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用食指轻轻挠她的下巴,猫咪舒服得直哼哼。小明则挠她的耳朵背,小猫很快地在椅子上完成从小憩到熟睡这个短暂的过程。
百度词条哥哥说,蜂鸟会一刻不停地飞,翅膀扇得很快很快,进食或者交配都在飞翔里完成。
听说蜂鸟死掉的时候才会回到陆地。后来小明说蜂鸟连飞累了也只是在风里睡觉。
“你少文艺了。”我不合时宜地搭腔,“不要这样煽情好不好!我很不习惯!‘风里睡觉’!噢天啊!会被吹到哪里呢?梵蒂冈吧?还是格兰陵?”
小明转过头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日光顺着他侧面的轮廓描上边,空气也似乎变得粘稠起来,画面几乎定格在这一瞬间停止跳动,恍惚中听到了火车从铁轨倾轧而过的声音。
寻找蜂鸟(3)
我摇摇头干笑一声保持沉默,像一个蹩脚的笑话。
沉默为主学习为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停止了对他关于不要再白费劲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蜂鸟之类的劝告,因为我知道即使劝告也只是白费劲,每天掠过窗户的有蜻蜓有麻雀,最多也只是被风扬起的白色塑料袋和数以亿计我们难以发现的尘埃或者细菌孢子,绝对没有什么蜂鸟蜂蜜的。
有一次我认真地统计过,起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一天里经过的蜻蜓只有5只,麻雀102只,白色塑料袋3只,灰尘无数。
遗憾的是我仍然没有发现蜂鸟。
我会在对化学分子式或者物理力学分析觉得无计可施或者无聊至极的时候帮助小明去关注一下窗外,寻找那所谓蜂鸟。
例如当我在犹豫着植物的固氮反应式要不要配平原核细胞核跟真核细胞是否有夫妻关系的时候。
我想与其继续犹豫着选择,勉强着决定,还不如去寻找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例如蜂鸟。
看来神经质也会传染呢。
'五'
我花在寻找蜂鸟这件事上的时间也发越多了起来,特别在数学老师近乎喃喃自语的圆周计算概率统计课程上或者是历史老师侃侃而谈汉高祖和孙悟空的爹妈是怎样死的时候。
随着我的加入,我们找蜂鸟的活动似乎更加沉闷起来,即使有时我会到学校的小卖部买大批单价为五毛钱的软糖试图打破沉默。
很多时候找着找着我们都会走神,本来寻找蜂鸟的我们会为了窗外飘进来的味道是饭堂里的饭菜的还是园丁喷洒的农药而争论,会为了远处厂房排气管喷出来的浓烟的形状喋喋不休。
“看,那朵云好像一只鸡啊,是不是?”小明戳戳我。“就算像那也仅仅是片云而已,也许连云都算不上,只是水蒸气或者是浓烟而已,靠近了也许会闻到一股恶臭也说不定……”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继续应付纠缠不清的DNA和RNA。“那你看看那跑的是个猫还是狗?”他指了指操场上那团屁颠屁颠尾巴直晃奔跑着的毛球。
“那当然是狗,你没看到它的尾巴是卷的吗?”
我觉得我毫无疑问真是个缺少幻想的人。
我从最初的小热衷演变成现在的静默。由于小明是坐在靠窗户的那边,所以他不时会往楼下丢一些小杂物,有时候是纸飞机,有时候是纸鹤。
'六'
“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蜂鸟了。”在一个萧瑟秋风开始靠近的昏暗早晨他跟我郑重其事地说。
“哦。是吗?”我酝酿着睡意等待一场轰烈的睡眠,没有在意。
小明说蜂鸟出现的时候应该是傍晚的六点半左右,他跟我说过那个时候校园是最美的——半圆苍穹,积云一片混沌,有时候甚至会有或红或紫的的晚霞,鸟飞过的痕迹也显得特别清晰。
“如果没有树阴下面冬青旁那些接吻的情侣那就完美了。”我瞟了瞟外面酸溜溜地咽了一下口水。
那天傍晚的六点三十五分,我刚从宿舍漫步出来准备踱回教室,走到北面教学楼左数第二棵白兰树往西63度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抬头,蓦然看到了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忘却的一瞬间。
时间担任导演瞬间为剧本,一个白色的身影从5楼的西面教学楼顶迅速往地上坠落,速度太快以至于跟深蓝色的校服裤融为一体划成残影变得有点灰黑。
竟然觉得很唯美很自然而不觉惊慌,甚至怀疑那是不是羽翼受伤导致迫降的天使。
破天荒以我从前很不齿的方式文艺了一次。
那是小明。
周围的人就像加进水里的钠块,迅速尖叫旋转并且发热燃烧。
我尽力全速往楼顶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大概当时的我以为能在楼顶找到天使遗留的羽毛吧。
推开生锈变形的铁门,我终于到达荒芜的楼顶。
发现一张被瓦片压住的纸条:“终于,又再一次看见蜂鸟。”
我的世界顿时土崩瓦解,只剩下一城的残垣断壁。
'七'
果然是造句题目里面的悲情人物啊。
题目:以“不幸”造句。
小明很不幸运地头朝下轰然坠地。
'八'
2006年3月9日
双鱼座运势查询
今日运势:
爱情指数:54%
财运指数:61%
工作指数:48%
友情指数:58%
健康指数:80%
总体指数:%
双鱼座今天的咽喉可能会出现问题哦,要小心周围的气场,不要流连于人多的地方。另外,恋情方面没有新的突破,单身的双鱼座也没有意欲向感情迈进,工作和财运方面要注意好跟同伴的配合哦,今天双鱼座能带给身边的朋友好运,也许有朋友因此而升迁哦。
撒谎。
都在撒谎。
不是说这个网站占卜很准的么。
题目:以“最后”造句。
“最后小恒哭了。”
'九'
即使问叮当借用时光机返回过去也拯救不了的完美杀局。
抬头望着太阳,日光透过灰尘和冰冷的介质毫不留情地打进瞳孔,遗下满目的疼痛。
日光强烈得不行。
校方对外界的解释是一个学生不堪升学压力以至神志不清干出傻事,而我则偷偷保留好那张小纸条,并且坚信,小明已经找到了曾经看到过的蜂鸟。
直至有天,一个灰黑色不停高速扇动翅膀的小小身影掠过窗边,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蜂鸟。”我喃喃自语道。
站在灼热毒辣的阳光下,我静静地等待着一场暴雨或者一场盛大的死亡。
外公之死(1)
文/金国栋
10年前,外公在南方少见的大雪中去世了。
那段日子,雪下得最动容了,我们江南人连下个毛毛细雨都心绪乱飞,满腹惆怅,下了这么大的雪,自然不同寻常。
那天我们家小孩子都哭了,原因是我们要玩雪人长辈不让。外公死了,长辈心情大抵很坏,就给了他们一人一拳头吧。我那时候正蹲着给雪人安装胸部,被狠狠踢了一脚。我当时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回头的时候,只看见这帮小孩子幸灾乐祸的笑脸。我找不到肇事者,但是我看到表哥笑得那么灿烂,心里略知一二了。
所以送丧的时候我哭得最凶,劝都劝不住。雪花纷纷扬扬,好像有人在天空舞剑一般,把云朵都剁碎了,然后它们就不高兴地掉下来了。我屁股上火辣辣地痛。眼泪流过的脸颊被风一吹也很痛,走在我旁边的表哥却像是一个得胜的将军一般将绑在手臂上的小白花扣在了肩膀上,春风满面。于是我一刹那百感交集,有吟诗的冲动,但是那时候我才小学二年纪啊。就是觉得心里堵着,只想哭,所以说,眼泪就是诗,雨是天空的诗,而雪呢,是歌,走调的诗,不美,至少我对雪的印象大抵是这样了。死了外公不说,重要的是,我屁股上被踹了一脚。
许多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天堵在我心里的那个东西叫做悲伤。
那天到最后,我人都快哭虚脱了。我的喊叫声夹杂在大人们的哭腔中特别突兀。舅舅阿姨姨夫爸爸妈妈都过来劝我,但是我吵着要外婆,他们说,外婆在家里呢。
那天回家后,我就直接奔着外婆去了,我们那里的民俗不流行拥抱什么的,外婆只是拉住了我,她说,魂落客,小心别摔倒了。魂落客是我们那里的方言,大抵上长辈这样叫晚辈,是很怜惜晚辈的的意思,就好比短命鬼,狗吃儿。
外婆指着那个已经模糊不成样子的雪人问我,这是你弄的?
我看着外婆的眼睛,似乎是要赞扬我一般,我也说不清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总觉得,很伤悲的人对待别人是宽慈一些的,就比如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于是便对同桌很好,以换来一些用以自骗的温暖。
于是我就用一种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方式狠狠点头了。外婆看着我,然后摇摇头走开了。我站在那里想,外婆是什么意思呢。那时候我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啊,大人的世界真的好难懂。
我还在凝神思考的时候,一个雪团飞了过来,正中我脑门,砸得我有点发晕。我对于伤害我的人记忆尤其深刻,那天的背后毒手是我表哥。我表哥那时候也十来岁,瘦弱的样子,成天以欺负我为乐。其实我觉得在那个年龄段我真的比我表哥强壮的,但是只要有大人在,受了他欺负,我一定会放声哭泣的。只是今天我觉得大人们不一定会注意到这边的一个女娃娃被欺负了,我得自己反抗。
我的表哥站在雪人旁边,他有的是武器,而我呢,赤手空拳。
其实那时候我很害怕,我看了一眼大人们,他们送丧回来,在一个盆子里洗手,是一种严肃的仪式,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外婆去灶堂做饭去了。外公的遗像在那边浅浅地笑着。我觉得,今天此地,表哥做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的。
我这样想的时候,又一个雪团过来了,打在我肚子上。我自小知道男人都是很贱的,面对他们的欺侮,如果你不奋起反抗,他们都会得寸进尺的。但是我四下没有武器,只有天空下着迷乱的雪,还好我冰雪聪明,电光石火之间,我就捂着肚子蹲下了。表哥那时候的良心还没有泯灭,或者说那时候他还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他看见我捂着肚子蹲下了连忙赶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拳头就打在表哥的脸上了。这一拳头包含了我对成人世界的不满与迷惑,包含了我对外公离世的悲伤与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