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一向爱闹的赵祺,也不由静静的凝听着箫音,脸上现出纯真童稚的微笑,陶醉于欢快飞扬的箫声之中。直至一曲终了,众人依然伫立当地,欣然忘时。郭芙放下手中玉箫,只觉心中畅快欢喜,回顾四周,见到正愣愣站在前方的宋瑞与赵祺两人,因而向他们欢声言道:“你们来了?”
赵祺立马跳到郭芙面前,抓着她的手叫道:“芙儿妹妹,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啊?太好听了!”郭芙笑着答道:“这只曲子叫《童年》,你喜欢么?”“对啊,对啊。”赵祺猛点头道:“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呢!”郭芙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乡间俚曲罢了,你听得少,所以觉得格外好听。”赵祺迷惑的侧头想了一会儿,“是吗?不过那些乐师整天翻来覆去的奏的曲调好像都差不多,确实满无聊的。还是芙儿妹妹的曲子有趣儿。” 赵祺拉拉郭芙的袖子,拖长了声音央求道:“芙儿妹妹,你这曲子有词吗?宋瑞正好带了琴来,你可以一边弹一边唱给给我们听罢?”不知为何,每每看到他讨好撒娇的样子,郭芙都会想起自己的那只京巴儿。
眼见宋瑞已解下背上的古琴放在亭中石桌上,向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郭芙欣然一笑,走到琴前,信手拂去,一串珠玉之声倾泄而出,宛转动荡、无滞无碍。朱唇轻启,活波欢快的歌声悠然扬起:“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学堂上夫子的嘴巴;还在拼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对着宋瑞略带错愕的神色,她顽皮眨眼一笑,接着唱道:“桃花岛上面风景如画,就是不能随意行走江湖,九阴真经和易筋经,到底哪样更加厉害?隔壁屋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嘴里的零食,手里的书经,心里懵懂的童年。”武氏兄弟面上露出会心的微笑,桃花岛上的点点滴滴滑过心头。
“总是要等到师父问,才知道功夫只练了一点点;总是要等到考试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一寸光阴一寸金;夫子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赵祺心有戚戚焉的连连点头,圆圆的双眼灿亮亮有如星子,面上带着终于找到同伴的兴奋。郭芙指下轻轻一挑,琴音婉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多少的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曲调渐低,由纯然的活波变为淡淡的迷惘,像孩子天真的好奇,和纯纯的渴盼,“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徽宣紫毫和松烟墨,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什么时候才能像仗剑江湖的师兄,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着长大的童年。喔;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盼望着长大的童年……”赵祺跟着低声哼唱了许久,眉开眼笑的说道:“这歌的曲子真奇怪,不过很好听呢。尤其是词写得最好,不像那些假道学似的,听着就像在念经。宋瑞,你说是不是?”
“妙谙谐谑檀心灵,玉指清音醉天香。”宋瑞点头,悠然赞道。“乡间俚曲,难登大雅之堂,不过博君一笑罢了。”郭芙盈盈笑道:“宋瑞兄才是真正才华过人,出口成章。”“郭姑娘过奖了。姑娘所奏琴音,曲调清奇,词句新颖,童趣盎然,宋瑞佩服。”宋瑞谦言。
“哎呀呀,你们两人可不要在这儿‘宋瑞兄’、‘郭姑娘’的,彼此客套不停。”赵祺跳了进来,嚷嚷道:“宋瑞的文采当然好了,他可是上一榜的状元郎啊。至于芙儿妹妹的的琴艺也不必谦虚了,就是教访司的乐师都不能比的嘛。”他语气一转,讨好的拉住郭芙的手摇晃着央求道:“好妹妹,再弹只曲子吧。”就差没有竖只尾巴在身后摇晃了。郭芙却被他前一句话吸引了心神,好奇问道:“宋瑞兄竟是状元公?”
“芙儿妹妹不知道麽?”赵祺瞪圆了眼睛,“宋瑞兄弱冠折桂,可是我朝少有的佳话,你居然不知道?”郭芙睨了赵祺一眼,嗔道:“我就是不知,怎样?”“嘿嘿,我还以为你们先认识……”赵祺挠挠头,傻笑道:“芙儿妹妹,纵横江湖,不知这种小事,正常,正常。”他那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瞅着正在一旁看热闹的宋瑞,马上蹦了过去,抓着他的衣袖,献宝似的冲着郭芙介绍道:“这位,文天祥,字宋瑞,号文山,吉州吉水人氏,宝佑四年的状元郎,现为朝中佐郎兼刑部郎官。怎么,够详细吧?”他得意的看向郭芙,谁知讨好的对象毫无反应,他哪里知道,此刻郭芙心中正被“文天祥”三字掀起滔天巨浪,她前世虽然无暇细读史书,但宋末名臣文天祥的大名却是耳熟能详。“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竟然是他,郭芙一时愣在当地,怔怔的望着宋瑞。
赵祺蹭到郭芙身畔,乖巧的笑道:“好妹妹,看在我这么卖力介绍的份上,再弹一只曲子吧。”郭芙回过神来,一指点在他额上,娇嗔道:“就你爱耍宝。”望了眼一旁的宋瑞,双手重新置于琴上,略微思索,指下陡然用力,划过一串金铁般肃杀之音,带起朔漠黄沙的苍茫,巨浪滔天的豪迈,她沉声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琴声渐低,似在深情诉说,又似在低沉呜咽,是飘荡在亘古时空中热血男儿的壮怀激烈。
宋瑞心中震撼,双眸深深凝视着慷慨而歌的郭芙。她亦回望着他,望着面前这青衫磊落的男子,她想起了自己的爹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许是男儿心如剑,只为天下舞。琴音婉转低徊,“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复又骤然拔高,引胸中热血如沸,唯愿仗剑江湖,驰马沙场:“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华夏要让四方……来贺!”
“堂堂华夏要让四方来贺!”宋瑞神往吟诵,有些激动的问道:“不知此曲名为何?”
“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 宋瑞击节叹道。“岳将军如在世,必与郭姑娘称为知己。”
“既有宋瑞兄在前,何劳岳武再世?”郭芙俏皮的眨眼说道。
清风在树叶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月华落在宋瑞翩然衣袂上,漾射出温润的光泽。素来风轻云淡的眸子似化作寒夜无月的夜晚碧空可见的星辰,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他朗笑道:“却是文某愚谦了。”郭芙起身笑道:“不知能否请得状元郎为我等抚琴高歌一曲?”
未等宋瑞答话,赵祺已在一旁拍掌叫好。宋瑞从容淡笑道:“如此良宵,知己在前,岂能不纵情一曲。”他随即端坐于琴前,修长有力的双手抚上了桌上的琴,指下轻轻一挑,余音犹自宛转,流水般的琴音已袅袅而起。郭芙听出他弹的是“无射商”调子,琴曲温雅平和,却是一曲《高山流水》。其琴音清远高洁,不染丝毫尘世浊气,澄然秋潭、皎然月洁、湱然山涛、幽然谷应,高洁处如大鹏传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低徊时如潺潺流水叮咚婉转。
高山流水酬知己,郭芙欣喜的看向宋瑞,却撞上他正凝视她的双眼,那双眼睛,如泓泓秋水般清澈淡静,眸底深处却又透着暖暖春意。
“哎,芙儿妹妹,我还是喜欢你开始弹奏的那曲《童年》。”赵祺大刺刺的跳在两人中间,“宋瑞弹的《高山流水》虽妙,但时常听早就腻味了。芙儿妹妹,你再弹一曲吧。”郭芙看着他嗔道:“《精忠报国》不好听么?”“好是好听,就是杀伐之气太重了,不如《童年》来得欢快。”他委屈的解释。她瞪了他一眼:“本来就不是为你奏的,不欣赏就算了。”“那你再为我奏一曲吧。”他小心翼翼的拽了拽郭芙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道。
“为你奏啊?”郭芙微微侧了头,眼眸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捉黠的笑意,点点头,脆声道:“这样吧。我给你唱支歌吧。”
武修文一见郭芙脸上的笑意,背上不由一凉,同情的看向还在傻乐的赵祺,唉,他可是深知每当郭芙脸上露出这种笑容后,就有人要倒霉了。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可不会傻到去点破郭芙的阴谋。
“我快乐因为你快乐,我开心因为你开心,我愁了因为你瘦了,我瘦了因为你病了,”清清脆脆如银铃般的歌声响起,郭芙微笑着唱着,同时“深情”凝视着面前正笑得开心的赵祺,“我笑了因为你壮了,我有钱了因为把你卖了。”
“呃?”赵祺瞪圆了眼睛,张着嘴看着笑眯眯的郭芙,再迟钝他也感觉到不太对劲了。一旁武敦儒与武修文已经抱着肚子狂笑了起来,宋瑞微微侧转了身子,可是,只要仔细看看他正在微微耸动的肩头,和唇角微弯的弧度,眼底掩饰不住的笑意,也知道他在偷笑呢。
“哇,芙儿妹妹,你欺负人!”终于领悟过来词中含义的赵祺一下跳到郭芙的面前,挥舞着双手,不服气的大叫起来。郭芙嘴角噙着笑,慢吞吞的说道:“我怎么欺负你了?我是在夸你呢!”
“啊?”赵祺瞪着郭芙:“你还夸我呢?你分明,分明把我比作,比作……”“比做什么?”郭芙笑眯眯的问道。“猪啊!”赵祺一急,大叫了出来。“是吗?猪啊?”郭芙笑嘻嘻的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然后才颇为认真的说道:“对哦,我夸你是猪呢!”“这还叫夸我?”赵祺咋呼呼的在郭芙面前跳来跳去。一旁的武修文无奈的摇头,心想他还是认了得好,再说下去,只怕会给郭芙捉弄的更惨,可惜,这是武修文的经验教训,不是他的。
“怎么不是夸呢?”郭芙睁圆了她那漂亮的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你看啊,”她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