑而不答。可是有他一个笑容就好啦。
我大概是醉了。
陆子夏在那夜重遇了莫小月之后。他的心逐渐沉入谷底。他想就这样一觉睡过去不要醒过来了吧。心心念念的莫小月竟是挚友的女人。他开始麻痹自己,那天在BBF遇见的不是莫小月,那根本就是一个不真的幻象。不是莫小月,不是莫小月。
陆子夏依旧每天作画。他开始在画室的墙壁上涂涂抹抹,一门心思只想完成这幅画,他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不停歇地操纵着挚着画笔的手。他的眼睛里是兽一般的坚定。
我经常去画室里看陆子夏,可是他一看见我来总是要把墙壁上的幕帘拉起来。我总是笑他玩神秘。
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算是确定了下来。只是我也不敢断言,因为子夏从来没有给过什么诺言。可是对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愿意拿我自己赌一把,我不知道,我已经走上了让子夏当初万劫不复的道路。
我去画室的时候,莫小月也会一起来。她总是带许多自制的蓝莓蛋糕,给子夏还有我哥吃。
每次哥都会吃得心满意足。其实我知道,哥一点也不喜欢甜食。我看着哥幸福的笑脸,心中再一次确定了爱情强大的力量。
足以致命。
莫小月最近开始频繁地彻夜不睡。她整夜整夜听Placebo的摇滚乐。我从不轻易听他们,他们的音乐会让人坠入深渊。莫小月的中南海越抽越凶,好几次我起床之后,发现她的身边都是散落的烟头。而她就赤着脚在这一片狼藉中睡着。
莫小月开始打扮自己。她化很浓的烟熏妆,穿起细带子的高跟鞋。以前那些破牛仔裤和旧T…恤她再也不碰。
我觉得莫小月有些反常,就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怎么,钱不够用。我要去BBF当PUB女郎。”
我说:“你买那么多昂贵的裙子,怎么会够用?”
我说:“小月你还是别去了。问我哥要吧,他什么都会给你。”
莫小月突然不再说话,她用很恐怖的眼神望着我。她张了张嘴巴,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她拎过一只艳丽的Lesportac的包包,扬长而去。
我知道她是去BBF,她会在舞池里跳妖媚的舞,然后跟许多男人调笑。那样老板才会开心,才会给她许多钱。
我打电话给我哥,叫他去管管莫小月。可是哥实在是太爱莫小月了。
哥说:“我不能束缚住小月,我没有这个权力。”
那么我是不是也不能束缚住陆子夏呢?我更没有这个权力。
明媚而又流转的生活开始驶向歧途。
到了半夜莫小月才回来,她满身酒气,妆已经花了。可是她还是很美。她纯净的眼睛不管多脏的污秽都无法掩盖。她就像是一个折断翅膀楚楚可怜的天使。
我突然于心不忍。我说:“小月,你究竟是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莫小月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她似乎在哭。但是她极力忍住抽泣的声音。
我走过去在黑暗中轻轻抱住她。
莫小月开始断断续续地说:“深深,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男人。他几乎给了我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却害死了他。她的妻子知道他和我在一起之后,就自杀了。他有个三岁的女儿。没有妈妈。没有妈妈了。”
我知道莫小月也从小就没有妈妈,她曾经为此甚至一度崩溃。她深知这其中的痛。所以莫小月一定极度地自责。
天使在人间(4)
我摸着莫小月柔软的头发,我说:“小月,别哭了。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已经没事了,不是吗?”
莫小月突然挣脱了我的怀抱,她不断擦着脸上的泪水,然后用一种几乎快要把自己消耗尽的方式哭泣。
莫小月说:“深深,对不起。”
陆子夏在BBF里又一次看见了莫小月。
他看见她在迷幻的灯影里扭动着她天使般柔弱的身躯,眼睛上涂抹着妖娆魅惑的眼影。她的睫毛还是闪闪发亮,像是哭过一样。
陆子夏走过去,他用最大的音量想盖过PUB里快要爆棚的音乐,他对着莫小月喊:“走,我请你喝酒。”说着就拉住她的手臂。
莫小月甩开了他的手,她说:“你走开。”
“他很担心你,深深也很担心你。回去了,好不好?”
莫小月突然停下了动作,她看着陆子夏,仿佛一个世纪这么久。
她问他:“那你呢?担不担心我?”
陆子夏不说话。
他还是拉住她,想把她拉出这个地狱。她不属于这里。
可是莫小月根本不听他的话。莫小月倔犟地想要挣脱他。
光焰迷乱,人影攒动。四周涌动出黯红的流光,酒精在空气里缓慢蒸发。世界已辨识不出真伪。撒旦派出巡逻的小恶魔,住进子夏的身体。
陆子夏揽过莫小月的肩膀,狠狠地吻了下去。
我去画室找子夏。
我推开门发现画室里空无一人。
遮住壁画的幕帘有一角松动了。我走上前去想把它拉平整,可是一不小心,整块幕帘都掉了下来。
从无边遥远的宇宙传来的光热洗劫了整面墙。那么明亮而又美好的,仿佛从天而降,落入人间。那幅画散发出的光焰,几乎要把我灼伤。
我捂住嘴巴,无法置信地睁大双眼。
莫小月是一个极其癫狂的女人。她喜欢名牌,见异思迁。她抢走了我最爱的陆子夏,还把我最亲爱的哥哥弄得伤痕累累。我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我要记录她最可恶的罪行。
我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从一开始陆子夏生命中的天使就不是我,而是莫小月。她光着脚,满眼明媚的光点。她朝陆子夏走去,这一次相遇,就是在劫难逃。
我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只是写下来。因为我忍不下心去伤害她。莫小月是从天堂落入凡间的天使。她来到我身边,就是一种恩赐。
爱是拥有,爱也是成全。
有一个叫做莫小月的天使。她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她想不起来昨夜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她很仔细地回想,可是脑海里仍旧是空白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她好像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但是没关系,她是天堂里最美好的天使,所有人都会宽恕她。她决定去祈求上帝的原谅。
她来到上帝的家门前,可是上帝好像不在他的宝座上。上帝太爱偷懒啦。莫小月心想。
莫小月发现上帝的宝座后面似乎藏了一幅壁画。她走上前去,把遮挡的猩红色幕帘拉下来。
她用她天真的眼睛发现,这幅壁画画的不正是她吗?可是这画上的人似乎比她还美。
画上的她像一朵初生的马蹄莲。所有的光芒都聚焦在她的眼睛里。她正无所顾忌地微笑着。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灾难和污损。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因为这里是天堂。
莫小月回过头去,发现陆子夏就在自己身后。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对她说,你太坏了,莫小月,你怎么可以偷看上帝的情书呢?
民谣时代的那场雨(1)
文/刘宝儿
夏至的风刚刚吹到一半,时间却已经盛放了满院的芳华。
案几上碧绿的清茶蒸腾着雾气,使相对的两个人一时之间模糊了视线。
父上大人,今年逢夏的焰火祭,真一可以去么?
面容冷傲的男人张了张嘴,声线固执而不容忤逆。
在功课没有完成之前,不可以。
可是父亲,真一还是个孩子,那么多的条文,恐怕他背不完吧?
环的身子有了向前倾倒的趋势,弯曲成一个古怪的弓形。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如果今年他考不上东###政系的附属国中,须泉家的面子往哪放?男人的脸上终于有了怒气,隐隐透出某种病态的家族荣辱观。
真一他不想上法政系,您这样逼迫他——
够了,环!须泉家历代都是法政精英,我可不能让这荣誉断送在我手上!在真一背熟宪例条文之前,你和他谁都不许踏出这个家门!
……是。
哥哥,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真一捏了捏环冰冷的食指,焰火祭上人潮如蚁。
我还……没有背完那些条文啊……
环握紧弟弟的手,松垮垮的浴袍被汗水浸透。
没事的,有我呢。
好好玩吧。
环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样一个心态。带着未完成功课的弟弟躲过了前来巡查的父亲,一路奔到了焰火祭的河堤,陪着他捞了一个晚上的金鱼。
那一夜的焰火,几乎未曾停歇地盛开着,不断地腾空,落下,直到河川上方迎来第一缕阳光。真一小小的身体熟睡在环的怀里,沉稳而安心,牵动着整个世界的明亮。
虽然这一晚的代价,是父上的家法伺候。
哥哥……你,不要紧吧?
真一的身子披着月光爬进了环的卧室,手上拿着消肿的药膏。
私自离家后父亲大发雷霆,粗壮的柳条在环的身上留下了相互交错的鞭痕。
法政精英的家族,居然还在沿用天皇时期的家罚,可笑。
作为哥哥,这个时候除了说“我没事,不要紧”还有别的选择吗?
真一的眼睛里漫起了红色,天晓得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多眼泪。
哥哥,对不起。
环一时有那么一点失神。那个浑身是伤的夜晚,他猛然遗忘了自己忤逆父亲的初衷。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不顾一切地逃离了那个月影笼罩的庭院,难道只是因为青春期来临时瞬间的头脑发热吗?
到底是为什么呢?
环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脑子里一片空白。
真一突然双腿一软跪在踏踏米的边缘,纤瘦的脸埋进膝盖。
哥哥,我一定会考上东大国中的,一定会的。
一定不会让父上,看不起我。
树上的蝉消了声,有风拂过水塘上清冷的涟漪。少年立下了誓言,窗外的天却只刮风,不下雨。
日光在书页上撒下班驳的影子,故事停留在结局前的一夜。
东大的校园很宽,空旷的跑道上只有树的影子。
真一懊恼地冲着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