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的手立刻成爪,改拍为抓抓住了樱桃的肩,将她制住。
翡翠和小桃退在我身边,不禁都咬牙切齿。
我勉强松了一口气。还好保住了樱桃的命。可是却也让他们意识到樱桃的重要性,以樱桃为质。
巡抚怒极反笑:“小夫人果然好手段。”
我来不及查看我的孩子,只死死地盯着一身狼狈的樱桃。道:“大人,让所有人放下兵器,然后退出屋子。”
巡抚眯起了眼睛,胡子拉碴显得威严。
我低声道:“然后,大人可以离去。”
半晌,巡抚终于道:“放下兵器。”
老道捏住樱桃的喉头,逼视我:“不要再耍花招。”
我笑了笑,道:“大人可以放心。我的婢女还在大人手里。世上并不只有大人这种草菅人命之辈。”
樱桃被夹住喉头,憋得眼泪直流:“少奶奶不用管奴婢。奴婢甘愿殉主!”
老道猛地用力:“贱人!”
我的心一紧,忙上前一步,道:“大人!”
巡抚看了老道一眼,没说话。但老道已经会意,稍松了松手。
我低声道:“在大人眼里,我的婢女就是一个奴才。若是今日我的婢女遭遇不测,大人不介意用自己的一个奴才的命来相抵吧? ”我抬头看向老道,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才公平。”
老道的脸立刻憋得酱紫:“妖孽!又信口雌黄!”
我冷笑:“大人,让人都退出去。”
巡抚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道:“退出去!”
呼啦啦一群人,就在武婢和护院的监视下,退了出去。
我终于占了上风。不合时宜地“哦也”一下。
我道:“好了。大人,您可以出去了。”
每一个人的都紧紧地绷着,老道护着巡抚父子,恶狠狠地瞪着我。挟持着樱桃,就往外走。
小桃和翡翠护在我和刘姨娘身边,提着长剑,警戒。
人群慢慢地散在门边。
我突然抬手,道:“慢!”
齐二的眉心简直要跳起来,咆哮道:“臭娘们,又玩什么花招!”
我心想,你当我是傻子,可惜我不傻。若是就这么让你们出去了,我们呆在屋子里,不就成围困之势了吗?
我低声吩咐了小桃一声。小桃会意。带着大批武婢四散开来。平儿紧紧地拽着我的手,翡翠她们留了两个拱卫在我身边。
“送大人一程。”
我含笑看着阳光下的人群。我的武婢个个都是身材匀称的美女,虽然一场大战,弄得有些狼狈,但是这样提剑站在两侧,一路下去,还是亭亭玉立的。
巡抚意味莫名地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道:“安织造果然享尽齐人之福。”
我抿唇,不语。
巡抚朝老道和儿子使了个眼色,便大步跨出了门。他负手的姿态很坦荡磊落,可是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安玉宁曾经对我说过:“齐家满门……上下果然都是一样的货色。”
他还说:“齐巡抚这个人最沉得住气,一直都甘愿屈居地方。因此齐家一门,最高的官吏虽然只是尚书,但是多年来盘根错节,屹立不倒,连圣上都要让三分。”
他更说过:“齐巡抚其实是只疯狗。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咬一口。”
我恍恍惚惚地想起我先生的告诫,眼前就突然一阵白茫茫。
小桃惊呼一声:“少奶奶小心!”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洒了过来,但是本能就把翡翠和刘姨娘推到了身后,挡住了她们。眼睛里一下子被洒进了什么东西,又热又辣,痛得我差点咬到舌头。
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眼睛也睁不开。
一只鹰爪一般的手扣在我手肘上,我闷哼了一声。那只手又一松,然后又一紧。我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
有人沉声道:“拿住谁都没用,先拿住这个妖孽!”是齐疯狗。
“啐,贫道今日一时不慎,栽在了这个jian货手上。”是驴脸老道。
一片混乱之中,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那只扣在我手上的爪子如铁铸一般。有个人在极近的距离闷哼了一声。我低声道:“樱桃?”
“少奶奶……”
又是一声闷哼。
我急了:“放开樱桃!我可以为质!”
猛地被拉住头发,有人骂了一声:“妖孽!”
樱桃突然凄厉地叫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一上一下偏偏痛不欲生,连老道的闷哼声也没听见。
一下子只觉得手被松开,我跌在了地上。但是眼睛看不见,站也站不起来。
樱桃的声音好像极其痛苦。拼死喊了一句:“少奶奶快走——”
“樱桃!”
“贱人!”是老道在骂,好像有点抓狂的意味。他做了什么?
樱桃又闷哼了一声。
我耐不住,一手在地上摸到一个东西,好像是一柄断剑。我的手似乎正好摸到断口,一下子如触电一般的痛,大约是流血了。我也管不了。一手摸索着抓了过去,找到剑柄。
没有了视觉,听觉反而分外灵敏。我很容易就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老道的声音。他一边骂骂咧咧,似乎还在施暴。樱桃的闷哼声一声一声地传来。
我咬了咬牙,摸着剑爬了过去。摸到一只脚,小小的,应该是樱桃。
“少,少奶奶……”
一个重物突然被丢到了我身上,我闷哼一声。樱桃趴在我身上,已经气若游丝:“少奶奶……”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
是什么,让她甘心为我赴死……
眼泪竟好像将那粉末冲掉一些。我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影子。身上一轻,是樱桃被丢在了一边。有人拉着我的头发把我拉了起来。我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柄断剑,藏在袖子里,自己也不知道藏住了多少。
老道好像就在我眼前,骂得难听。突然晃了一下,好像又踹了一脚地上的樱桃,樱桃又闷哼了一声。
他骂得高兴,伸手来掐我的喉咙。
他的手一松,我暂时踩住了地,也管不了了这许多,一下从袖子里抽出断剑,不管眼前是什么,就一下刺了下去!
一声惨叫那是必然的。
我也不知道我刺到了什么地方。很硬。我只咬牙往下刺。老道凄厉的叫声让我的神魂都颠三颠。
“道长!”
我差点摔倒,但是还是站稳,手中继续用力。黏稠腥热的东西喷了过来,溅在我脸上,又辣到了眼睛里。我看不见,但是不肯松力,用力把剑往里送。
周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半晌,刘姨娘凄厉地喊了一声:“小桃!”
立刻又闹了起来,好像是小桃想冲上来把我带走,可最终还是被人拦住。老道摔了下去。我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剑柄不放,一下子被他带倒。我的牙齿还紧紧咬合在一起,似乎怎么也松不开了。
周围的混乱我完全管不了。
平儿在哭,但是声音洪亮,好像没事。
我爬了起来,在地上摸索:“平儿,平儿,别怕……”
回应我的是更凄厉的哭声。
但是我一个瞎子在地上摸索了半天,也没人来动我。看来并没有让巡抚的人控制住局面。可是也没有人来扶我,看来我的人也陷入了苦战。
我便拼命要冷静下来。即使目盲,我也不会输给这么一只疯狗!
一边努力分辨周围的形势,我就一边努力拿袖子擦眼睛。眼睛火辣辣的疼,终于眼前开始出现了一些影子。
有人惊呼了一声:“爷!”
是我的武婢。
安玉宁。
我的手就停住了,不再擦眼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一瞬间,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有人骂了一声,好像要伸手来抓我。一下子踩到我的手,我闷哼了一声,但是这压力很快就消失了。更浓的热腥味洒在了我手上。
巡抚一直淡定的声音终于也不稳:“彻儿!”
我心中一惊,齐彻,那是齐二?他被杀了?
突然一群人沉稳地吆喝了一声,场面好像一下子稳定了下来。
直到被人抱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有人在温柔却有些急切地吹我的眼睛。
我有些绝望地叫了一声:“玉宁?”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别怕……”他叫我别怕,他自己的声音却抖地厉害。
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刷刷刷地冲洗着眼睛。
他还在吹我的眼睛。很温柔,但是手却越搂越紧。我眼前渐渐清明。
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巡抚的冷笑。他的眼睛分明要滴出血来,却还在笑,狰狞无比:“安织造,你好,你好!原来在家里还藏了私兵,难道你是想要谋反吗!”
我眨眨眼,修长的手指便伸过来,替我揩掉了眼睛里周围被眼泪冲刷出来的东西。我便看到,夕阳之下,巡抚的人已经七零八落。一大群人,穿着安家的护院衣服,站得笔直。
我低下头,吓了一跳。齐二和老道都死在我脚边。最最要命的是,巡抚自己也被一剑穿肠。但他依然站着,睚眦欲裂地看着地上他儿子的尸体。
安玉宁很冷漠,按住了我的头,低声道:“别看了。”
我缩在他肩头,忍不住发抖。怎么办?那柄剑几乎要没柄而入,可是我却认得那个剑柄。那是,安玉宁的佩剑。
他杀了巡抚父子,怎么办?
巡抚的声音好像催命的鬼:“安玉宁——”
安玉宁冷冷地看着他:“我告诉过你,不要逼迫于我。”
巡抚晃了两下,要站不稳,却笑得狰狞:“你今日杀了老夫,难道还想保全吗?有你们一门陪葬,老夫死得也不冤。好!好!哈哈——”
他笑了两声,终于面容扭曲了一下,伤口大冒血。
安玉宁残酷得好像地狱来的修罗,只道:“你该死了。”
齐巡抚的面容一僵,最终,仰面倒了下去。
身后传来一声跌倒的声音。是已经吓坏的刘姨娘,这才瘫在了地上。她颤声道:“玉,玉宁,这是……”
卢先生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皱着眉道:“大少。”
安玉宁冷酷地